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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正在清扫地面,四周无人,耐不住冷寂,一个小宫女悄悄开口道。
另一个宫女也点头,“是啊,好像过了长孙皇后的斋期就要处死了。”这是如今宫内尽人皆知的消息,也不算私下议论。
一个圆脸宫女叹道:“我看此事还有蹊跷,王皇后人这么好,怎么会杀小公主呢?依我看一定是……”
另一个年纪略长的宫女连忙压低了声音,“噓,这种话你也敢在这里混说?万一被有心人听到了,搬一句是非,你的小命就没了。”
圆脸宫女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继续低头干活了。
扫了片刻,还是忍耐不住,她又悄悄开口道:“长孙皇后的斋期一做就是一个月,你们说这一个月里事情会不会有转机呀?”
看了看四周无人,年长的宫女叹了一口气,“我看很难,听说大理寺已经把所有的人证物证都放进掖廷局了。好啦,主子们的事哪是我们奴才能议论的,赶紧干活吧。”
宫女们不再多说,忙碌起来。很快清扫完这一带,几个人拿着工具离开了。
枝叶繁茂的大树后,一个人影慢步走出。
一身青衣的他遥望着上阳宫的方向,眸光闪烁。
掖廷局吗……
掖廷局为后宫内侍省所属的六局之一,位于皇宫西南角,独立成院,日常司掌宫人名籍、宫中女工之事,其后院安置着内廷上下人等的宗卷档案,打扫服侍的宫女内监并不多,但因为靠近望仙门,日常有很多侍卫驻扎附近,守备森严。
亥时末,几个负责巡守的太监像往常一般举着火烛入内殿巡查一遍,就将殿门锁上各自回房内休息了。
这一晚的掖廷局,却注定不能平静。
夜半时分,一个黑影闪过房檐,轻飘飘落进了院子一角。察看四周无人,他飞快地来到大殿前。
笨重的铜锁在他手里犹如孩童的玩具,轻抚片刻,轻微的咔嚓一声过后,铜锁便悄无声息地落进了他掌心。闪身进了殿内,他又转身对着门缝摆弄片刻,竟然将外面的门锁恢复原状了。
掖廷局内三间大屋被打通,一排排木架充塞其中,放满了各种案卷,数以万计。
他飞快地在其中翻找着,幸好各色卷宗分门别类,摆放整齐,让他节省了不少工夫。循着规律,他很快找到了自己的目标——“皇后王氏罪案”。
他伸出手,却万万料不到就在同时,木架那边也伸出了一只手,竟跟他同样抓住了这宗案卷。
明崇俨大惊,“谁?”
透过卷宗空隙,他看到来人一身黑衣,甚至连脸孔都用一块黑布遮掩了。明澈的眼眸中正闪烁着不亚于他的震惊,显然自己的出现也把他吓了一跳。
明崇俨迅速反应过来,隔空一掌击出,趁着对方闪避的工夫,一把夺过案卷,闪身后退。
黑衣人却不肯死心,飞蹿而出,如影随形,一边低声问道:“你又是谁?”
虽失了先招,但他的轻功明显在明崇俨之上,两三个纵跃,便如跗骨之蛆般逼近他身后,一脚踢出。
明崇俨暗暗惊心,只得回身应招。
一片黑暗中,两人无声无息地过起招来。
生怕惊动了外人,太激烈的招数不敢施展,一时间难分高下。明崇俨手中握着案卷,举手投足间便多了顾忌,时间一长,渐落下风。他一咬牙,低呼一声:“便宜你了。”说罢,将手中案卷向黑衣人掷出。
卷宗呼啸有声,瞬间飞至眼前,黑衣人明知案卷上带了内力,奈何他本就是为此而来,只得勉力接住。
明崇俨趁势欺近身前,一掌击出。
黑衣人闪避不及,急中生智,用刚到手的案卷为盾,硬接了这一击。
生怕硬碰硬会弄出声响,明崇俨这一击其实并无多少内力,反而是巧劲儿居多,击到案卷上,乾坤挪移,黑衣人只觉手上一软,案卷竟然脱手飞出,堪堪击在旁边的木架上。
一阵稀里哗啦,大半个架子的卷宗跌落下来,声响大作。
料不到是这样的结果,两人顿时愣住了。
外面很快响起惊呼声:“什么声音?谁在里面?”
