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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见到我冒雨而来时仍是不吝于付出你的关心,尽管心中不曾真正释怀,却是真真切切地为着我而担心,而难过……我突然便明白了。”他的手掌下意识地紧了紧,含笑睨我,那深邃如星夜的眼瞳中满满是饱胀的真切与温柔。“宓儿,这便是你了,是我一眼便瞧上的你。从前我只当或是前生的缘分,才会令我对着初见的你便如此的上心,我看着你对每个人都是那样的温柔相待,竟似乎与对待我没有什么不同,所以我不安,我困惑,这样的情绪于我偏又实在是陌生,我无法令你明白我心中所想,所以,只能用我的方法一再的试探,却不想这样……会伤害了你!”
“宓儿,或许你并不想承认,可是,当初却真的是你招惹了我,却又以着那样淡然的态度阻隔了我的真心。”
“我……承认。”我赧然一笑,目光与他盈盈相对。
他轻笑。“在没有遇上你之前我一直认为女人可以疼,可以宠,却独独不可以爱!因为一旦爱上,便会任她予取予求,温柔乡,英雄冢,成大事者,又怎能被困在这样狭隘的情感里?可是,我看着你从谨慎地防备,到终于投入我的怀抱,我看着你对我微笑,叫我朔郎……尽管不愿承认,我却仍是不得不去深思。我或许,早已经爱上了你。”
爱……爱上我!我心头剧震,只在下一刻,眼角已然微润。
他轻扯嘴角,笑意便渐渐有了些自嘲的味道。“当然,你是美丽的,这一点只要不是瞎子,只怕都不会否认。可是我直到如今方才明白,宓儿,或许我爱上的,真的不尽于你的美丽。在和你一起度过的那些日子里,我看着你安安静静地陪伴着我,真心真意地照料惇儿,对待身边的人都是那样体己,那样温厚,我真的感到很快乐,那是我有生以来从未体会过的温暖。我总是计较你的过去,我总是耿耿于怀你心中除我之外是否仍有他人的存在,说穿了,不过是因为我对你太过在意。因为太过在意,所以,太过苛责。我只顾着怪你对过去的事过去的人念念不忘,可是我却忘记了,若你能够轻易地便抛弃曾经在意过的人,亲情也好,其它感情也罢,那么,你还是我所喜爱的那个宓儿么?来日的来日,你是不是也会像这样轻易地便忘记我?”
“或者正因如此,你的心意对我来说才是尤其的弥足珍贵罢!你陪着我的那段时光,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发自内心的温暖与真心的喜爱。其实,我一直真正想要并一日比一日渴求的,真的并不是狠狠占有你的身体,而是……独享你的温柔。”
“而这些,我曾经得到过的,却又因为我的自私与跋扈而通通失去了……”
“宓儿,现在,你明白我的心意了么?”他目光灼灼地望着我,那些剥啄了又凝起的回忆一点点,一幕幕在我脑中铺陈开来,像世上最美的花朵,绽放出清芬醉人的甜香。
“我根本不在乎宁允祺下一步会怎么做,你在我身边,便已是我最大的胜利了。可是,我不会再容忍任何人以任何的名义将你从我身边带走!自今日一别,我希望这南朝的一切于你,都将是个终结!”
“你……能答允我么?”
我噙着温热的泪水,却只是一味地抽泣,说不出话来了。怀中惇儿的神情亦是沉静,只在瞧见我怔怔流泪时忙忙地抬手便要为我拭去泪水。我伸手慢慢拿过惇儿手中握着那串已然损毁的九连环,仰首凝望着他,“臣妾之心,誓如此环。”
他剑眉轻扬,眉眼间那浓浓的笑意便点点聚拢起来。“宓儿的心……我可舍不得这样一刀斩破,宁肯耗一世的气力去慢慢猜度,慢慢解开。”
“就这样磨上一世,纵然到头来仍是不能彻底解开,可终究在这世上再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了。”
“拓跋……朔……”语声支离破碎,我真真是无法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了,只能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哽咽着道:“我的真心,其实……真的很简单。”
望着他熙亮的眸子,我喃喃开口:
“我心匪席,不可卷也。我心匪石,不可转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
他眉心一簇,却在下一刻极是坚定地颔下首去,镇声允诺。
“如你所愿。”
作者有话要说: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纳兰,洛反正是喜欢得不得了。
明月多情应笑我,笑我如今。辜负春心,独自闲行独自吟!
