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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林江北带着三十支磺胺注射针剂,坐上了开往上海的火车,然后经过五个小时的旅程,于下午一点钟到达了上海火车站。
刚走出出站口,比他早一个小时到达上海的刘宣就迎了上来,“成老板,一路辛苦!”
林江北笑呵呵地跟刘宣握了握手,按照事先约定好的称呼,说道:“不辛苦,倒是累张老板久等了!”
两个人于是就相视一笑,随着出站人流往外走。等来到人流稀疏,刘宣才放慢脚步,问林江北道:“成老板,我们下一步是?”
“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林江北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拉着刘宣钻进了车内,然后对司机交代道:“师傅,我们到辣斐德路的辣斐坊。”
辣斐德路是法租界的一条东西干道,前面提到电讯科卫小明开设的为杭城电讯班筛选人才的无线电班也就是大名鼎鼎的三极无线电传习所就开设在辣斐德路上。
至于说辣斐坊,则是辣斐德路上一处新式里弄住宅区。张华年在担任杭城电讯班教官的同时,还曾兼任过三极无线电传习所的教务长,所以就在辣斐坊租了一处民居当做住所。
张华年离开三极无线电传习所之后,这所住宅就空了下来,于是就被周凤山拿过来,当成自己在上海的一处秘密据点,方便自己往来上海办事之用。这处秘密据点周凤山平时就交由一个亲戚打理,除了周凤山本人和杜成虎、张华年少数几个人之外,很少有人知晓这处秘密据点。
这次林江北前来上海,周凤山特意安排他到这处秘密据点居住。除了处于安全性隐蔽性考虑之外,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那就是杜月箫的四姨太姚广兰也住在辣斐坊内,距离周凤山这一处秘密据点也就是百十米的距离。
这样只要事先跟杜月箫那边联系好,林江北就可以悄悄地到姚广兰居所去跟杜月箫见面,而不用大张旗鼓地到华格臬路杜公馆登门拜会——要知道时下的上海滩,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日夜盯着杜公馆呢!
辣斐坊距离火车站并不远,不到五公里的距离,十多分钟之后,出租车就开到了地方。
林江北和刘宣从车里出来,很快按照周凤山所说的地址找到了一栋红砖盖就的三层独栋洋房,林江北上去两短一长的按响了门铃。
工夫不大,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伯就楼房里面走出来,隔着院门望着林江北和刘宣道:“你们找谁?”。
“您就是周伯吧?”林江北先把周凤山的名片从铁栏杆中间递了过去,“敝人姓成,成微澜,是周局长介绍我们过来的!”
“你就是成老板啊?我听凤山交代过!”周伯验看过名片无误,这才笑呵呵地冲林江北点了点头,把院门拉开,请林江北跟刘宣入内。
林江北带着刘宣走进院内,顺便将手里提的一包红糖递给了周伯,笑着说道:“周伯,这是周局长托我专门给您带过来的义乌青,请您老手下。”
义乌青是周凤山老家义乌特产的一种红糖,因为色泽嫩黄又略带青色,所以有“义乌青”之称。而义乌人吃糖又特别讲究,只要品尝过义乌青之后,嘴巴就再也容不下其他红糖了。所以林江北此次前来上海,周凤山特意准备了五斤义乌青,让林江北给周伯带来。
果然,看着手里沉甸甸的一大包义乌青,周伯的脸都笑着成菊花,嘴里却说道:“凤山也真是的,你们大老远从杭城过来,还让你们带这么一大包红糖,也不嫌你们沉的慌!”
客房是位于三楼,一左一右两间都临着街道,周伯一大早就收拾出来了。林江北和刘宣就各选了一间入住。
等林江北和刘宣把行李放下,周伯就把两把钥匙递给他,说道:“成老板,这两把大门的钥匙请你们二位收好,如果遇到我临时外出的时候,你们可以直接开门进来。”
然后他又用手指了指外面,说道:“三楼有单独的盥洗池和卫生间,你们可以直接使用。电话则在二楼书房,书房这段时间不上锁,你们到时候要打电话直接过去就好。”
“好了,你们二位慢慢收拾。我就住在一楼,你们到时候有什么需要或者吩咐,直接到一楼找我就行!”
