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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何处染尘埃12
“过来!”他冷若冰霜,惊醒她的遐思。
她不知他要她过去干什么,然,他的声音却有种魔力,让人不得不遵从……
待她靠近榻边,一股陌生的气息隐约漂浮在她鼻端,她不知这是什么味儿,但,这味儿却让她不由自主脸红。
碧儿似乎了解她的窘迫,轻佻一笑,环住南陵璿的脖颈,娇语,“王爷,今晚是妾身和王爷的好日子,让她这个扫把星进来干什么?”
南陵璿的面目无一丝波澜,依然是冷冰冰的声音,“换床褥,沐浴更衣!”
碧儿恍然,眸子里喜悦盎然,却故意挑拨,“王爷,这可怎么是好?这些原本是丫鬟们做的事,云王妃贵为相府千金,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怎能做这些事呢?”
“相府千金?”南陵璿冷哼,没有眼珠的眸子对着她,“相府的家教是半夜溜出去厮混喝酒的吗?本王可要好好问问丞相了!”
碧儿见南陵璿发怒,心下窃喜,知自己留在这里幸灾乐祸不妥,既然风了也扇了,火也点了,便可安心退下看好戏了,以免一不小心,这火烧到了自己……
狡黠如她,悄然披衣退下,嘱咐春儿留神窥视里面的一切,好告知于她。
南陵璿惊悚的外貌让云初见不寒而栗,她倒退了一步,说实话,她怕的压根就不是相府的家教,而是他,这般陌生的眼神……
碧儿退出去时掩上了门,“洞房”里便只剩她和他,她紧张得连自己的心跳都能听见。
“怎么?怕了?”他讥讽道,“就凭深夜外出喝酒这一条就能把你休了!”
被休意味着什么?声名狼藉?一生受人唾弃?
她却忽而笑了,醉眼桃花,“呵!休吧!初儿将永感王爷恩德!”
她原本就不愿嫁他!休了或许便是解脱!声名狼藉也好,遗臭万年也好,总比日日针扎着心的日子好过。
尽管她一遍遍告诉自己,眼前此人早已不是心中的他,可事实又无时不刻在提醒她,他就是他!就是他啊!
她的话倒是让他一惊,遂冷笑,“休?本王不会那么便宜了你!过来收拾!收拾完给本王沐浴!”
他起身,一丝不着,旁若无人,叫了小禧子进来,令他和另一个太监将他架入早已备好的浴桶。
她的目光捕捉到不该看到的东西,眼神慌忙移开,上前整理床褥。
掀开被子,粘腻的红红白白令人作呕,那奇怪的味儿亦是从这散发的,她掩住嘴,比作呕更难受的,是心口膨胀的痛楚,淹没了她所有伪装的坚强,眼泪滴落,和那红白之物混在一起……
第三章 何处染尘埃13
云初见!不能哭!不许哭!
她逼自己念着一首偈子: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这是小时候娘带着她拜会一佛家高人时,高人念给她听的,并让她时时记着,就不会有痛苦,而她在丞相府被云初蕊欺辱的日子,亦是凭着这偈子熬过来的。
然而,她终究只是个凡人,心中亦并非无一物,而是实实在在住了一个人啊!自打住进这个人,就注定做不到超脱了……
这一回,这偈子再也不灵了,恁了她念了八九遍,心中疼痛仍不减分毫,而他,却听见了她的嘀咕,“收拾好了就过来!磨蹭什么?水快凉了!去打水来!”
她一怔,顺从答道,“是!”
痛,让她疲惫,让她除了顺从,再无力翻飞……
“等等!”在出门的瞬间,他又叫住了她,“你嘴里念的是什么?”
她凝住不动,木然念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他反反复复念着这两句,如入了魔,连她出去打了水回来亦不知。
直至她在门廊处摔倒,水泼了满身,他才恍然,慢悠悠吐出一个字,“笨!”
这个字不含嘲讽,不含辱骂,不含斥责,竟有一丝……她寻思着该用个什么词来形容,若说宠,则太过,连她自己也不相信,但千真万确的,就如小时候学绣花,针扎破手指,娘满目慈爱骂她“笨”的时候一样……
她呆坐在地上,半晌没有动静。
他似怒似嗔,“还不再去另打一桶!”
“是!”她浑身湿透,逃也似地提起桶飞跑,忽而想到,他明明看不见,怎么知道自己泼了水?这,也用心思灵敏来解释吗?
心中念头一起,重新提了桶水,回到承锦阁新房。
抬起桶,把热水缓缓注入浴桶内。忽而手腕一紧,他如玉的手指准确无误地搭在她腕上,他的声音极度紧张,“你……究竟是谁?”
“我……我是初儿啊!”她慌乱答道,不知他为何出此一问,见他闭目呼吸,似在辨别什么气味,才猛然想起,自己方才被一桶水淋透,正有淡淡的异香渗透出来,这异香,是她自己的体香……
下一瞬,她腰间一紧,被他卷入浴桶,与他紧密相贴,她慌乱得不知自持,眼神游移,不敢看他光裸的身体。
“你熏的是何香?很特别?”他的气息如昨,他的问话如昔,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的上元夜,他吐气如芷,温和如水……
第四章 悠悠恨因谁1
云初见闭上眼,如同沐浴在两年前的灯火辉煌里,情不自禁去抚自己的左肩,一如抚着自己心口的伤……
只听“嘶啦”一声,她的衣襟被他撕开,他温润的手指触上她左肩,只是,左肩的疤痕早已被一朵蓝木棉所取代……
她心尖的伤疤被揭开,旧创撕裂,痛何如哉?
