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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熙嘉二十七年三月开始,将养了小半年的皇帝又开始日日上朝,处理政事。朱批上贵妃的笔迹渐渐少了,皇帝御笔亲批多了起来。佳贵妃慢慢的退出朝堂,打理后宫,准备今年的大选。
朝中大臣也渐渐的发现,皇帝对于六皇子、八皇子等一众小皇子开始宠信有加,倒是一直以来得盛宠的泽王退避三舍。
但作为年长皇子,泽王的文武双全也是有目共睹。所以皇帝的打算,以及太子的人选越发的叫人不敢猜测。
皇帝身子好了开始上朝后,贵妃就不大出入养心殿伴驾,反倒是之前因为皇帝静养被贵妃禁足的顺充容有起复的架势,一个月里到也有几次伴驾的机会。宫里一贯是跟红顶白的,巴结顺充容的地位嫔妃倒也有不少。
对于柳氏和皇帝的闹腾,十娘倒是觉得正常的不得了。皇帝的忌惮和有意无意的打压,她清楚的很。对于一个没几年好活的皇帝,十娘觉得得理解他不是。因此对于朝中的事,她干脆撩开了手。今时不同往日,大儿子在朝中立得住,又稳妥,她实在是没必要巴巴的抱着奏折不放,还使皇帝对她们一脉更加打压。
后宫的事,十娘依旧不太乐意插手,有陈敏娴在,又因为皇帝的忌讳,她也乐得清闲。泽王五月就出宫建府了,泽王府在玄鸟大街上,修得富丽堂皇。泽王妃出宫了,十娘遂把十皇子接回了遥华宫。
倒是六皇子和十皇子因为三哥的出宫,不高兴了好久。直到慕遥松口每旬接他们去王府住一日才哄住了两个小的。
十娘这小半年就是在自己宫中,养养儿子,逗逗女儿,宣召秀女中悠闲的度过。六月里秀女大挑的时候,皇帝做意思的留下了几个新人,都是南边送来的姑娘。也给关在宗人府的三个儿子指了几个侧妃。
被选中的无非是先前那些人的势力,也算是让他们全了主仆一场的情分。纳兰家和柳家的姑娘被选中的最大,两家对于这指婚的圣旨,只能哑巴吃黄莲,有苦自个儿咽下。
皇帝这是蓄意报复,但对上皇家他们初了任命,还能如何。黎家倒是反了,下场是什么?满门被灭。
指婚过后,两家在朝中消停了下来,对着皇帝是又畏又怕。皇帝是个记仇且小心眼的人,谁让他不舒服,隔多久他都能记得,并且会在你放松的时候,狠狠的让你不舒服。
对于皇帝的既要抬起柳家和杜家打擂台,又要恶心柳家的做法,十娘表示皇帝就是又抽了而已。
今年杜家第三代的子弟中,到了成婚年龄的人不少。比起世家大族和京中勋贵,十娘给家中侄子们选的都是家世一般的嫡女。皇帝对她的做法很满意,大笔一挥,让慧敏夫人的幼侄尚了端贤夫人六皇女,又把陈松的女儿指给了杜子诚出生没多久的儿子(两个小家伙就结成了娃娃亲)。
新进宫的秀女一共四人,分位都不高,两人封为正七品选侍,两人封为正六品的常在。新秀女九月初一才进宫,宫里倒也没有因为这几个即将新进宫的秀女而引起大的动静。
皇帝惯常是个念旧的人,高位嫔妃和有子的嫔妃倒是能时常见到他。地位嫔妃,身后没有势力的,被他忘在脑后的比比皆是。更何况皇帝这些日子忙着前朝,并不太到后宫去。
八月的天,连着多日无雨,有些闷热。这日晚膳后,因着朝内事务许久没来后宫的泽王倒是来请安了。
十娘看着神色不太好的大儿子,拉着儿子说话,只留下了若敏在一旁伺候。
“这是怎么了?”十娘询问儿子,她这儿子这些日子练就的一副面无表情脸还是很能唬人的。
“儿子的人传了消息过来,杜国公府的老太太身子怕是不行了。”慕遥也不兜圈子,直言不讳。
