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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已湿透,不住地往下滴水,依然掩不住轩昂矫健的身姿。
一个刺客被砍倒,黑衣人的包围圈露出空隙。他趁机揽住她的腰,纵身一跃,飞过水面。
千钧一发的间隙,他低头看向怀里的她,“怕不怕?”
她摇摇头,紧紧抱住他。无论多么危险,只要有他在身边,她就感到安心。不料剑光划过,一名刺客的黑色面纱无意中落下,她霎时惊呆了。
“三叔!”
电光石火的刹那,他身形一颤,剑势走偏。而刺过来的剑却没有丝毫犹豫……
“崇俨!”一声惊叫,王霓君猛地从床上坐起,冷汗涔涔。
很快,腊梅急促的声音传来:“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王霓君恍然未觉,直到腊梅不放心地上前扶住她的肩膀,才惊醒过来。
是噩梦!
已经过去了,是的,都已经过去了!
“娘娘,您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腊梅急促地问道。
“我无事,只是梦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你下去吧。”王霓君摇摇头,失神地说道。
她虚弱得连“本宫”的自称都忽略了。腊梅皱起眉头,“娘娘,不如奴婢点起烛火,再吩咐司膳房给您煮些安神汤吧?”
“不用,什么都不用了。你退下吧。让本宫自己待一会儿。”
腊梅还要再说,王霓君神态冰冷坚决,也只得无奈地退了出去。
空无一人的殿内,她将脸孔埋进掌心,为什么会又梦到那一幕,她已经强迫着自己忘记很久了。
利剑刺入血肉的声音是如此可怕,每一个午夜梦回之际,她都忍不住颤抖。
那是她记忆中最后一次与他在一起。
她扶住他,他的血流淌在她的手上,滚烫得让人心悸。
三叔无奈的声音传来,“小姐,这是老爷吩咐的,我也是奉命行事。”黑幕下的真相是如此不堪,记忆中慈眉善目的老管家竟会有如此杀气凛冽的一面。而在他背后指使这一切的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她不顾一切地挡在他面前,“要杀先杀我!他死了,我也不活了,我爹那里,我自己交代。”那时候的她天真地认为,这个世上没有什么能够逼迫她放弃这段感情,她有勇气面对世上一切挑战。
对峙片刻,三叔终于无奈地带着刺客们离开。
“你的伤怎么样?”
“没事,我能忍得住。”他脸色苍白如纸,依然握住她的手安慰道。
她为他包扎好伤口,一边说道:“我去找父亲,把一切说清楚。”她这辈子认定了一个人,已经决心非他不嫁了。
他却拉住她,“不要去,别离开我。”
“为什么?”
“我害怕,你这一走,我就再也抓不住你了。”那人云淡风轻的面容上头一次流露出无助和恐惧。
她反身抱住他,“你放心,我是你的,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等我回来……”
说完,她狠心挣脱他的留恋。
此刻的离别是为了以后长久的相伴,那时候的她还天真地这样认为着。殊不知,夕阳美好,之后却是阴沉的黑夜。
她的太阳终究落下去了,她的伊人也早已远行……
已经多少年了,在这个孤寂的深宫中,她甚至不敢去思念那个名字,害怕一旦想起,就要就此沉沦,万劫不复。
如今,她的生命快要走到尽头,也许明天就是人生的终点,今晚就让她放纵一下吧,任思绪飘摇,王霓君依靠在墙上,闭上眼睛。
她这般颓丧,可急坏了腊梅,眼看着端进去的早膳被原封不动地端出来,一时间急得团团转。直到殿外传来内监一声高呼:“太子殿下驾到!”
