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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猪。
同样是郊外,密云庄看上去就比那对母女住的茅屋要好得多。
红墙绿瓦,清幽淡雅。连开门的人都透着一股若有似无的书卷气。
凌阳王道:“这是屡试不中的秀才。家里田地都因为他读书而荒废了,所以就在这里谋了份差事。”
冯古道道:“倒也是条出路。”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想要进入仕途,不止考场一条路。比如他这个爵爷就来的很莫名其妙。
凌阳王道:“嘿嘿。他的心气可不低。当门房是暂时的,等他高中了,自然就会求去。”
那书生走在前面,闻言回头道:“这是一定的。我至多再在这里呆一年,是一定会走的。”他的脚步飞快,一下子就除了五六丈的距离。
凌阳王压低声音道:“这句话他每年都要说的。不过他除了大话之外,其他话都不爱说,本王就是看中他这一点。”
冯古道与薛灵璧对视一眼。
从凌阳王这句话来看,这里的主人身份不一般,至少不适宜对外透露。
难道是凌阳王养的外室?
可是以凌阳王的性格来看,若真是得宠,接近府来也不是难事。毕竟凌阳王妃之位已经悬空多年,府里的事都有凌阳王一个人说了算……最多再加一个岳凌。
若不是外室,那又何须这样神秘?
一行人慢慢走到一座名唤‘静养居’的院落前。
书生道:“他已经睡下了,王爷请自便。”说完,转身就走,干净利落地不带半点留恋。
冯古道心中暗暗称奇。以一个屡试不中的秀才来说,他身上的傲骨何止难得,简直是罕见。
凌阳王上前,敲了敲门道:“本王又来了。”
半天没动静。
凌阳王干脆将门一把推开。
院落不大,一眼望到边。但是从假山小桥流水等布置来看,显然在布置上极为用心。
“喂,我又来了。你还不穿好衣服出来迎接!”凌阳王用傲慢的口吻道。
屋里的灯终于亮起。
一个消瘦的黑影映照在窗户上,“白天没输够么?”
他的声音清清冷冷,疏疏淡淡,但是落在薛灵璧耳里,却犹如雷劈!
冯古道与他靠得最近,第一个发现他的异常,不由惊讶道:“侯爷,你怎么了?”
窗上的黑影突然定住了。
就这样诡异地僵持了好一会儿,屋里头的声音才再次缓缓响起,“灵璧?”
……
冯古道眨眨眼睛,又眨眨眼睛。熟人?
薛灵璧眼睛死死地盯着窗户上的影子,脚一步步地往前,然后在窗前顿住,轻声道:“爹。”
灯骤然吹熄。
虽然离得有点远,但是冯古道等人还是从薛灵璧身上感受到那一闪而逝的焦急!
门霍然从里拉开。
一个眉眼与薛灵璧有三分相似,却显得刚毅英挺得多的中年男子披着外衣匆匆出来,紧张道:“皇帝对你下手了?”
薛灵璧怔了很久,才徐徐道:“爹的意思是?”
老元帅上上下下地打量他许久,确定他健健康康平平安安之后,才舒出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
……
冯古道有预感,这绝对是一件颠覆他们之前所有想象的故事。
尽管过了子时,但是房里每个人都很精神。
老元帅还亲自泡了一壶茶。
冯古道看到薛灵璧在接茶的刹那,眼底闪过一抹晶莹,但是很快就隐没不见。
等众人手里都捧上了热茶,老元帅才缓缓落座。他坐下之后,并没有急于开口,而是蹙眉沉思,像是在想该怎么解释清楚眼前这个久别重逢,却有疑窦重重的局面。
薛灵璧忍不住起了个头道:“爹,你不是死在老明尊手下了么?怎么会出现在广西?”
这件事冯古道也感到很疑惑。以他对师父的了解,没有做过的事情是绝对不可能跳出来承认的。
老元帅朝冯古道看了一眼道:“你是魔教现任明尊?”
“是。”冯古道站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与原先的明尊是……”
“他是我师父。”冯古道道。
老元帅点了点头,然后微笑道:“你师父挺混蛋的。”
……
骂他师父的,老元帅不是第一个。
但是骂人还骂得这么斯文优雅的,他绝对是第一个。
老元帅不等他有反应,径自接下去道:“当年的事情,你们知道多少?”
冯古道看了薛灵璧一眼,然后将老明尊知道的,全都一一道出。
老元帅道:“这么说来,那张藏宝图现在应该再魔教手中?”
冯古道喉咙一窒,心头有些忐忑,不敢看薛灵璧的面色。之前考虑藏宝图所示的位置,他并没有说藏宝图已经落到魔教手里。他道:“藏宝图是假的。”
老元帅不但没有反驳,反而颔首道:“的确是假的。可惜先帝当年就是用这么一张假图,将我们耍得团团转。”
谋反有理(八)
先帝?
