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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Sir不知何时站到了我的身旁:“鬼叔,还好吧?”
我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声音都有些抖了:“还……还好。”
面对我这样的反应,梁Sir竟然表达了赞赏:“鬼叔,你真厉害,我们的同事都有看吐的。”
我弯下了腰,强忍反胃:“别,你别提这个字。”
梁Sir却提醒我道:“鬼叔,你再看一眼视频。”
我心里一万只猴子追着骑马的水哥奔腾而过:“天哪,不是吧?还有?”
我胆战心惊地抬起头来,镜头里空荡荡的,而楼下的人喝酒划拳的声音却一直没有停过。
突然,画面左右抖动了一下,随后黑屏了,视频到此结束。
这种抖动,分明是有人手碰到了放在电脑桌上的手机,按下了停止键。
我深吸了一口气:“是谁?谁关掉了视频?”
“不错,一下子就看出是有人关掉了视频。不过很可惜,就像我刚才说的,恶灵取走了手机之后,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我还在消化刚看完的视频,坐在椅子上弯着腰,双手抱头,说不出话来。
这真是太匪夷所思了。
视频里触目惊心的画面,还在我脑海里不断重播,好死不死的,另一个念头却又冒了出来。
我抬头看梁Sir,脱口而出:“梁Sir,那个Leslie的案件,也有视频吗?”
梁Sir的脸上兴致盎然:“怎么了,鬼叔,你还想看?”
我深吸了一口气,点了下头。
梁Sir双手一摊:“可惜,没有。”
他一边走回办公桌后坐下,一边说:“Leslie的死亡过程没有留下任何第三方影像资料,毕竟没有人会在浴室里装摄像头。像侯小杰这样的视频,按照现在的情况看应该是没有的,因为她的所有可拍摄视频的设备,手机、iPad、相机都好端端地放在她的卧室里。”
我“哦”了一声,心里不知道是失望多一点,还是庆幸多一点。
梁Sir却抓住了鼠标:“不过,我们有当地同事拍的现场照片。”
我转身看幕布,上面投影出一个香艳—好吧,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才是—的画面。
一个年轻的亚裔女人,头发乌黑,皮肤白皙,双眼紧闭,浸泡在浴缸里。
这个浴缸的尺寸并不大,所以尽管女人看上去也才一米六多点,但仍有一截小腿是放在浴缸的边沿上的。
我忽略掉画面中堪称色情的部分,皱眉看着这个年轻女人的脸。尖尖的下巴,又直又挺、好看得不自然的鼻子,眼睑上的割痕更说明她做过双眼皮手术。虽然是一张经过后天改造的脸,但不得不说,还是挺好看的。
一个又年轻又漂亮的妹子,家里能有钱给她出国留学,还在脸上大动干戈,家境一定也不错,却毫无预兆地淹死在浴缸里。
真是可惜了。
梁Sir托起下巴,不紧不慢地说:“鬼叔,你仔细看看图片,从上面我们可以看出,她身上没有任何被施加外力的痕迹,也没有在挣扎中碰撞到浴缸壁所留下的瘀痕。尸检报告也证明了这一点,所以,Leslie的死,跟侯小杰一样不可思议。”
我皱眉道:“你是说,这个妹子静静地把自己沉到了浴缸里,没有任何挣扎,就让自己很,呃,很安详地淹死了?”
