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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崖峭壁上那朵大红花摇曳着身姿,如夏花之灿烂,闪烁着红色的光芒。
周杨坐在自己这一侧的悬崖顶部,花妞妞靠在他的肩膀上,二人注视着那朵鲜艳的红花,表情各异。
周杨想起母亲临终前拉着自己的手,那种不舍令人心碎,小孩子拉着母亲的手痛哭流涕,感觉他的天空塌陷了,刚刚开始的人生在这一刻也已经结束。
望着那朵大红花,那朵生机勃勃的大红花,周杨泪流满面,仿佛那朵大红花变成了母亲温柔的笑脸,召唤着她心爱的儿子。
花妞妞虽能体会到身边仰慕之人的心理,却更多的是惊艳,那朵大红花真好看。
周杨抹了抹眼泪,然后将心神全数沉入到那朵大红花中。母亲的脸越发清晰,像是召唤着她的孩子。
那朵大红花还在摇曳,在周杨看来,那是母亲在招手,他喃喃自语,母亲,等等我!
周杨站起身,忍不住颤抖的身躯,在花妞妞掩口的惊呼中,一步跨出,接着消失不见!
花妞妞大惊失色,不顾一切的跨出了那一步,呼喊着她心爱的人。
你若去往天堂,我便跟你去天堂,你去往地狱,我便先一步在奈何桥等你。
周杨一步跨出,并没有想象中的堕入深渊,仿佛躺在母亲的怀抱,飘飘然,大红花如旋转的风车,旋转出一道红色旋涡。周杨躺在温暖的怀里,飘进旋涡,一番飘忽摇荡之后,周杨落到了一处翠绿的草地,周杨躺在地上,双眸清澈,看着天空流淌的白云,闻着清寒的草香,心中惬意无比,只是少了那温暖的怀抱,这让他有些沮丧。
可能是幻境吧,母亲已经去世了,八年了!
只是,他要那朵大红花,他希望完成自己心中宿怨,哪怕不能因此救活母亲,他也要让那朵大红花陪在母亲身边,愿母亲像那朵花一样永远绽放生命的光华。
周杨想起花妞妞,妞妞如何了?不会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而冲动吧,若如此,她会不会坠落深渊?
不会的,妞妞是好姑娘,老天不会这样残忍。
一头青牛走过来,喘着粗气,在周杨的脸上来回嗅了嗅,“哞”的一声长鸣,抬眼看天,用蹄子刨了刨草地,一块块泥土被翻起,覆盖在周杨身上,像是想让周杨入土为安。
周杨蹦起来,喊道:“喂喂,我还没死呢!”
老牛停止刨土,对着英俊少年呲牙,露出极为人性化的笑脸,然后大脑袋蹭着少年的前胸,接着转身,大屁股一扭一扭的往远处走,回头看了一眼少年,摆摆头。
周杨跟随大青牛向远处走,与青牛同步而行,一只手放在青牛的背上,与青牛说话:“前辈,我是南塔村的,我知道你听得懂我说什么,您也不用回答,我就是有些话想和您说说,因为有很多话我想说,怕别人烦,就不敢说。”
“牛前辈,我出生在南塔村,我的父亲是一个庄稼人,活了二十几年就没了,我的母亲是一个好母亲,温柔善良而且贤惠,和我父亲一直恩爱有加,我从来没有看过他们红过脸。父亲不知是什么病,在我五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母亲受到的打击最大,整日以泪洗面。我一个五岁的孩子,我什么都做不了,看着母亲我只能陪着母亲哭,我甚至有点恨父亲,为什么这么早就丢下我们母子?母亲多么好,你真就舍得?若是我不够乖,你不喜欢我,那也应该陪着母亲到老,对我忍忍也就过去了,毕竟我也不是太不懂事的孩子,实在不行,你们把我丢掉,可是最不应该丢下母亲吧?父亲走了,母亲病了,我没有觉得生活如何艰难,我只是想,无论如何我要留住母亲,决不能让她和父亲一样就这么早早的走,那么早的离开我。只是,母亲仅仅坚持了两年,我才七岁,母亲也丢下我不管了。我知道,母亲一直在坚持着,她想父亲,一直想去找父亲,可又舍不得我,所以,母亲的哭不仅仅是思念父亲,同时也是对我的不舍。我拉着母亲的手,苦苦哀求她不要这么早丢下我,她想父亲,可我也舍不得她啊!但是,看着苦苦支撑的母亲,我又觉得自己不能太过自私,母亲去与父亲团聚,那是她的愿望,我不能一直抓着母亲不放手。但是我真的痛苦,我真的舍不得母亲…”
少年已经泣不成声,他没有发现,大青牛巨大的黑色眸子有泪珠滚滚滑落。
“我有一个心结,我想找到传说中的长生花,我要把那朵花放在父母的坟前,若父母有灵,就会知道他的儿子想让他们长生不老,无论他们在哪里,那朵长生花都会陪着他们,让他们等着我,等着我去和他们团聚。隔壁的胡婶是个好心人,她告诉我,无论我能不能找到长生花,我的父母都会在另一个世界等着我。我相信她的话,因为,这才是我活着的希望!”