“怎么了?有人在内殿!”
同时响起的还有急促的脚步声。
明崇俨暗暗叫苦,他太过自信,以为这里不过是些毫无武功的内监宫女,行动时虽换了服装,却未曾遮脸。万一被人发现,九死无一生啊!视线扫过,他立时计上心头,手一挥,袖中抛出一根彩带,系在横梁上用力一拉,整个人往上飞去。黑衣人正茫然无措,眼见他飞身上去,想也没想,一把抱住了明崇俨的腿。明崇俨大怒,有心要把这坏他好事的小子一脚踹下去,但来人已到门前,他只得认命地往上爬。
终于在殿门打开前的瞬间,两人一起躲到了横梁上。
“咦,门这不是锁得好好的吗?”几个内监诧异道,一边找出钥匙打开锁,推门而入。
见到遍地狼藉的卷宗,顿时愣住了,“怎么会这样?真的有人闯进来了?可是大门还是锁着的啊?”几人大惑不解。
“先把东西收拾上去,看看有没有少?”一个领头的太监吩咐道。
几人俯身收拾起来。
明崇俨眼睁睁看着落在地上的“皇后王氏罪案”被他们收走,懊恼地咬紧了牙关。转头望去,旁边的“共犯”也不比自己好多少,因为激烈的交手,他呼吸有些紊乱,头上满是冷汗。
明崇俨眸光一闪,暗暗后悔,早知道刚才就不必那么心急了,这小子招数虽然高明,体力却不济。若是再多拆几十招,必定败在自己手下。
下面几人收拾案卷甚慢,时间一久,黑衣人额头上汗滴涔涔,终于有一滴落了下去。
随即一个小太监惊呼一声:“哎?上面怎么漏水啊?”一边站起身来。
这个拖后腿的家伙!明崇俨暗暗恼火,赶紧伸手一弹,上方瓦上顿时破了个洞。
一缕细弱的月光洒落下来。小太监仰头望着,禁不住叫唤起来:“哎呀,这补了没多久怎么又漏水了,咱们掖廷局里藏的都是宫中的案卷,要是坏了可怎么办啊?”
领头的内监催促道:“明天再叫人来修,快收拾吧。”
终于收拾完毕,清点过后并无缺少,几人放下心来。“想必是木架腐朽,案卷堆积得太高了。明日叫工匠来顺便再添置几排吧。”
领头的太监略一沉吟,又道:“虽然无事,不过这里有些案卷特别重要,万一出事,你我都担待不起,不如先将这几卷放到我们屋里存放吧。”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明崇俨伏在横梁上,眼睁睁看着下面将包括“皇后王氏案”在内的十几卷案卷放入一个箱子,抬着离开,只恨不得自己眼睛里能生出一只手来。
“别瞪了,先离开再说吧。”黑衣人低声道。
明崇俨无奈,与黑衣人一道离开了房间。
两人施展轻功翻过围墙,落到了地上。
黑衣人低笑了一声,“想不到京城第一戏法师不仅戏法高明,武功也这么厉害。”
明崇俨皱起眉头,锐利的目光落在黑衣人身上,冷笑一声,“哪里比得上神策军的玉统领,轻功高绝,又机敏过人。”
黑衣人一愣,记忆中他只在明崇俨入宫的时候照例盘查过几句,应该并不熟悉才对,此时竟会被他看穿。
“武功这般高强者,宫内不多,尤其年轻人就更不多了。将军声音很有特色,崇俨虽然只有幸听过一次,但时间过去不久,总还有些印象。”明崇俨淡然解释道。
黑衣人哈哈一笑,“明公子好记性啊。”说着爽快地摘下了面巾,凤目朱唇,俊美逼人,正是神策军副统领玉麒麟。
彼此都被揭穿了身份,反倒消除了隔阂,玉麒麟径直问道:“你也对王皇后的案子感兴趣?”
明崇俨却没有兴趣同他细说,只冷然道:“在下只是个戏法师而已。”说着,便要转身离开。既然双方掌握了同样的把柄,他也不惧怕玉麒麟揭发他。毕竟他不过是个戏法师,随时可以离开宫廷,而玉麒麟却是正经的朝廷命官,驻守皇宫。
玉麒麟耸耸肩,“明人不说暗话,王皇后一案再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你要跟我说实话,或许我还可以帮到你,不然你戏法变得再厉害,也不会知道其中的奥妙。”
明崇俨脚步一顿,转头问道:“什么奥妙?”