梁Sir点了点头。
我却摇起了头,Leslie的死法虽然没有猴子惨烈,但确实如同梁Sir所说,一样也是不可思议。任何有泡过浴缸或者游过泳的经历的人都知道,在身体自由、受控的情况下,要让呼吸系统持续浸入水中,肢体不挣扎,不尝试把头伸出水面,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但是,Leslie做到了,她成功地把自己淹死在浴缸里,虽然画面没有那么血腥,但是同样诡异。
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这个在不到一小时的时间里,跨越南北半球,用诡异手法杀死两个人的恶灵,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从已知的线索来看,要依靠技术分析来得知恶灵的作案手法,以及恶灵的真实身份,难度之大无法想象。
这也难怪梁Sir会从另一个角度来着手破案,那就是恶灵对被害人的选择上。如果恶灵并不是无差别杀人,而是为了满足某种目的,那么从它对受害人的选择,是可以去分析得出“目的”的。
梁Sir说他之所以请我回来“协助调查”,是因为猴子跟Leslie都在我的粉丝群里。
其实很好理解,在别的调查方向都碰壁的情况下,光是这么一点,就足够国际刑警来找我问话了。
更何况,我还没头没脑地跑到了命案现场。
我知道,有一些变态连环杀手,喜欢回到现场重温杀人时战栗的快感。
说来说去,这还要怪圈圈,要不是她拜托我去看猴子,也不会让我羊入虎口。
不过,既然梁Sir一直在强调,带我回来是“协助调查”,而不是逮捕,那么,且不说“协助”这个词代表了他有求于我,起码在我跟他之间,是一个平等的关系。
这也就是说,我们之间应该共享信息,把双方知道的都和盘托出,这样才能更有效地“协助”警方,早日找出线索破案。
目前的情况很明显,关于恶灵的作案手法,还有选择受害人的条件,梁Sir肯定有一些信息没告诉我。那么,我现在要做的,就是让他把这些信息,能说的,通通告诉我。
当然了,如果能哄得他把不能说的也告诉我,那就更过瘾了。
大概许多男人心里都有过一个当警察的梦,我现在虽然只是在“协助调查”,但如果参与的程度够深,也可以过一下当警察的瘾。
而且,还不是普通的警察,而是破解诡异凶杀
案的国际刑警,绝对的高大上。
这么想着,我抬起头来,看着梁Sir的眼睛:“梁Sir,你说这恶灵到底是怎么杀人的?”
梁Sir耸了耸肩膀。
我皱着眉头,开始用激将法:“你们成立了个恶灵专案组,还分成A、B小组,忙活了那么久,不可能什么结论都没有吧?”
梁Sir看来是对激将法免疫:“目前确实没有有价值的线索,至于一些内部意见,很抱歉,暂时不方便跟你分享。”
不灵,换个角度:“你不是要我协助调查吗,你知道的都不告诉我,我怎么协助你?”
梁Sir手里转着一根钢笔,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我不死心:“你要知道,我是个业余网络小说家,所以我的脑洞是很大的,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不用正式结论,就你个人的看法也是可以的。说不定,从我的角度,可以给你一些打开思路的意见。”
梁Sir皱起眉头,似乎在考虑我说的话。
奏效了,趁热打铁。
“梁Sir,别婆婆妈妈的,赶紧告诉我,你放心,出了这办公室,我跟任何人都不会提一个字。我一定全力配合你调查,把知道的全都告诉你。”
梁Sir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该说的我都说完了,只能默默地等他开口。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梁Sir终于深深吸了口气,开口道:“那好吧。”
我轻拍了一下手掌,雀跃道:“这才对嘛!”
梁Sir苦笑着说:“鬼叔,接下来我要跟你说的话,涉及太多的机密,甚至超过这个案件本身。所以你要答应我,千万不要说给别人听,以免造成外界的恐慌。”
我食指跟拇指捏起,从右边嘴角滑到左边嘴角,假装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然后说:“你放心,我嘴巴最牢靠了。”
心里想的却是,你让我不要“说”出来,可没让我不要“写”出来。我作为一个业余的三流网络小说家,为了能专业一点,向二流靠近一点,当然不能错过这个好题材。
梁Sir看着我的眼睛,我一瞬间还害怕他看出我在撒谎了,幸好他只是摇摇头,提出了一个问题:“鬼叔,你知道什么是脑控吗?”
我挑了一下眉毛:“脑控?我知道啊,不就是有一群神经兮兮的人,说自己的脑子被什么机器远程控制了,会听到奇怪的声音,看到奇怪的画面,做一些奇怪的事。”
梁Sir饶有兴致地问:“那你相信有这种机器吗?”
我不屑地说:“当然不信啦!如果真有这种逆天的黑科技,早就进化到未来了。这一帮自认为被脑控的,都是些什么人啊—离退休老人,更年期妇女,有前科的精神病患者,谁会花那么大力气去脑控他们,图个啥?实际上,这就是种典型的精神疾病,妄想症的一种,专门有个分类的,叫什么物理影响妄想,没错,就是这个。”
梁Sir点了点头:“你说得对,物理影响妄想。”
我点了点头:“嗯,不过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突然领悟道:“你不会是说猴子跟那个妹子,都是受脑控的影响才自杀的吧?你也相信这种胡扯?还是说……”我用力挠了下头,“还是说脑控机器真实存在?”
