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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谁家女子有此殊荣?”庄青霖疑惑的看着父亲,缓缓问道。
“是你妹妹。”
“青夏?”庄青霖大惊失色,沉声说道:“怎么会这样,青夏一心向着齐太子,这殿下是知道的。能保住性命就已经万幸,怎能登上后位?”
“说起来,是我对不起她。她之所以会和齐安亲厚,也是在我的纵容和特意之下,不然我们当初也不会得到齐太子的信任,逃出齐国也不会这样简单。然而现在一旦归来,她就成了乱臣贼子,是我害了她。”庄典儒叹声说道。
“父亲,这事情难道没有回转的余地?”
庄典儒缓缓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昨日的偷袭,我们事先早有察觉,原本只是想将计就计拔出十三王和南淮郡王的羽翼。殿下明知是圈套,八千军马埋伏城外,却还是愿意跟着青夏逃往密林,借此机会试探她的虚实。你觉得还有回转的机会吗?”
“那青夏……”
“只能希望她自求多福吧。”庄典儒脚步沉重,缓缓的步出军机大营的城门,苍老的身影越发佝偻。明日就是楚离的登位大典,钦天监的礼官们通宵达旦的做着各种楚离登位的准备,各地方太守将军全都赶回京城,等候明日的朝拜,三十万大军拱卫京城,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忙而不乱。而在这个时候,楚离却骑着马,只带了几名侍卫,来到了城南的湖心小筑,敲响了青夏的房门。
炭火小锅里煮着清酒,几盘家常小菜放在书几上,青夏将正在看的几本游记推到一边,坐在书几的一边,拿起酒壶,为楚离斟了一杯。
楚离仍旧是那身白布棉袍,脱下了铠甲,似乎也洗去了一身的锋芒。他宽袍缓带,大袖飘飘,很有一丝楚地的风情,和平日里凌厉果敢的南楚储君全不相似。接过青夏手中的清酒,楚离仰头喝了一口。这酒一点也不烈,味道清纯,口感纯正,透着一股清香。随手翻动了一下青夏书案上的游记杂书,声音淡淡的问道:“怎么有闲心看起了这些?”
“闲来无事,随便翻翻。”青夏轻声说道,低头将书籍整理好,站起身来,放到书架上,然后又回到小几旁坐了下来。
这一次死里逃生,两人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发生了改变,空气里的气氛低沉着,且透着一丝难以名状的味道。不再如从前那般互相算计演戏,可是不演戏,似乎一下子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青夏垂着头,用小勺舀起温水,轻轻的浇在白玉般的小酒瓶上,看着腾腾的雾气升腾在两人之间,眼前渐渐变得朦胧了起来。
“你是不是一直很恨我吗?”楚离看着青夏若无其事的坐在自己的面前,突然开口,声音淡淡,却又有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压抑,“恨我将你们庄家从齐国带到南楚,恨我将你从齐安身边抢过来,恨我让你当不成齐国的太子妃?”
青夏疑惑的抬起头来,眼尾微微挑起,看了楚离一眼。若是真的庄青夏,应该是恨的吧。可是唐小诗呢?她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似乎就已经和这个男人做了敌人,处心积虑的要从他的牢笼中逃出去,可是却从来没有一个明确的理由。实际上,就连她自己生活在这个世界都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又何来恨与不恨?
“既然这样,你昨天为什么要屡次救我?”
灯光下,青夏浑身透着一丝圣洁的光辉,白皙的脸庞有着一圈昏黄的光晕,她默想了想,然后开口说道:“你最后,不是也没抛下我吗?”
