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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台吉站起来,转了几圈停下来,向图赖问“图赖,你与那郑芝龙交过手,觉得这股明军如何?”
“回主子话,奴才觉得郑芝龙部明军似又是浑河边浙兵的感觉,而且犹有过之,此言绝非是夸大。”图赖知道自己过了一关,而且作为黄台吉的夹袋人物,自己纵然被削成了白丁,想要复起也并不难。
所以,言辞之中没有半点闪烁,有话说话,半点不顾及自己是新败之将。
“郑芝龙部实是一支强兵,尤其在牛庄这等地方。现在发兵去攻打,无疑去打锦州这般的坚城要塞,实不是良策。为了一个暂且无有用处的牛庄,搭上诸多人马性命太是不值得了。
以奴才之见,这股明军虽是可恶,我军却完全可以等上三五个月。待到寒冬来临,江海冰封,郑军后退还好说,若是不退,方才是报仇的好时机。
眼下之际,迅速在辽水上游布置拦截,遏制郑军水师在水路上的游荡蔓延,才是最要紧的事。”那郑芝龙的水师都已经到了长宁堡了,那是烂蒲河与太子河的交汇处,向南的水域还称太子河,位置还要在鞍山之北,都跟辽阳平齐了。再逆流向前,就是长安堡,那地方还在辽阳北面,位置在浑河与太子河之间。
“皇上,奴才请斩图赖以正军心。”图赖话音方落,殿下众人中就有一个跳起,却正是谭泰。在正史里,这位主也是一个人物,可在眼下时期,谭泰才是一个二等甲喇章京,也就是跟伊勒慎是一个级别的。算是个二等参将,图赖可是梅勒章京,是副将!
“我大清自老汗起兵以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兵锋为天下至利。区区一郑芝龙算甚?皇上如果坐视其人自败,虽可省去我八旗子弟死伤,却也忒败我锐气。”
谭泰的话叫黄台吉面无表情。
“皇上,奴才以为谭泰所言甚是。我建州自老汗起兵始,便锐不可当,每战必胜。女真满万不可敌,声名震慑天下。八旗子弟也个个引以为豪为傲,视明军如土鸡瓦狗。明军亦为我军声威所慑,人数虽众,却人人胆怯如鸡子。此敌我之大势也。
如今明廷九边精锐尽失,锐气大丧,正是我大清从容收割之时。忽的冒出一郑芝龙,骚扰海疆,几次败我天兵。若不能速败其人,叫其得享大名是小,奴才就怕明人纷纷传唱郑芝龙之声名,使其人士气不免复壮?”
范文程说话时看了一眼图赖,这人的确不是庸才,他所说的法子就是现下满清对牛庄明军最正确的解决办法。最等冬天的到来。
可如此办法却也太丧满清的威风,扬明军的士气了。
而且不符合黄台吉的利益。
加之郑军盘踞牛庄,这还耽搁了黄台吉的下一步计划。一场为期两年有余的松锦大战,打空了崇祯帝的家底,也打空了黄台吉的家底。他正想着趁明军精锐尽失的档口,使大军破边入关,好生的抢掠一番,好回一回血。
郑芝龙要盘桓牛庄不去,这可就大不美了。
加之牛庄城也是黄台吉给两白旗出的一个难题。八旗子弟虽然很珍贵,但如果损失的是势大难治的两白旗,那对黄台吉言却未尝不是好事情。
要知道,眼下的满洲八旗,三百出头的牛录中,黄台吉亲率的两黄旗,加上豪格手中握着的镶蓝旗,这总共也才117个牛录。多尔衮三兄弟手中握着的两白旗,就有多达98个的牛录。代善的两红旗和济尔哈朗的镶蓝旗则有96牛录,是八旗的第三方势力。
可加上蒙八旗和眼下的汉军旗,如今后者还不是八旗,而是四旗。蒙汉军多倾向于黄台吉。后者的实力与战功、威望合一,无疑就是满清的九五至尊。
可这位九五至尊,真的做梦都想消弱两白旗啊。
“来人,把他给朕拖出去。”黄台吉把手一摆,并没有说出‘斩了’两字,但图赖适才所提之策略,却无疑已经打水漂了。
接下来一切就进入了黄台吉与心腹人等商议好的‘轨道’。
调镶白旗主多铎率军携大炮转回牛庄,图谋克敌。然这当中可需要不短的时间。
牛庄当面的清军退去了海州城,让郑芝龙更加从容的布置工事。也让斗志高昂的郑家水师,驾驭着一艘艘战船,往来辽海东西。
那辽东半岛上,除去一个盖州,其南方还有复州、金州两座大城,再有熊岳、永宁监等多座城池。
八旗在半岛之上已经‘安居乐业’了二十年,自从江东军被清军荡平了后,彼处更是再无半点威胁。一座座农庄在半岛沿海平原拔地而起,现在他们就全成为了郑军攻略的目标。
一时间倒也叫半岛清军顾此失彼。
加之时至五月,夏粮已熟,郑军便是望城兴叹,所过之处,却也无不将粮食一扫而光。哪怕运不走一把火烧了呢。
郑芝龙更是出战船,沿辽水、浑河、太子河逆流而上,放火燃烧,风助火势,一时间不知道让满清损失了多少粮田。
但这些喜讯全压不过郑森折返牛庄后为郑芝龙带来的‘噩耗’。
“好一个范志完,心肠何其歹毒!”