梁Sir笑了:“你刚才描述的那种远程影响人类大脑并且施加某种影响的机器,当然是不存在的。”
我松了一口气:“幸好,你要连这种鬼东西都信,我就得怀疑你这国际刑警的水平了。”
梁Sir用手里的笔敲了敲桌面:“不过,我知道有另一种形式的脑控,当然了,没有远程控制人脑那么神奇,但是也很神奇。”
我瞪大了双眼:“说来听听。”
梁Sir介绍道:“我知道美国有一个科学家团队,他们已经可以在实验室里,通过非常前沿的仪器,连接到人的大脑皮层,施加影响,让被实验者看到、听到、闻到,甚至摸到不存在的物体。实际上,我认识他们团队的一个家伙。”
我心想,像梁Sir这样的人,会把对方叫成“家伙”,那一定是他很熟悉、很铁的哥们儿。看来梁Sir的路子很野啊,以后有机会要让他帮我引荐下。
说到这里,他却停了下来,说:“不好意思,我说得太远了。鬼叔,其实我想跟你讨论的是,脑控机器虽然不存在,但根据一些不适合公开,不对,是一些不存在的案卷……”
说到这里,梁Sir抬起头来,对我狡黠地一笑,我也报以会心一笑。
他继续往下说:“脑控虽然不存在,但是比如说,我通过深度催眠,改变你的想法,让你做出我希望你做的事情。这种方法是确实存在的。”
我皱眉道:“你说的是洗脑?”
梁Sir摇了摇头:“不,我们日常所说的洗脑,是采用利益驱使的方法编造一些理论迷惑对方,按照某一个行为模式去行动,一般来说是比较粗放的。我现在说的深度催眠,是通过长时间、高密度、不为人知的方式,从大脑深处影响对方,使他去做一件非常具体的事情,比如说……”
他先看了一眼手表,又拿起我刚才喝空的那个一次性纸杯,在手里轻轻一捏:“比如说,让我,梁超伟,在9号17点26分,捏扁一个喝水的纸杯。”
梁Sir摊开手,纸杯像是遭受了《三体》里的维度打击,从三维的圆筒,变成了二维的纸片。
我想了一会儿,总结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凶手,就是恶灵,通过某种深度的催眠让猴子跟那个妹子杀死了自己?”
梁Sir做了个潇洒的投篮动作,纸杯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准确地落入窗户下的垃圾桶里。
“没错,就是这样。但是问题在于,从不存在的那些卷宗里,我看到的最厉害的深度催眠的例子,也不过
就是让银行的经理,在某个指定的时间,打开装满现金的保险柜。而且,在这个案例里,凶手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在经理常去的面包店里当了一年的店员。”梁Sir摆了摆手,“具体细节不能再说,总之,我的意思是,要达到让受害人自杀,而且是屏蔽了大脑里所有痛觉神经,用突破生理极限的极端方式自杀—这种程度的深度催眠,要用多长的时间、多精巧的方式、多高深的技巧来实现,难度之高,简直无法想象。”
我点了点头,对他的说法深以为然。如果真有这种深度催眠杀人的手法,可以让凶手逃脱嫌疑,而且实施起来难度不高,那这个世界就太危险了。
我皱着眉头问:“梁Sir,按照你的专业判断,要达到这种程度的深度催眠,难度有多大?”
梁Sir想了一会儿,打开笔记本,拿起笔来在上面画了一架飞机。
他把笔记本推到我面前:“鬼叔,你看,如果说普通的催眠是在纸上画一架飞机,那么让经理打开保险柜的深度催眠,就像是造一架真正的飞机,而要做到让两人自杀的程度,就像,呃……”
我看着纸上那歪歪扭扭的飞机,接着他的话说:“就像造一架真正的飞机,再把飞机一口吃掉。”噗,我这是什么破比喻。
我想了一想,若有所思道:“梁超伟,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觉得,我也是造飞机的其中一个人?”