声音淡淡的,恍若是轻轻的蝶翼落在花朵之上,散发出的一点幽香。楚离心头一荡,端起一杯酒喝了下去,墙角的牛油灯静静的燃着,不时爆出一抹噼啪的火花来。
“青夏,我就要登位了,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以前的事情,你就忘了吧。”
青夏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楚离若有所指的表情,一缕额前的头发缓缓从她的头上落了下来,挡住她乌黑的眼睛。
“齐安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他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楚离声音清淡,却透着一丝中肯,他缓缓伸出手去,轻轻将青夏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沉声说道:“天下很大,你若是没有地方去,不如就留在这吧。”
有什么东西,似乎在无声中就被打破了。青夏心头突然涌过一丝柔软,她撩起眼睑,直直的看着楚离。今晚的他,和平日的都不一样,不再尖锐,不再阴狠,不再处心积虑的谋划暗算,不再张扬跋扈的发号施令。他宽袍缓带的坐在自己面前,轻声的对自己说,你若是没有地方去,不如就留在这里吧。
在唐小诗短暂的一生里,她的字典里似乎从来就没有“家”之一说,而来到了这里,和这个男人纠缠牵扯,却听到了这样的言语。
“楚离,你不是一直怀疑庄青夏是奸细吗?你把我留在你身边,不怕我会出卖你吗?”
“你是说以前的庄青夏吗?”楚离的声音突兀的在空气里响起,青夏的眼睛霎时睁得大大的,不可置信的看着楚离淡笑着的脸。
“青夏,是我演技太好,还是我在你心里真的就那么蠢?”楚离苦涩的笑了一笑,“我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我派了无数人去你的资料,可是却找不到一丝纰漏。但是我又该怎样解释你的性情大变,解释你突然变得身手敏捷、武技超群?这里面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我不了解的事情,还是你以前一直是在我面前演戏?”
青夏张口结舌,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楚离看着她的样子,自嘲的笑了笑,说道:“就像我所说,以前事情,就忘了吧。你的一切,我也不想去追究,我只希望,现在的你,可以留在南楚,留在我的身边。青夏,我已经很久没信过人了,这一次,我想试一试。”
青夏缓缓的垂下头来,终于还是轻声问道:“你不怕吗?”
“怕,”楚离微微一顿,“所以,不要背叛我。”
楚离站起身来,缓步走到门口,青夏悄然站起身来,突然开口叫道:“楚离!”
楚离身子一滞,就停了下来。
“若是有一天,我真的背叛你,你会杀了我吗?”
时间在瞬间好像停滞了,一切都变得模糊了起来,许久许久,楚离才淡淡但却肯定的说道:“会,所以我会杀掉所有可能让你背叛我的人,让你没有离开我的机会。”
楠木雕花门被缓缓推开,门外的侍从为楚离披上大裘,一行人的身影就渐渐消失在清冷的夜色之中。
青夏站在原地,黑暗中的风缓缓吹在她的身上,她突然想起早上嘉云公主的那番话,默默的笑了一声:会杀掉所有让她可能背叛他的人吗?
跟随楚离前来的侍从里,果然没有杨枫的影子。
月下,一片萧索,整片大地,被铺上满满的冬季寒霜。
“徐权,”骑在马上的楚离突然笑着叫了徐权一声,开口问道:“你说你家主子现在就冲到齐国行馆里去,把齐安宰了会怎么样?”
“殿下!”徐权大惊,猛然勒紧战马,一下子自马上跳下来,跪伏在地,沉声说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更何况齐太子是来朝贺的。”
“哈哈!”楚离大笑一声,似乎二十几年来,他从来没有笑的这样畅快一般,声音透着巨大不掩饰的喜气:“看你吓的那副样子。”
黑夜里,神骏的战马突然扬踢奔起,楚离大笑说道:“早晚有一天,我要堂堂正正的取他人头!”