“有一个小女孩喜欢我,我也喜欢她,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喜欢她,因为,我在想,只要找到了长生花,就是我与父母团聚的日子,很可能不在这个天下,那么,我就不能让她苦苦的等着我,我知道等待的滋味太过煎熬,我不想让妞妞承受这种煎熬,若是有可能,我情愿让她忘了我,没有我这个人,而我会偷偷地想念她,看着她无忧无虑,看着她找一个好男人双宿双飞。”
“牛前辈,我不知道这是哪里,不过这样也挺好,本来我就是一个无根的孤儿,在哪里都一样,这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更好,说不定我能找到那朵长生花…但是,这有点对不起那些对我那么好的乡亲们,对不起妞妞,对不起胡婶,真的对不起!”
天上,一对璧人紧紧依靠在一起,看着与大青牛并排行走的少年,听着少年的心声,泪水无声却如大雨滂沱。女人不肯擦去泪水,仿佛一擦去眼泪就对不起如此美好的儿子。女人喃喃道:“苦了我们的孩子,你能想象得到那孩子心中的苦,小双分魂,你能想象到那孩子内心深处原来这般苦楚!我们对不起那孩子,他受了太多的煎熬和委屈,本来可以不这样的!”
男人终于擦了擦眼泪,搂住女人,说道,“其实,这是小双自己选择的路,他也是想把压制在内心的那一道关卡走过去,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压抑着自己,始终难以释放。这样也挺好的,他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将那些苦楚释放出来,迈过这一道关卡。”
“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不好,本来我应该陪着他的,不应该如此绝情!”
男人拍了拍女人的后背,“心关难过,我们又何尝不是如此?好在这孩子自己闯了过来,你若不撒手,他何时能够过关?至于花妞妞,还是把她送回去吧,本来她的出现就是一个意外!”
“这样会不会太残忍?”,女人叹气,“那孩子情根深种,就这样抹去那孩子的一段美好的记忆是不是太过残忍?”
男人犹豫起来,他也觉得残忍。
可是,小双那边怎么办?难道真的就让这少年完全独立出来?成为一个独立的人?那小双怎么办?
“小双这次分魂,一是这孩子,游走南疆,一个是东洲那边,他是想摆脱我们给他安排好的路线,自己独立下棋,这两个分魂就是两个棋子…这孩子够狠,竟然把自己作为棋子,走出自己的路,只是,他本体因此陷入困境,若是他不收回这两具分身,将来他必须要重走一次修行之路,这太难了!”
“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是我们的儿子!”,女人坚定地说道,“我要看着我的儿子走好每一步路,不能再放任不管!”
男人苦笑摇头,“恐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你可以帮助很多,但是,脚下的路终归还是要他自己走,干涉太多反而不好,前几世宇燕和淑凤的教训莫不如此!”
孩子和大青牛叨叨咕咕,一路漫无目的地走,走到哪儿也没有个目标,只是大青牛走,他跟着走就是。
很好的一片大草地,低矮的树林衬托着平整如畴的草地,加上飘荡着一丝白云的天空,真有野旷天低树的感觉。大青牛似乎心情格外好,听着孩子的唠叨,越发与孩子亲近起来。
然后,少年看到了远处的窟窿山,不是在悬崖后,就在那片草地的远方。
大青牛示意少年坐在自己的背上,少年与大青牛心意相通,爬上大青牛的后背,觉得有些对不起大青牛,道:“其实,我自己可以走的,这样感觉不太好!”
大青牛蹄下生云,徐徐升起,至高空,如舟行风平浪静的大海上,飘过草地上空,直奔那处窟窿山。
从窟窿眼降落,稳稳的,只是有些恍惚,就降落到一处桃源一样的地带,山青水绿,似有城郭。
大青牛驮着少年,一路看似缓慢而行,不过瞬间又是另一番景象。
一座青山,山脚山门,台阶蜿蜒,曲曲折折,峡谷溪流,山分层次,顶有雪帽。
大青牛让少年下来步行,自己则在前方带路,沿着台阶,一步一个脚印的攀爬。
台阶两侧,一步一景,台阶上,少年度步如年。
台阶每九层一个平台,每九层一个回旋,如螺旋绕着山而行。
第一个九层,少年如抗大山,步履维艰。
少年心性卓绝,从小在艰难困苦中挣扎,早就练就了愈挫逾前的心气,扛着一座山,还能比失去母亲更让人痛苦的事吗?
少年骨头嘎嘎作响,浑身肌肉绷紧,鲜艳的血丝从每一寸肌肤中渗出,头部被压的难以抬起来,只是少年心性坚韧,任何困苦都不能自己低头。
第一处缓台,大青牛站在那里,看着少年。
就像肩膀上被追加一块块巨大的石板,每登上一层台阶就加一块石板。
少年汗如雨下,到第三阶,居然难以挪动半步。
少年站在那里,不肯低头,目光坚毅的看着眸光中闪烁期待的大青牛。
少年终于挪动脚步,巨大的压力重重锤击而下,至缓台,少年骨骼和经脉已经寸寸断裂。
少年终于没有能够保持清醒,晕倒在缓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