梁Sir看了我一眼:“没错,虽然你是我的朋友,不,应该是就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所以我必须跟你坦白,我的想法确实是这样的。但是鬼叔,你千万不要误会,我们分析过了,你完全没有杀害这两个人的动机,所以我们真正担心的是……”
我皱着眉头,补充道:“你们担心的是,我是在无意之间成为实施催眠的一分子,甚至可以说,我也是被人催眠了,然后按照这人的指示去催眠别人。”说到这里,我倒吸了一口冷气,“至于我实施催眠的方式,最可能的,当然就是—写小说了。”
梁Sir赞赏道:“鬼叔,我不得不佩服你的推理能力。”
我摆了摆手:“拍马屁的话就不用说了。”
我左手五指敲击着桌面,模仿打字的动作,一边皱眉道:“一本小说里,有各种情节、人物动作、对话、心理活动,在这些表象下面,隐藏的是作者价值观的输出。作为读者,是接受价值观输入的一方。”
我深吸了一口气:“一个人,看了一本小说,然后改变了对一件事的看法,甚至改变了价值观,也不是奇怪的事情。比如,刚看了一本主角努力打拼的正能量小说,可能这几天背英语单词的时候,动力就会足一些。要认真说起来的,这其实也是一种催眠。”
我挠着后脑勺:“可是,就像我们前面说的,这只是一个大方向的转变,并不能让看书的人精确地按照作者的意图,去做一件具体的事情。举个不恰当的例子,看了《冰与火之歌》,有可能会装×说几句‘凛冬将至’‘雪诺你什么都不懂’,可是,马丁大叔再怎么牛,他也没办法指挥我撒尿的时候是往左撒还是往右。”
梁Sir点头道:“你说得没错,但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有人精通催眠之道,通过不断重复的情节,或者按照某种规律分布,隐藏在字里行间的催眠信息,甚至是阅读文字时产生的节奏,依靠这些精巧的催眠技术,是可以影响人类的大脑,最终让看书的人执行某一个任务的。”
我苦笑一声:“你说得很对,可是我一个写着玩的不入流作者,哪里懂这些厉害的技术?”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顿了一下道:“不过,说起小说催眠,我倒是想起……”
梁Sir果然被我唬住了,身体前倾,紧张地问:“想起了什么?”
我装出一副严肃的神情:“我倒是想起,我写的那些故事,有些又臭又长的心理描述,可以催眠看书的人,催眠,字面意义上的,就是他们看了会想睡觉。”
梁Sir差点要翻白眼:“鬼叔,你很幽默。”
不过,如果存在这样的可能性,那么问题就到了另一点。我写小说这件事,是不是也受到了谁的催眠?
这么想着,我拿起梁Sir的笔,在笔记本上一边写写画画,一边分析道:“两名受害人,从表面上看,他们的共同点是都在我的粉丝QQ群里。但是实质上,他们更为本质的共同点,是都看过我的小说。”
我在这两个人的名字上都打了个叉,然后分别引出一条直线,汇总到我的名字下:“我,鬼叔,真名蔡必贵,为什么会在网上写小说呢,分析一下。第一本写的是关于雪山的故事,起因是跟一个当导演的朋友,说过在雪山上的经历,他建议我写下来然后卖给他拍电影。”
我在自己的名字上划出一条线,往上到“强导”的名字下,继续分析道:“但是呢,这哥们儿就是个二愣子,除了拍电影就只知道泡妞,不可能想着杀人,更不可能懂深度催眠那么高深的东西。”
我在强导的名字旁边打了个叉,继续道:“好了,那再分析下第二本小说,关于高维生物跟时间囚徒的,我会写这个是因为……”
梁Sir的眼神一下亮了起来,我知道,我分析的这个可能性,戳中了他的兴奋点。这家伙心里在想的,一定是上次我所遇到的高维生物。深度催眠这么牛×的东西,如同上面所说,是徒手造一架飞机,然后再一口吃掉。如果是交给正常的地球人,当然做不出如此壮举,但如果实施者是一个处在更高维度,对比人类是像神一样的存在的高维生物,要达到这个程度,倒也是可以解释的。
我怀疑,他之所以请我回来,最主要、最真实的原因,还是我遭遇高维生物的这一段经历。
我在“高维生物”四个字周围画了个圈,又打上一个问号,然后扔下笔,抬起头来刚要说什么,突然间,外面传来了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