第四十九章 西出阳关无故人(下)
连着赶了几日的路,虽是坐在车中无需步行,可一路颠簸,却也渐渐地觉得有些乏累了。不久便到了彭城郡,漠歌带着几个侍从在市集中采办路途所需的补给,回来驿馆时脸色便有些凝重,回禀拓跋朔道:“王爷,属下以为此地不宜久留,若王妃与小王爷身体无恙,不如连夜出城,以免夜长梦多。”
彼时拓跋朔正与我和惇儿在房中用膳,闻言放下了筷箸蹙眉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外头不可如此称呼我等,仔细隔墙有耳!”
漠歌一震,忙低下脸去应道:“是,属下知错。”
拓跋朔淡淡嗯了声,没再开口,却在侧眼见我执着汤匙仔细地喂惇儿喝着一小碗鲜鱼汤时蹙眉道:“宓儿,你不可如此兴惯他,让他自己喝。”
我另一手拈了丝帕轻巧地拭了拭惇儿嘴角的汤渍,闻言只是淡淡笑道:“不过一碗汤罢了,哪那么多的计较?”我看向漠歌,“你听到什么了?”
漠歌抬眼看了看我,神态间便似乎有些犹疑,我心中微乱,忍不住问道:“可是朝中派来了追兵?”
漠歌尚未开口,拓跋朔却蓦地轻笑道:“他动作倒是很快。”
“谁?”我见他笑得一脸笃定,心中不禁微微疑虑起来,将手中的汤匙递给惇儿让他自行喝完汤,我沉声道:“拓跋朔,你可是有事瞒我?”
他抬手摆了摆示意漠歌出去,耳听得门扇轻轻阖上,这才转身执住我手笑道:“作什么摆出一副天大的委屈模样?我可是全照着你的吩咐行事,怎么能说是瞒着你呢?”
我斜睨着他,哼道:“巧言令色,鲜矣仁!”
他登时垮下了眉头,叹道:“今日才知何为百口莫辩,何为有口难言!”
他虽是一径顽笑,然而我心头却渐渐凝重了起来,正色道:“究竟是什么事,你快告诉我。”
他静静一笑,“我说了,我都是照着你的意思行事。”他的眼中有星火跳动,“宓儿,你的计划只怕是要提前了。”
“我的计划?提前?”我讶然重复着,脑中却蓦地一个激灵,“你是说,允祯他——”
他点点头,“说起来,这一切还真是多拜那苏承风所赐。那晚云姬劫持了岳母,太后遭劫,本应人人自危,他却表现得如此激进,满朝文武可都看在眼里呢!”
饶是对着那样一个人早已心寒如冰,可听着他以这样戏谑不屑的语气提起他来,心底那幽深的一处仍是免不了逸出一丝轻微却深沁肌血的疼痛来。我淡淡道:“处心积虑谋划多年,终于大权在握,心中肆意再把持不住,难免便流于骄狂了罢。”
他点点头,“不错,宁允祺继位之初便大肆清宫,流失人心何止一端?宁佑承昔年身为楚朝的淮陵王,虽然逼宫兵败,其所属势力几乎折损殆尽,可百密一疏,在朝堂中总还是会有那样几位相与,或是当年承了他的恩的,或是首鼠两端墙头稻草的,总之,必然是与苏承风貌神皆离的。”
“他们眼见苏承风得势,自然惶惶不安。董家虽然与宁佑承昔年无交,可是无论是为了自保,抑或为了更大的野心,这样一个时机他们是绝不会放弃的。只不过是小小地散布了几句流言……一切,便水到渠成了。”
他说到此处,不必再多言,我已然明白他话中所指,必然是将允祺的身份以着秘闻的形式散布了出去。姨母的突然被劫,出宫后又音信全无,我的突然消失,爹爹的反常态度……这些,无一不为那亦真亦假的流言奠定了最坚实的基础。朝中百官人人皆知昔年姨母北逃与先帝失散,途中与家姊同时产子,便是我与允祺。两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孩子,又是一男一女,这本身便是很值得推敲的事,尤其我的容貌竟如此酷似姨母,比起名义上姨母的亲子允祺更要肖似,这却是不得不令人大为疑心了罢!