[初临南楚:第050章:咫尺天涯]
三更的更鼓刚一敲过,青夏的身影就好似一抹幽魂一般闪出了湖心小筑,空荡的南楚大街一片死寂,白色的雾气,在冷清的街道上来回飘荡,青夏隐藏在暗影里,奔跑跳跃,狸猫一般轻巧敏捷。
楚离见识过她的身手,知道一般的侍卫根本困不住她,索性就不设守卫。整个湖心小筑的人都已经睡下,青夏轻而易举的离开城南的范围,向着城东的牢狱迅速奔去。
她刚走不到一个时辰,大队的宫廷礼官就浩浩荡荡的走进了湖心小筑的大门。一会的功夫,准皇后庄青夏再一次失踪的消息,就传到了巍峨的东宫大殿之中。
楚离一身明黄吉服,头戴金龙金冠,腰配八宝玉带,笔直的站在大殿之上。旁边的钦天监礼官捧着传国玉玺和后宫凤印,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长期处在前一代昏庸帝君统治下的南楚很快就要迎来新一位帝王的统治。楚离一直面带笑容,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笑过了,站在他身边的侍卫徐权知道,皇位早就已经掌握在了楚离的手掌之中,楚离之所以会这样高兴,只是因为他放下了一件一直纠缠在他心里的事情。
而此时此刻,当前往湖心小筑宣旨的钦天监礼官仓皇回来的时候,所有的臣子全都畏惧的跪伏在地,身子轻轻的颤抖。楚离面色沉静,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不一会,黑衣卫密字营的探子小心的走上前来,趴在楚离耳边耳语一番,然后就退了下去。
楚离面色如常,背脊挺直着,没有半丝的动摇和反应。他缓缓走到一名浑身颤抖的礼官面前,那名满头白发的钦天监官员周身颤抖着好似筛子一样,手上的托盘上是一块金黄色的彩凤锦缎,锦缎上,代表着一国之母标志的后册凤印闪动着迷离璀璨的光辉。
楚离看也不看周围跪伏在地的一众官员,只是缓缓的伸出手去,紧紧的握住了那只温润的凤印,然后握紧,高高举起,再松开手掌。在所有礼官大声的疾呼中,温润醇厚的凤印嘭的一声摔落在地,脆弱的玉器在大帐里发出铿锵的碎裂声,四散飞溅。
“殿下!”整齐划一的磕头声齐齐响起,钦天监的司长黄阁老甚至哭了出来,大声悲戚着一片一片捡起那些破碎的玉器碎片。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信过人了,这一次,我想要试一试。”
命运很多时候,只有一线之差,错过了那么一刻,就是错过了整整一生。
不是身在局中的人,也许永远都不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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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上次的经验,青夏此次熟门熟路的潜入天牢之中,一路几乎无人防守。松懈的防备让青夏更加觉得危机四伏,她谨慎小心的前进着,终于潜入地下牢房里的时候,青夏看到了一身华服的萧贵妃,然后她很快就察觉到也许事情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当机立断转身要走,杂乱的脚步声却突然催命一般自身后的甬道轰隆而起。萧贵妃突然疯癫般大笑起来,寒声说道:“贱人!若不是当日你出宫告密,我怎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森寒的匕首突然对准心口就猛地扎了下去,青夏疾步闪身上前,一把抓住了萧贵妃的手臂,可是仍旧是晚了一步,一股鲜血霎时间喷射而出。萧贵妃脸色惨白,鲜红的嘴唇满是鲜血,她的双手突然紧紧的抓住青夏的衣襟,眼睛射出浓浓的恨意,低声说道:“陪我一起下地狱吧!”
“什么人!放下贵妃!”通明的灯火瞬间大亮,几声厉喝突然响起,森寒的刀锋对准了青夏的雪白的脖颈,无数的火把猎猎燃烧,噼啪作响,青夏抬起头来,一身黑色的夜行衣上满是浓厚的鲜血味道,在她的怀里,是死不瞑目的萧贵妃,青夏握着那把森冷的匕首,沉默的仰着头,看着一只金黄色的鹿皮长靴缓缓的踏在牢房满是灰尘的土地上。
灯火明烁的甬道里,楚离一身明黄锦缎,双眉入鬓,眼若星子,他缓缓的从甬道里走了出来。眉头紧紧的皱着,眼内好似有着巨大的风暴在凝聚,看似平静的,却又似痛苦的,然而也只是沉默的看着一身血污的青夏,再慢慢转向那个倒在地上,一身华服、生他养他、然后又一次次将他推入火坑里的女人。
“殿下,贵妃娘娘已经气绝。”徐权的声音突然响起。
这时,甬道里两名黑衣卫也跑了进来,沉声禀报道:“殿下,西牢有人劫狱,我们死了八十多人,南淮郡王被人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