腊梅喜出望外,连忙迎出殿外,果然见到太子李忠的身影出现在宫门口。
“母后呢?”李忠急匆匆赶到殿内,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他从小生母病逝,由王皇后一手养大,虽非亲生,感情却不逊于亲生母子。
对此时的王皇后来说,若说死后还有什么牵挂放心不下,那非太子李忠莫属了。听闻太子来到,一直颓丧的她也打起了精神,连忙更衣梳洗。
看着端坐在殿上殷殷望着自己的孩子,王霓君顿感鼻子发酸。
“母后!”李忠呼唤一声,想要飞扑到王皇后怀里,但长久的宫廷礼仪却让他生生压抑下冲动,只紧紧盯着王皇后的一举一动,泪光闪烁。无论怎样顽劣调皮,天资聪颖,他也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王霓君眼睛湿润了,依然不忘问道:“皇上怎么会答应你们来的?”自从被幽闭在此,她就再也没有见过李忠了。
李忠低声道:“是父皇的命令。”
平嬷嬷上前给两人斟茶,一边解释道:“太子殿下……跟武昭仪合不来,皇上说,希望娘娘跟太子殿下多处处,教教他为人处世的道理,毕竟……”
王霓君顿了顿,凄然一笑,“毕竟本宫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平嬷嬷大惊,连忙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娘娘……”
王霓君无所谓地摆摆手,“本宫明白,你下去吧,本宫想跟太子单独聊聊。”
平嬷嬷只得躬身道:“是。”
待平嬷嬷离开,王霓君上前轻轻地握住李忠的手,“告诉母后,这些日子你过得好吗?”
李忠紧紧反握住,“母后,我很好,你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你看起来瘦了很多。”
王霓君安抚道:“我无事,只是胃口有些不好,你不必多虑。”
李忠赶紧道:“对了,母后,我拿弹弓打了武昭仪。”说着流露出扬扬得意的神态。
王霓君大惊,“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如今这后宫是她的天下,你无端端地惹她,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呀?”
李忠不以为然,“母后以为,我不惹她,就能在东宫安然无恙地过一辈子吗?”
王霓君急道:“当然不能,她要为她自己的儿子筹谋,就一定要拉你下马,可是不管怎么样,都不会伤及你的性命,毕竟你是你父皇的长子,她就算再恨你,也要做做场面。可是忠儿,你老是自暴自弃,老是犯错,就给她抓到把柄了,到时候就算你父皇想保你,恐怕也保不住了。”
李忠却是一副无所谓的姿态,“保不住就保不住吧,对于一个没有父母疼爱的孩子来说,死和活根本就没多大区别。”
王皇后一怔,泪如雨下,“忠儿,我……”
话已至此,李忠反而坦然了,“母后,既然你已经保护不了我了,就不要再操心我的事了,免得你想起我的时候痛苦,我想起你的时候也痛苦。”就算是死,他也不会让那个武昭仪好过。最后一句话他没有说出,却暗暗下了决心。
一番话说完,李忠起身往外走去。
王霓君上前一步,“你要去哪儿?”
李忠没有回头,“回东宫。”
王霓君凄然道:“忠儿,你就不肯多陪陪母后?母后的日子不多了,一个月后不是一杯毒酒,就是一根白绫,以后再也看不见你了。”
李忠脚步一顿,忍了好久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强忍着没有回头,他低声道:“母后还有一个月,我连自己有多少日子都不知道。”
说罢,他向外走去,任凭王霓君在身后哀哀呼唤,也没有回头。
“忠儿,忠儿……”看着日夜牵挂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外,泪水慢慢顺着她的脸颊流淌下来。
腊梅望着伏倒在桌案上的主子,心有不忍,上前劝道:“娘娘,您不要悲伤了……”
本以为又要像往常那般磨破嘴皮子,哪知王霓君却忽然站了起来,苍白的脸上浮动着异样的嫣红,她紧紧握住腊梅的手,“腊梅,你……本宫饿了,你去司膳房传膳,告诉她们,本宫要那天做‘在水一方’的那个女孩子伺候。”
腊梅一惊,随即大喜。虽然不知是何缘故,但自家娘娘肯吃饭总是好事,果然太子来看一次的效果就是不同。
她连忙俯身道:“奴婢遵命。”生怕王皇后变卦一般,急匆匆向外走去。
遥望着她的背影,王霓君眸光闪动,眼神前所未有地坚定,“没错,我不能死,我要是死了,忠儿怎么办?就算我们没有皇宫,没有权势,只要母子俩在一起,就会过得很快乐,心儿,一切拜托你了。”
当贺兰心儿奉命赶到的时候,迎上的就是这样一对坚定执著的眼睛,看着久违的勃勃生机重新焕发在那双明澈的眼眸中,心儿又惊又喜。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将膳盒捧上桌,心儿俯身下拜。
“不必多礼。腊梅,你先下去吧,这里留她服侍就好。”王霓君从容吩咐道。
屋里空无一人,窗外隐隐传来秋蝉鸣叫。
心儿挑了几样司膳房新做的点心夹进碗里,递给王霓君,“霓君姐姐,先吃点儿东西吧。你今早的膳食又没吃。”
有了斗志也就有了胃口。王霓君接过来,轻轻咬了一口,问道:“你上次说的都是真的吗?”