我喃喃道:“他……如此相帮,却又图的什么?允祯也好,允祺也罢,谁当皇帝于他都没有丝毫差别了。”
拓跋朔却不以为然,淡淡一笑,“此言差异。”他灼灼望我,“昔年他所求而不得,寄望于他人,也是人之常情。”
我心头陡然一凛,“你是说——?!”
他郑重望我,镇声道:“宓儿,不管你心下如何不甘,如何怨怼,你终究是他的女儿。”他说着轻笑,抬手顺带着抚了抚惇儿柔软的额发,眼角那一点熙亮却始终是凝望着我。“事到如今,他终究是肯为你所谋,也只愿为你所谋了!”
只愿为我所谋……!
我心头繁杂,领会了他话中的意思,得知宁佑承如此相帮允祯,本是顺着我的心意而行,一切也进行地很是顺利,可是心底深处却怎样也轻松不起来了。允祯……我注定是要对你不住,对你不住的罢!将你推到如斯的境地,来日你若知这竟是我的意思,或者说,你知道我竟眼睁睁地看着你被一双又一双的手捧上这注定会令你苦痛无奈的位置,为了自己的安宁,为了更多的私愿——我眼睁睁地瞧着,纵然犹疑,却终是默许!允祯,允祯!到得那时,你若怨怼于我,我终究是无话可说了!
今生今世,终究是我辜负了你!
“彭城郡是金陵的门户,只要出了彭城郡,便是异姓王皖王赫连昭的领地……苏承风,也便鞭长莫及了。”他静静分析,置放在饭桌上的手掌无意识地一张一合,五指并拢紧握着,再松开,再握住……清晰可见两道暗紫色的血管在皮下肆虐。
“那赫连昭,早已有意投诚。”
我对那赫连昭不过是略有耳闻,只知他是上任皖王赫连德的独子,拥兵自重,对朝廷一贯是倨傲而不甚服帖的,只是他竟早已对漠国投诚,这却是非我所能知了。他说的笃定,我便并未太过留意,只是想起允祺的性子心下微微犹疑,忍不住道:“这一路行来实在是太过平静,允祺竟然没有任何动作,倒教我白白忧心了。”
他猝然冷哼,抬手便在我放在膝头上的手臂上轻轻拍了拍,“傻宓儿,目下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应是想方设法地平息流言,稳固朝堂罢!他此时早已自顾不暇,又哪里还能得暇顾得上你了?何况……”他蓦地微眯了双眼,语气中便含了几分的冷峻,几分的不屑,“宁允祺纵然有心,苏承风也不会顺了他的意的,出了这样的变故,他自然是巴不得你远远消失的好。”
他望着我瞬时便雪白了的脸色,一时疼惜,一时亦有些不快,紧了紧我的手掌,他沉声道:“用过膳后你好好休息一番,今晚我们连夜出城。”
我幽幽叹了口气,却也不欲再多说什么了,轻声应道:“……嗯。”
作者有话要说:当当当当,路程太远,一晃又是两个月=.=SO,极度不耐烦的洛决定一笔带过,下一章……宓儿两口子就咻一声——回家了!!!~(@^_^@)~
第五十章 画眉深浅入时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