郑森看着怒不可遏的老爸,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范志完的计划于郑军而言实在是不可行的。
简单来说,郑军若死守牛庄,那漫长的冬季里,何人可在此坐镇督战?
甘辉行吗?
甘辉显然不行。
漫长的冬季,前后足足半年时间,死守牛庄,面对着冬季里可以跨越水面,随意来攻的清军,面对着拥有不俗火力的清军,甘辉的份量显然不够的。
因为不管是铁人军还是义勇营,他都不是缔造者。北来的几场胜仗,主导者也非是他。甘辉在威望上是不足以担负此重任的。
倒是郑森可以。他是郑芝龙的长子,又一手拉起了义勇营,他若坐镇此地,威望上是没问题的。但是能力上呢?而且风险呢?
最适合的人自然还是郑芝龙,但郑芝龙显然不会轻易犯险,他犯不着。
长达半年的冬季,内外消息隔绝,他能不怕自己在牛庄支撑到了来年,但闽地的老家却已经丢了么?
“父亲。如今最可虑者,是范督师向朝廷请奏。如果是陛下钦命而来,父亲尊是不是,不尊也不是,……岂不要凭生困难。”
郑芝龙看着身前已然不负当初穿越时那般白嫩的郑森,开怀大笑“福松大也,已知天下事也。”
郑森这真的是成长了啊,知道人心歹毒了。
“不过皇帝的旨意就要遵照着办吗?那范志完就算会向京师奏禀,皇帝想要下旨就下旨吧。大不了为父在这牛庄成内再守上三两月。到寒冬来时,就说建虏攻打甚急,死伤惨重,不支而退。北京城又能奈我郑家何如?”
“为父现在最担忧的是松山。”
“如此长时间不见海上动静,恐怕内中官兵已经失望了吧。”
“锦州城已是一处死地,松山却还有生机。洪承畴是天下大才,真要是葬送了,实在可惜。”
身为一个穿越者,郑芝龙对洪承畴的感官自然不好。可洪承畴有大才大能力,却也是不能否认的啊。
“父亲以为洪总制还有得救?”郑森吃惊的道。他可是知道郑芝龙,压根就没想去松山死磕清军的。
“我军盘踞牛庄,隔断东西水陆之交通,这已经是刺进建虏体内的一根刺。黄台吉现在的应对之法,总的说来就是两个。其一是坐等冬季,届时我军水师不再,辽河、浑河等封冻结冰,建虏自然便易动手;其二就是调集兵马火炮来战。
前者不太可能,那太灭建虏自家的威风了。
后者却又要承受一定的损失。
黄台吉如果是要强动手硬拔掉我们这根刺,建虏疼上一阵乃是必须的。辽河以东的建虏多是黄台吉亲领的两黄旗,他是不会用自己人来猛攻牛庄的。应该会调松锦前线的两白旗回援……”
“而多铎和多尔衮之间,松山城外的多铎的可能性更大。一是因为他手里的实力更强,二是因为他比多尔衮能打。”老奴死后,多铎手里的牛录就多达三十个之多,比多尔衮和阿济格都要多了一倍,而且这还只是算牛录数,多铎手中有十五个牛录是原老奴的亲军牛录,无论是人数还是甲兵的数量都高于其他牛录。十多年过去了,多铎的实力依旧是多尔衮三兄弟中最强的。
“如何是这般,那洪亨九便有了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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