心儿笑道:“当然,只要你相信我。”
王霓君问道:“你准备怎么开始?”
“姐姐知道这大明宫是怎么建造起来的吗?”
“自然是太宗皇帝为太上皇建造的。”
“这只是表面上的说法。”
王霓君一愣,“莫非这里面有什么奥妙?”
心儿解释道:“大明宫表面上是为太上皇建造的,其实是太宗皇帝给自己留的一条退路。当年玄武门之变,太宗皇帝虽然杀了他的兄弟李建成、李元吉,可是也放走了不少漏网之鱼。他称帝之后,很害怕有人会来太极宫行刺,特地建造了大明宫来避祸。大明宫里的很多房间地下都是中空的,只要钻进去,就能进入一条密道,这条秘道本来应该直接通往宫外,可是太宗皇帝又害怕一旦被外人发现,很容易顺着秘道潜入宫中,所以特地修了重兵把守的丹凤门,而丹凤门旁边的那口井才是真正通往宫外的出路……”
心儿一边说,一边在桌上画图。
王霓君惊讶地望着桌上的简图,片刻才回过神来,问道:“这些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连她这个大唐的皇后都掌握不到的消息,竟然会被心儿一个从未入宫的人获得。
“这些年行走江湖,我也认识了一些人,而且,”心儿略一迟疑,问道,“霓君姐姐,是不是还有什么人在暗中帮助你呢?”
“帮助我?你是说长孙大人吗?”王霓君问道。
心儿摇摇头,“在宫外的时候,我接到了一封密信,才知道你这里有危险。而这幅秘密地图,也是我按照密信中提到的线索,找到了一个早年曾经在宫内当差的宫女,从而得到的。”
“一封信?可有线索?”王霓君大为惊异。
“没有,”心儿摇摇头,“信是趁我在客栈的时候一个小孩子递过来的,询问他也没有头绪。我总觉得还有什么人在暗中关注着我们的行动似的,若是长孙大人,没必要这样藏头遮尾,而且,长孙大人未必知晓你我的关系。”
她与王皇后是情同姐妹不错,但自从王皇后入宫,久已未有联系。会将王皇后危险的消息传递给她,必然对她们两人的关系了如指掌,明白她绝不会坐视不理。这个人会是谁呢?
两人绞尽脑汁也毫无头绪,王霓君又问道:“那么提供这地图的宫女呢?她叫什么名字?”
“在宫外她的名字叫月娘,不过照苗凤娘的说法,她应该还有一个名字,叫靳如冰。”
王霓君皱起眉头,反复思量,却全无印象。按道理来讲,能够掌握这样重要的秘密,应该不是普通的宫女才对。不过宫女出宫入宫,时常变换名字,也做不得准。
心儿安慰道:“她出宫已经二十多年了,想必也没有多少人记得了,而且不管她是什么来历,只要地图是真的就行,前几天我暗中下去探查过了,地道果然可用。”
王霓君回过神来,“我知道你不做没把握的事,想必已经调查得很清楚了,不过要逃出去,还需要有接应的人帮我们销声匿迹才行。”
心儿笑道:“这个人我也找好了,只是如今她还不知道我的想法。”她在桌上写下了“苗凤娘”三个字。
霓君点点头。苗凤娘入宫多年,在内廷颇有分量,而且司膳房供应内廷饮食,走动广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