听到杜国公府,十娘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娘家杜府。杜府作为世袭的子爵,五代后已经降位云骑尉府,直到她被封为贵妃,家中的子弟又以军功得封高位,家中大伯才又被封为国公。
咋一听到老太太不好,十娘端着茶盏的手一抖。那是她的亲祖母,年少为着家族没少算计她,为了让她入宫,没少逼迫她;可是真听到老太太快不行的,她还是觉得心里堵的慌。
老夫人今年已经是七十三高龄,作为老封君,子孙孝顺,生活和乐。两个孙女,一个嫁入宫做了正一品贵妃,一个嫁入八王府做了正一品王妃,她们的帮衬下,家族的爷们也争气,杜家是尽享鲜花锦簇,荣华富贵。
老话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老太太寿数真到了,也拦不住。生老病死,无可阻拦。
“这么突然?”十娘被这消息弄的有些无措,老太太这时候去了,杜家就有些麻烦,儿子身后的势力就要大打折扣。
家中长辈过去,没有特殊情况,是要丁忧的。从她大伯父开始到她亲爹,都要守孝三年;下一辈的作为孙子的,也要守孝一年。
作为在好不容易进入内阁的杜贤雨甚至慕遥来说,不是好事。杜家新书院的发展也势必会受到影响,在读书人之间的影响力下降,也就意味着在民间给泽王慕遥造势有影响。
而刚在京畿大营站稳脚跟的杜子田和被皇帝调到南冥捞政绩的杜子青,甚至是在南锣掌握军政大权的杜子诚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一旦老太太过世,杜家就得全面退出朝堂,泽王一派就只能靠着白家和纳兰家以及陈家分支支撑着。而纳兰家只是慕遥私下的势力,并未暴露于人前,做起事情来,自然会不方便很多。
“今日午膳,老太太贪嘴,吃多藕蟹酥饼,人就一直不舒服。恶心、呕吐、腹泻,大夫开了方子,也没太大的起色。老人家上了年级了,怕是不好。三爷爷让您早做打算,他们现在都守着老太太。”
“早做打算?这位子让本宫如何打算?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把咱们的损失降到最低。遥儿你可有什么主意?”十娘有些气急,老太太怕是真的不行了,一向行事乖张的三叔都这么说。
“一旦老太太过世,杜家的人都要丁忧,全族守孝,包括母妃和八婶。儿子想,这虽然对咱们来说有些不便,但从好的方面看,这么一来就能极大的打消父皇的顾虑。”
“白家那边,你有几成把握能拿捏住?”十娘以手指按压额头,别的倒是好说,南锣和南冥那边,杜家最好的牌,甚至说是慕遥最大的保障就会消失。
“阿娘是想让白家从回凤城?这不成,先不说,慕云冥是否有野心,单是他曾经是凤阳王世子,父皇就会放他回去。咱们要的是南锣十三郡,既能保住咱们的势力,又能跟我岳父形成制衡,只有这样,父皇才放心。”慕遥顿了顿,方才慢慢道,“有个人倒是正合适,就算他忠于父皇,但也不会容不下我和南锣十三郡的势力。”
“慕辛胤!他不成。”十娘一转念,就明白了儿子的顾虑。慕辛寅出自辛部,身为皇族得皇帝信任,又是大梁建朝百年来,第一个从暗卫转到明面上来的人。此人带兵也好,处理政事也好,都是一把好手。
杜子诚离开后,由他接手南锣的军政,倒不失为最好的人选。但辛寅现为从一品镇南大将军,南冥初定,百废待兴,实在是离不开他。
而辛寅的副手,作为布政使管理行政人事的杜子青,也会丁忧,从哪里去找一个能同时镇守边境和处理政务的人?