周伯下去之后,刘宣就来到林江北的房间,关上房门,把身上的那封超长密电递给了林江北。
林江北看过之后,才知道甘粕正彦在一九三三年就在上海私设了劳工联络所,从事搜集情报和向伪满洲国输送劳工的活动。只是后来因为输入劳工的业务展开的不顺利,遂于一九三四年返回了天津,在天津成立了大东公司,转而从山东、华北地区向伪满洲国输送劳工。
随着在大东公司在山东、华北的业务日趋问道,甘粕正彦就又把主意打到了以上海为首的江浙沪地区,派自己的心腹亲信荒木大井前来上海重新恢复上海地区的劳工业务,同时兼具着搜集情报工作的任务。
至于说地址,则依旧是沿用甘粕正彦一九三三年设立在虹口地区乍浦路东和剧场楼上的劳工联络所原址。
看完这些情报,林江北沉吟了一会儿,这才对刘宣说道:“老刘,劳工联络所既然设立在虹口乍浦路东和剧场上面,那么荒木大井选取居住地址想必也不会距离东和剧场太远,应该是在公共租界的辖区之内。而按照公共租界的规定,荒木大井在公共租界长期居住,必须到公共租界巡捕房办理相关登记手续。”
“这样吧,你先去公共租界虹口巡捕房找一位叫阮亿辉的包探,一个是向他了解一下乍浦路东和剧场的具体情况,另外一个就是让他帮你调查一下,看看荒木大井在公共租界虹口巡捕房登记的具体居住地址。”
“林站长,这个阮亿辉是什么人,可靠不可靠啊?”刘宣有些担心地问道。
林江北自然理解刘宣的担心,毕竟他们此行要对付的是日本人,而公共租界虹口巡捕房中的高级职员,除了英美等国籍人士之外,也有一部分日本人在里面担任中上级职位。如果这个阮亿辉稍微有点问题,把消息给泄露出去,到时候他们去对付荒木大井,可是自投罗网。
“呵呵,”林江北笑了起来,为刘宣解释道:“这个阮亿辉极为可靠。他不仅本身就是咱们情报处的成员,而且还是段主任黄埔六期的同班同学。他在公共租界虹口巡捕房的包探职位,就是段主任花了五百块帮他买过来的。”
听了林江北的解释,刘宣算是彻底放下心来,处座的同班同学倘若还不可靠的话,恐怕整个情报处就没有几个可靠的人了。
不过他嘴里还是惊奇地叫道:“五百块就能够买一个巡捕房包探的职位,早知道这样,我也凑五百块钱跑到公共租界来弄一个包探干干,也好过呆在河南站打秋风。”
林江北也摇头笑了笑,说道:“是啊,如果不是周校长讲给我听,我也完全想不到五百块就够能买一个公共租界虹口巡捕房包探的职务——本来我以为,哪怕就是一个公共租界虹口巡捕房的巡捕,也不止五百块这个价位呢!”
感慨过后,刘宣又问道:“那我该怎么去跟阮兆辉见面呢?”
林江北便从手提箱里拿出一盒胜利牌香烟递给刘宣,说道:“在虹口巡捕房斜对面有一家南洋咖啡馆,你去点一杯大份的牛油咖啡,然后拿出五角钱小费放在桌面上,用这盒胜利牌压在小费上面,自然会有人领着你去见阮亿辉!”
“林站长,事不宜迟,那我现在就赶过去吧?”刘宣说道。
“好,你过去吧,路上小心!”林江北点了点头,递给刘宣一把大门的钥匙,让他先去。
刘宣走后,林江北来到二楼的书房,拿起电话,拨打给了周凤山,简单在电话里向周凤山汇报了一下这边的情况。
“嗯,刚才周伯已经给我打过电话,告诉我你们已经到达的消息。”周凤山说道,“荒木大井那边,就先由刘宣盯着,你这边呢,先抓紧时间把章超阳的事情办了。”
“杜月箫那边,我已经联系过了。你到下午三点过去辣斐坊16号去看看,如果看见二楼窗外摆有一盆仙人掌,说明杜月箫已经到了姚广兰这里,你就可以过去按门铃,以两长一短为暗号。”
“到时候如果佣人出来问你找谁,你就说你是医生,受姚女士的约请,上门来给姚女士诊病即可!”
“好的,周校长,我明白了!”
挂了电话,林江北回到三楼的房间,小憩了一会儿。看看时间差不多两点四十了,这才迈步下楼,走出院子。
辣斐坊本身不大,九十多栋房子集中在一起,林江北没好耗用多少时间,就找到了辣斐坊16号的洋房。
他抬头望洋房上面观看,只见二楼一扇窗户外面,正摆着一盆仙人掌。
抬起手表看了看时间,才两点五十分,林江北又在外面等候了十分钟,看到时间正好三点钟,这才周上去,按照约定两长一短的按响了门铃。
很快,一个女佣人就打开了房门,听说林江北是过来为女主人看病,立刻殷勤地把林江北引进了二楼。
林江北随着佣人走进了二楼的方面,只见除了一位身穿旗袍的时髦女性之外,另外一名身穿长袍的男子端坐的书房正中。
这个男子手里把玩着一支鼻烟壶,看见林江北进来,就不怒自威地望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