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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半晌,王琼才低声道:“必然是狼烟四起,民不聊生。”他脸色有些发白,不知是因为想到了这可怖的后果,还是因为他已经明白了武媚娘的意思。
武媚娘点点头,“所谓民为重,君为轻,坐在我们这个位置上,有的时候要考虑的不仅仅是个人的生死荣辱,还有整个国家的命运,听闻王国丈为并州刺史的时候,就体察民情,关爱百姓,想必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王琼苦笑了,“皇后娘娘说得极是。”
武媚娘郑重道:“我一个女人家,遇上很多事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大人,我相信大人是个忠君爱国的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武媚娘在此谢过了。”一番话说完,她忽然重重地磕下头去。
这一次,王琼没有闪避,坦然受了这一礼。
他哈哈大笑起来,“其实,大唐能够有娘娘这样的人辅佐皇上,皇上真是不必操那么多心了。”
一句话带着了悟,也透着决心。武媚娘立时明白,肃然道:“大唐能够有国丈大人这样的忠臣,也是大唐之福。武媚娘先告退了,愿大人一路走好。”
说完,她站起身来,向外走去。之后的事情,想必他也不希望自己留在旁边。
王琼却忽然喊了一声:“娘娘……”
武媚娘停下脚步。
“如果可以,请保我女儿一命,老夫在此谢过了。”说着,他重重地鞠了一躬,拜倒在地。
武媚娘长叹一声,“武媚娘一定尽力而为。”
她转身离开。王琼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那是一种仓皇逃亡,历经沧桑之后,终于能够安心了的笑容。
见武媚娘从房中走出,明崇俨和玉麒麟立刻迎上去。
明崇俨急忙问道:“娘娘,怎么样?您现在可以相信我们了吗?”
深深看了他一眼,武媚娘缓缓道:“一切都是没有的事,王国丈只是为了救自己的女儿,所以才编了这些话出来,如今已经被本宫感化,决定自杀谢罪了。”
“什么?”明崇俨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飞快地冲到里面,一把推开房门,正见到王琼握着刀用力地刺进自己胸口。
明崇俨惊呼一声,却已来不及阻止,只能接住他倒地的身躯。
王琼死志甚坚,一刀直中要害,回天乏术。
明崇俨身躯颤抖,他不明白片刻之间,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想要为王琼止血,却被他按住了手,“没有用的,不用白费力气了。”
“不……不要怪武皇后,她是个好……好皇后……霓君拜托你了。”
言毕,王琼闭上了眼睛,气绝身亡。
明崇俨猛地抬起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对他的愤怒,站在门口的武媚娘没有丝毫动摇,冷然道:“国丈大人求仁得仁,你应该为他高兴才对。小玉,我们回宫。”
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玉麒麟却没有跟上,语音哀求,“娘娘,他……”
武媚娘转头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房中悲痛欲绝的明崇俨,她无奈地摇摇头,“人不是所有的付出都有回报的,你真的想留下来吗?”
玉麒麟低下头,不动也不说话。
武媚娘点点头,“那好,等你想哭的时候再来找本宫,本宫会听你倾诉的。”说完转身离开。
低头望着怀中的王琼尸首,明崇俨喃喃着,“怎么办?怎么办?她会死的,我怎么救她?我没有办法了,我真的没有办法了。”从希望到绝望,从曙光到黑暗的打击让他不堪承受。
玉麒麟上前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这也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回到宫里,武媚娘下了马车,径直向宣政殿走去。
踏进大殿,李治正坐在桌前奋笔疾书。
见武媚娘进来,元修带着太监宫女正要行礼,武媚娘却挥了挥手,元修立刻会意,带着宫人悄悄地退了出去。
寂静的大殿内,只余下帝后两人。
隔着通明的灯火,武媚娘遥望着自己的夫君,他并没有察觉自己的到来,停下笔,俊逸的眉头微微蹙起,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脑海中忽然浮现起第一次见面的情景,那时候的她刚刚入宫,还是个十四岁的女孩,对爱情、对宫廷充满了幻想和希冀,带着满腔热情踏进了这个纠缠一生的迷宫,然后她遇到了他。
那一年的他只有十岁,还是个孩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正偷偷一个人躲在树林里哭泣,因为心爱的小狗被太子哥哥不小心踢死了,他被她惊到,匆忙抬起头,那双明亮如小鹿一般的眼睛望着她。
“你是谁?”