她想解释,这,原本是一个创口,这朵花,是碧儿刺上去的!然而,在她开口的瞬间,他的舌骤然窜入,堵回了一切……
第一次被一个男子这般对待,她茫然不知所措。出嫁前,娘暗地里叮嘱过她,夫君会在洞房之夜如何如何对待她,在一些偶尔看过的杂书里,也知这个亲昵的行为叫做什么,可是,他在干什么?咬她吗?像一只暴怒的兽,在狠狠噬咬自己的猎物一般,她已经闻到血腥的气息,痛,好痛……
她皱起眉,想要抗争,他的臂却卡住她腰际,又一次衣帛撕裂的声音之后,她便和他一样,全身光裸了……
她忆起洞房之夜的痛,泪水盈盈,如同落入虎爪的幼兔,惊恐乱颤,双臂抵着他光洁的胸膛苦苦哀求,“不要……不要……”
他一手钳住她下巴,丑恶的脸凑近她,“不要?你不是想当本王的王妃吗?这是王妃的本分!”
话音未落,钳住她腰际的手臂力度下沉,噩梦般的痛楚在体内剧烈撕开,她大声惨叫,胡言乱语,“南陵璿!你这个混蛋!你对不起福王妃!她那么爱你,她尸骨未寒,你就宠幸了一个又一个!”
穷途末路,她以为只有这样才会激他停止动作,然而提起福王妃,似乎更加激怒了他,更为猛烈地暴风雨袭来,带给云初见的只有痛……无休无止的痛……
夜,何时是个尽头……
他发泄完毕,将她往水中一推,大吼,“小禧子!”
“在!”小禧子几乎是连滚带爬进来的,匍匐于地,哆嗦着不敢看桶内的春色。
南陵璿双臂一伸,示意小禧子伺候穿衣,“去书房!备酒!”
“是!”小禧子是聪明人,先用大红锦缎遮住浴桶,才将南陵璿从浴桶里弄出来,换上新的便袍。
很快,轮椅转动的声音远去,云初见靠在浴桶里,水已渐凉,散发着奇怪的腥味儿,只有这,在提醒她,方才发生的一切……
“把这碗药给她喝了!”门口响起女人尖锐的声音,她不用回头,便知是碧儿,什么药?毒药吗?鹤顶红她都喝过,那还怕什么?
难闻的药味儿已到唇边,她没有抵抗,张口喝尽。碧儿得意的脸便已转到眼前,脸上挂着又嫉又恨的笑,“狐媚子!想勾引王爷?没门!想给王爷生个儿子,母凭子贵?休想!”
第四章 悠悠恨因谁2
云初见明白了,碧儿给她喝的倒不是毒药,只是那种喝了不会有孩子的药……
如此,甚好。她本就没有给他生孩子的想法……
“还有!我警告你!”碧儿的笑容收敛,寒意自她眸子深处上涌,“你最好不要说出你肩上的木棉是怎么来的!别忘了,你还有个娘亲在相府……”
云初见心口如遭重击,颓然沉没水中,水已冰凉,却不如她的心凉……
莫非,她此生再无机会在他面前说清楚自己是谁了……
不过,这样也好,她不愿意他为了感恩而怜惜自己。那个隐匿的疤痕,就如她心中的故事一般,再也不要翻开吧……
碧儿得意地笑着离去,她没入水中,让他的气息,还有淡淡的腥味儿,将自己彻底淹没……
她不明的是,如今的南陵璿相貌丑陋,性格怪异,碧儿这些女人到底爱他什么?仅仅只是显赫的王爷地位吗?
她在想,如果她就这样一直泡在浴桶里,直至死,这王府会不会有人知晓?至少,他,是不会关心的……
她又反问,既如此,那自己又爱他什么呢?自己,到底爱他吗?
混沌,愈加混乱……
后来,终是有人来寻她——福儿和喜儿。这俩丫头见小姐丢了,偷偷在王府寻了一晚,最后找到承锦阁,将湿漉漉的小姐捞回了锁金阁。
原本打算好好歇息,被南陵璿折腾得够呛,可才躺下不久,小禧子就来宣了。
“奴才叩见云王妃,请云王妃移驾承锦阁伺候王爷。”小禧子跪在她罗帐前请求。
她翻了个身,只觉全身疼痛,头更是疼得厉害,小禧子嘴里的伺候是什么意思?如果还要重复晚上的事,她可再也承受不下去了!
小禧子见她不出声,进一步游说,“云王妃,其实并非王爷来请王妃,是奴才自己擅作主张,只因……”他说到这里,停了停,“只因王爷醉酒,在书房……近似癫狂,可嘴里却念着……念着王妃的名字……”
云初见惊得一坐而起,“他念什么?”
小禧子稍稍犹豫,最后似下了狠心,才道,“王爷一直念着……初儿初儿的,还有什么错了,错了,为何为何,奴才不懂,只是从未见过王爷这般模样,心中害怕,所以来请王妃……”
她一颗心几乎呼之欲出,不禁捧心,汗水涔涔,心道,“难道,他明白过来了?”
再也无法安然自若,她急道,“你先去外面等着,福儿,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