冯古道和薛灵璧都感到自己走进了迷阵,原先熟悉的景色重新排列之后,变得陌生诡谲。
老元帅叹道:“若非后来我与王爷当面对质,也不会发现事情的真相竟然与我们之前所想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凌阳王哼哼冷笑道:“我最知皇兄为人,没有的东西到他嘴巴里一掰,就什么都有了。”
薛灵璧忍不住道:“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凌阳王见老元帅拖拖拉拉,没好气道:“难道这时候你还顾忌着皇兄那张老脸?”
老元帅道:“我只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让本王来说。”凌阳王是爽快人,当下开口道,“本王和你爹盛年时期,朝廷可没有你们这么太平。有事没事还能去剿个魔教玩玩。当年北面和西面都有外敌骚扰边境,屡战不止,本王和你爹都不得不常年驻守边疆。父皇,也就是本王与先帝的父亲驾崩时,本王远在千里之外,根本赶不回来。”
这桩事年代久远,薛灵璧和冯古道都是不知。
“到京城之后,父皇已经进了皇陵,而皇兄也登基称帝,本王留在京城守灵时,听到一则传言。说当初父皇临终前,曾留了样东西给我。那东西就画在一张地图上,交给皇兄保管。可是皇兄从头到尾都不曾提起此事,我旁敲侧击多次无果,只好无奈地回边关。没多久,天下就开始流传本王想要谋朝篡位的流言。”
冯古道和薛灵璧面露惊讶。这么说来,流言是假的?
“流言刚开始,皇兄还会写信安抚,说绝不会听信这样的谣言云云,但到后来,流言叫嚣尘上,似假还真。连本王午夜梦回都会梦到自己手持长剑,冲进金銮殿,逼退皇兄,自己黄袍加身的噩梦。”
……
所谓君子坦荡荡。
心虚的人是无法如凌阳王这样坦然说出梦境的。
薛灵璧这时才对他彻底刮目相看。
“从那之后,本王整日提心吊胆。”凌阳王苦笑道,“连本王这样无心大位的人都会受流言影响,更何况皇兄。果然,过了没多久,薛元帅就被皇兄从西面召回京城坐镇。”
凌阳王说到此处顿住,老元帅自自然然地将话题接过去道:“其实,最早说王爷有造反迹象的是史太师,不过那时候他还只是吏部侍郎,虽不至位极人臣,却是先帝最宠信的臣子之一。史贵妃嫁给当今皇帝也是先帝的意思。”
薛灵璧凝眉道:“这么说来,真正说凌阳王造反的是先帝?”
如果没有先帝的首肯和撑腰,史太师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信口开河说一个手握重兵的王爷密谋造反。
老元帅摇头苦笑道:“可惜当时的我一味愚忠,并没有看出其中的蹊跷。”
冯古道忍不住问道:“那藏宝图又是怎么回事?”
“我回京之后,先帝对我大吐苦水,说朝中内忧外患,苦不堪言。而其中最苦的,莫过于国库空虚。”说到这里,老元帅不由看了凌阳王一眼,“王爷野心勃勃,看中的正是这一点。所以近几年才不断所要军需,充实自己的私库。使得朝廷其他军队无粮可发,不得不缩减人数。”
“哼!”凌阳王显然不是头一次听到先帝的这种说法,所以眼白一翻,一副懒得评说的模样。
老元帅见薛灵璧张口欲言,摆手制止,继续道:“于是先帝提出假制一张藏宝图,让王爷投鼠忌器的办法。”
凌阳王终于忍不住道:“他当本王是白痴么?藏宝图?哼。要是本王真想造反,何须忌惮什么藏宝图?难道怕他在阵前收买本王部下么?”
老元帅尴尬道:“我虽然觉得此事过于儿戏,但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那藏宝图又为何会在元帅手里?”冯古道问道。
“大概过了一个月,皇上突然召见我,说皇宫不安全。王爷三番四次派人进宫找藏宝图,所以要将藏宝图交托于我保管。”老元帅道,“那时皇宫的确发生过几起盗窃,我不疑有他,就答应了。”
“不疑有他?”薛灵璧沉声道,“莫非这其中另有原因?”
老元帅颔首道:“不错。先帝做了那么多事,其实就是为了将藏宝图放在我身上。”
冯古道眼珠一转道:“莫非,先帝想借刀杀人,坐山观虎斗?”
岳凌终于插上一句道:“当年,老元帅和王爷都是军功盖世,相比之下,先帝的吏治就显得平平无奇。”
老元帅对薛灵璧道:“还记得我留下的那幅画么?”
薛灵璧道:“孤岛之王?”
老元帅颔首道:“其实在王爷造反流言传遍天下之前,我们便神交已久。因此先帝说他造反,我心中愤愤难平,只觉得自己看错了人。直到后来,王爷曾送来一封书信……”
凌阳王撇着嘴角,“这种无关紧要的陈年往事还提他作甚?”
老元帅淡然道:“那幅画就是我阅信之后所作。”那时候心中已经隐隐对先帝的所作所为有了猜疑,只是无凭无据不能确定而已。
薛灵璧沉默。
从小到大,他所被灌输的都是忠君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