从此便开始了一生的纠葛。
他拉住她的衣袖,“你是哪个宫的宫女,好漂亮啊,来我那里吧。”
他紧紧抱住她,“媚娘,别担心,等父皇的病好了,我一定去求他,将你要到我身边。”
“媚娘,你先在感业寺等一等,我一定会去接你回来的。”
“媚娘,你知道吗,朕等了多久,终于能与你长相厮守,在这个宫里,再也没有人能阻碍我们了。”
……
十几年时光,恍然一梦,隔着幽幽烛火,武媚娘静静地凝望着,一如身在梦中。
满地寂静,李治终于惊觉,他抬起头,看到武媚娘,愣了愣,“媚娘,你来了?”
“臣妾参见皇上。”
“你我之间,何必弄这些虚礼。”李治快步走下御座,扶起她。
“媚娘,听宫人说你今天有些着凉,可有召御医?现在感觉如何?”
武媚娘脚下一顿,随即神色恢复如常,笑道:“臣妾无事,只是有些累,休息一日,已经好了。”
“那就好,朕这大好河山,还等着与媚娘携手共赏呢。”年轻的帝王握紧了皇后的手,郑重说道。
武媚娘不动声色地挣脱出来,走到御案前,笑道:“皇上看上去好像很高兴,刚才写奏章那么入神。”
李治笑道:“当然高兴,刚才朕在写长孙无忌的罪状,你来看,朕刚刚列了十大罪状,足以把他抄家灭族了。”
武媚娘上前拿起状纸看了一眼,轻轻地放下来,“皇上还是宽容些吧,如果真要诛九族,皇上也是他的九族之一啊。”
李治一愣,随即恍然大悟,“瞧朕都忘了这个了。这样吧,朕就不杀他了,把他流放到边关去,也算朕的一个恩典了。”
武媚娘淡然道:“皇上处理得很好。”
李治再一次拉住她的手,兴奋地问道:“媚娘,我们俩受了那么久的气,过了那么多窝囊日子,总算可以扬眉吐气了,你高不高兴?”
武媚娘避开他明亮的视线,低声道:“扬眉吐气当然高兴,只是这代价未免太大了。”
李治声音一颤,“什么代价?”
武媚笑了笑,“没什么,只觉得好像心头被挖走了一块肉。”
李治动作轻缓地揽住她,“朕知道,媚娘,朕跟你想的一样,这些年确实太憋屈了,让我们错过了很多。”
武媚娘反手紧紧抱住他,“皇上,我好害怕。”
李治拍着她的肩膀,“怕什么?”