“初了他之外,儿子想不出,还有谁能保证咱们的人脉不受牵连。”
“南冥,镇南将军,文治武功,等等,有个人倒是可以!”十娘脑子里散过一个人,随即心脏不受控制的蹦蹦直跳。
这个人,真要是能谋划如愿,将来倒也少了她许多顾虑。
“阿娘是想?”慕遥摇头,“父皇是不会让他出京的,也不敢让他出京。”
“本宫有法子,你让你媳妇儿上你六姨母那去一趟,告诉她,别让八王重蹈覆辙。摄政王不是那么好当的,皇帝没有那么大的肚量。”十娘意有所指,“要不是陆容静,我原也想不到这些,你父皇早年吃够了摄政王叔的苦,定不会让他的儿子重复同样的过程。”
“八叔那边,可留下静姗和大堂弟在京为质,父皇应当就会放心。倒是辛寅堂哥那,还是安插个咱们的人为好。万一他要是对父皇愚忠,不跟咱们合作,咱们也好通过安插的人劝着些。暗卫的那一套,在他那行不通。一般人也进不了他的身,于是儿子倒想了个主意,就是不知道母妃舍不舍得人?”
“说来听听,本宫帮你参详一二。”
“把静玥身边的黑姑姑嫁给辛寅做续弦,母妃可以问下姑姑。姑姑当是愿意的。”
“他们两个?你是知道什么?”十娘倒是没听儿子提起过这茬,她身边信任的宫人都都是有大造化的。
去了西北昆桑陪着七女静涵的入画,嫁给了昆桑右使为夫人;小黑如果能嫁给辛寅,就是正二品夫人(续弦降级获得诰封)。
“攻打凤城的时候,辛寅亲自把姑姑带出了凤阳城;打南锣的时候,又是两人一起研制的各种解□□丸。儿子瞧着,姑姑是有那意思的;至于堂哥,只能说对姑姑很欣赏。有没有男女之情,儿子就看不透他了。”
“等会儿,本宫稍后把她叫来问问。”十娘转而又想起京中的势力,“你三爷爷从内阁退下来,你三表哥也会从京畿大营退下来,你父皇定会抬起柳家给你打擂台,你心里有个数。”
“母妃,父皇想抬起柳家,也得看我们母子答不答应。父皇老了,真以为自己还是那个能一手遮天的皇帝?您就是太过于忍让,才会让那些人嚣张。您把小柳母妃发作了,父皇还能罚您不成?”
“那是你父皇,顺着他吧,没得让他生气。”十娘叹了口气。皇帝这些日子倒是越发的抽了,儿子对他父皇可是怨气不小。
“那母妃就撩开售,交给儿子吧,纳兰家留了这么久,养了这么久,可以放出来,跟柳家玩下去了。柳家有八皇子,纳兰家可是也有七皇子的人。”
“这成么?你父皇对七皇子可是有成见,他会相信么?”七皇子生母是和四皇子私通的小纳兰氏,皇帝一直怀疑七皇子的血统。
“父皇信不信不要紧,让他相信欧阳家有那心就行了,没有哪一个男人能忍受着事的。”
“那柳家岂不是更加势大?”
“母妃,父皇会看着两家想斗,然后把剩下来的势力连根拔起的。他一向最恨世家,儿子把上好的局面布好给他得好处,他不会错手的。”
“遥儿长大了,母妃老了,也不想再猜你父皇的心思了。”十娘自嘲的笑笑,她对皇帝到底是怎样一种感觉已经说不清楚了。
进来想到他会先一步走向死亡,总是会下意识的让着他,不愿意惹怒他。但今天,儿子的一番话让她也开始思考,皇帝是不是明知道自己的在意,还在利用自己的在意布局,打压儿子的势力呢?
果然,对着慕云澜,不能心软。
“母妃是关心则乱,既然关心他,不妨多去看看他。儿子听说这届要入宫的秀女中,有一人跟母妃长得很像。”
“本宫知道了。”十娘的心在一瞬间凉了下,之后才稳定下来,皇帝这一手真的玩的不会腻么?把那些像元后的人收集起来,养在身边,□□起来,满足自己越来越扭曲的心理。
“遥儿进宫有些时候了,回去吧。让你三爷爷亲自给皇上递折子,本宫想回趟杜府。”
“儿子知道了,今儿就把话传到。八叔那边,要阿娘多费心了。”
“见到你六姨母,本宫在细细跟她说。”
“那儿子告退了。”慕遥行礼后匆匆离开,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安排下去。
而她,能做的,就是帮儿子把艰难的局面打破,摄政王叔,倒是个好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