玉麒麟笑道:“你先告诉我你跟王皇后是什么关系?”
明崇俨蹙起眉头,闭上眼睛想了想,方道:“一个故人。”
出乎他意料,玉麒麟并没有继续追问详情,只是点头道:“原来如此。”
明崇俨反而来了兴趣,“你呢?你是丹凤门的守军,应该跟王皇后没有任何关系,你怎么会对这个案子感兴趣呢?”
玉麒麟神色凝重,语气低沉,“很简单,我父亲是这个案子的仵作,他给小公主验完尸的第二天就意外死了。他向来喜欢喝酒,那天晚上正好下大雨,天色很黑,他一夜没有回家,结果第二天早晨有人发现他摔倒在路边的泥沟里,头部恰好碰到一块尖石,已经没有了气息。”
明崇俨沉吟,“你觉得这里面有关联?”
玉麒麟摇摇头,“我不知道,也许只是巧合,酒馆的人说过离开时他已经喝得醉醺醺了。但也许……”他闭上眼睛,“所以我买通了看守掖廷局的一个小太监,偷偷去翻看案卷。”
明崇俨眼前一亮,“那么你能托那个小太监将东西偷出来吗?”
玉麒麟却道:“不必去偷,那个案卷我已经看过了。只要我看过一遍的东西,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崇俨看向玉麒麟,眉梢抽搐,“那你还跟我抢?”
“我只是想再去确认一遍,说不定有什么遗漏的线索。”接触到他充满怨念的眼神,玉麒麟有些尴尬,解释道。
“看出什么眉目了吗?”
玉麒麟摇摇头,“什么都没有。案发之前,皇上曾提过要废王皇后立武昭仪为后,王皇后有恨武昭仪的理由,紧接着小公主忽然去世,屋里只有王皇后和她的贴身宫女喜鹊两个人,也令人十分怀疑。本来我想,一个女人怎么会那么笨,杀了人还留在那里,这不是故意自寻死路吗?可是……”
明崇俨急道:“可是什么?”
玉麒麟低声道:“我发现我爹亲手写的验尸记录,上面写着小公主的脖子上印有七巧玲珑的戒痕……”
“七巧玲珑是什么东西?”
玉麒麟解释道:“七巧玲珑是一枚巧夺天工的戒指,是文成公主献给太宗皇帝的宝物,后来由太宗皇帝赐给了当时还是太子妃的王皇后,世上只此一枚,别人就算想仿也仿不出来。所以我想,也许王皇后的行为是后宫女人嫉妒得发了疯,一时鬼迷心窍,而我爹的死也只是巧合而已。”
明崇俨略一思忖,又道:“七巧玲珑为她所有,并不代表人是她杀的,会不会有人偷了她的戒指或者……”
玉麒麟打断他的话,“没有可能,因为事发当日,王皇后手上恰恰戴了这枚七巧玲珑,还被大理寺摘下来作为证据放进了掖廷局,而且我还有另一个证据。”
“什么证据?”
“宫女喜鹊的证词,据她所说,是王皇后先发现小公主断了气,她才上前的,她说虽然时间短促,但足以杀死一个婴儿了。”
明崇俨挑了挑眉,问道:“这个喜鹊现在在哪儿?”
玉麒麟沉声道:“事发之后,她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发疯了,听说已经被送往疯人塔了。”
崇俨愣住了,“这样岂不所有的线索都断了?难道她真的变得这么丧心病狂,不,不可能!这不像我记忆中的她……我是知道她的,她绝不可能干出这种事情。”
却隐隐有另一个声音在内心深处呐喊,“你记忆中的她又何尝会进宫呢?想想她决然离去的背影吧,也许你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她。”
一时间心绪飘摇,他告辞玉麒麟,走在御花园中,浓密的树林遮蔽了月光,前路弥漫起幽深的雾气,走在这无穷无尽的亭台楼阁中,仿佛走在一个看不见的迷宫里。
下一步应该怎么办?直接潜入上阳宫?只是,如今的她还记得曾经的恋人吗?
他自嘲地一笑,向住处走去,为表演戏法方便,内廷专门给他安排了宿处。
走到院前,视线不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