“我怕在这个权力的世界里,感情会慢慢地淡漠,我怕皇上不再爱我了,怕皇上握着我的手没有以前那么温暖了,还怕……”
李治突然打断了她的话,急促道:“你不用怕,凡事有朕呢。朕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还有咱们的未来。”他扳开武媚娘,让她也深深地凝视着他,语音颤抖,“相信我,媚娘。为了我们,还有我们的孩子。”
灯光下年轻的容颜热切而执著,武媚娘凝望着他,似乎有薄薄的雾气弥散在视线里。终于,她点点头,不自觉地将手抚到了腹部,“臣妾觉得她会是个女儿,皇上一定要好好待她,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给她,因为怎么宠她都是不够的。”
李治缓缓地蹲下了身,把手放在武媚娘的肚子上。用近乎跪伏一般的姿势,大唐年轻的统治者虔诚地贴近了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孩子。
“你放心,朕发誓,朕一定会让他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公主,最荣耀的女儿。”
“谢皇上……”武媚娘紧紧搂住他,闭上眼睛,一滴泪慢慢地蜿蜒而下。
第29章:咫尺天涯
夕阳沉落,暮色蔓延。星星点点的灯火点缀在亭台楼阁间,映照着这片华美而深沉的宫殿。
几个侍卫在灌木丛边搜索着什么,裴少卿站在旁边皱眉沉思,清冷的月光将他的影子拉扯得绵长。
远远望见这一幕,心儿心里咯噔一下子。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查看,难道是方灵素的死引起怀疑了?自己接下来的计划还能继续吗?也许应该回去再想想。
可没等她挪动脚步,远处的裴少卿已经看到了她。
“心儿,你怎么来这里了?”他三步并作两步跳上回廊,招呼道。
心儿勉强笑了笑,“有些空闲,就过来看看你,想不到这么晚了,你们还这么忙碌。”
“是司苑房的掌司方灵素,前几天死在了这里,我们正在调查。”
心儿竭力保持镇静,“这件事我也听说了,似乎是发了癫狂之症,她随身的宫女也说过,她闭门养病好些日子。怎么,有什么可疑的吗?”在这个封闭的宫廷里,宫女癫狂发疯虽然不常见,但也不是没有,虽然这一次身份有些不同寻常。
“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她既然闭门养病那么久,怎么会突然跑出来了呢?那天大清早的,侍卫并没有看见方灵素从走廊中过来,反而是从这边树丛里跑了出来。而且她被射杀之后,尸身上衣衫冰冷,发上还结着露水,必是整夜都在户外游荡,偏偏当晚巡守的侍卫并未发现她的踪迹。”一边讲述着疑点,裴少卿凝望着她。
心儿心神忐忑,依然笑道:“你真是细心。”
“宫中当值,职责所在,自然应该谨慎一些。”
他还是这么一板一眼,心儿调整情绪,提起手里的酒坛子,问道:“晚饭吃了没?今天有些烦心事情,本来想找你喝酒来着,想不到你们这么忙碌。”
“也已经忙得差不多了。”裴少卿笑道,转头招呼属下,“天暗了,大家先休息吧,明日再查。”
众侍卫领命,很快离开了。
裴少卿陪着心儿,漫步向前走去。不知不觉又走到了那口井边,两人停下脚步。
心儿转过身,正迎上裴少卿明亮的目光。她有几分不自然,脸颊泛红,“怎么啦?不认识我了?”
裴少卿摇摇头,忽然笑了,“不是,我只是没想到你还肯来,上次我以为你生我的气了……”
心儿一笑,“虽然你这个人很可恶,有时候喜欢怀疑人,可是我还要拜托你找我的耳环,所以只好拿酒来贿赂你。”
“耳环”两字入耳,裴少卿猛地一颤,沉默片刻,才低声道:“也许你的耳环再也找不到了。”
心儿无所谓地笑了笑,“没关系,有借口来找你就好了。”
裴少卿也笑了,“今晚有什么烦心事吗?”
“有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心儿随手提起一坛酒坛,递给他,“先喝口酒吧。”
裴少卿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接过她的酒猛地灌了一口,“说吧,让我听一听。”
“我在烦恼,很多时候,为什么人总是身不由己呢,心里渴望的,和现实所能容许的,永远无法两全其美……”仰望着天空,心儿感叹道。她拍开另一坛酒,也喝了一口。
“其实在这个宫里,就算是皇后娘娘,只怕也会有很多的烦恼吧。更不用说我一个小宫女了。可是就是忍不住烦恼,觉得想找个人说一说。”
“只要你需要,我永远都会在这里等着你,听你细说。”
不知是不是酒的缘故,他的眼神明亮得迫人,心儿心中一阵酸楚,随即笑起来,“不说这些烦心事了,一醉解千愁啊,我们继续喝。”说着提起自己的酒坛,
裴少卿笑道:“好,今晚就放纵一下。”
两人你来我往,两坛酒很快到了头。
也许是喝得多了,他眼神也逐渐迷茫起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