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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顶着公主头衔,宋晓很顺利地来到皇帝老爹的御书房外,刚好与出来的徐杰安迎个正着。
“徐公公。”宋晓问:“父皇可在此处?”
她这两日的事情和楼定石的所为,徐楼定岂有不知?眼见昨日楼定石早早将女儿打发出宫之后,虽未露出不悦的神色,但处置那几个旧相嫡系时,怎么看都太重了一些,难保不是迁怒之故
而忙碌一天之后,临歇息之前楼定石才问起徐杰安,楚越人如何
“也没闹,也没喊,就静静在里面待着,一句话也没说。”听到答覆后,楼定石沉默片刻,道:“知道了。”
知道了。就这么一句话,却没有指示下一步该怎么办。是就这么继续关着,还是该给他点儿教训?
徐杰安也知道他的心思:虽然楼定石对女儿说得无情,但说到底,还是顾念着楚越人与楚锦繁那几分血缘关系的。可又实在咽不下他“拐带”女儿这口气,说是要给他教训,却还没想好要怎么拿捏这教训的程度。轻了不行,,重了也不行,实在有些为难。加之这几日朝廷里的事情还有不少,楼定石将这事暂缓一缓也是情有可原的:反正人已经拿在手里了,该怎么对付,等闲时再说也不迟
却是要让公主焦心一阵子了。今日她过来,定然也是为那小子说情的吧
想到楼定石案头还堆得高高的公务,徐杰安犹豫着要不要找个什么借口先将公主哄回去
还未等他将托辞说出口,便听到楼定石在屋中扬声问道:“杰安,谁来了?”
既然能劳动皇帝亲自开口相询,那么肯定是知道来人是谁,也只有一个意思
徐杰安向公主一躬身,道:“公主请。”
“多谢公公。”宋晓悄悄作个深呼吸,抿了抿唇,准备正式迎接今日这一声硬仗
进到书房后,映入宋晓眼帘的,首先是案上高得几乎要将人淹没的文件。包着明黄锦底的袱皮,应该是奏折吧
皇帝老爹每天都要批这么多折子么?忙着管理一个国家的政务,同时还要为自己操心,这样是不是太辛苦了?
在她发呆的这一会儿,楼定石已挥退了左右,甚至连徐杰安也退了出去。等宋晓回过神来时,才惊觉屋中只剩自己与皇帝老爹两个人。已经放下手中朱笔的皇帝向自己看过来,口中说道:“想说什么,,说吧。”语气淡然,没有一丝的不耐烦,但他的手却不由自主地按了按太阳穴
看见他微微蹙起的眉头,宋晓不假思索地走过去,等她反应过来时,她的手已经放在皇帝的头上了。
“父皇。”宋晓顿了一顿,“儿臣为您揉揉,解解乏。”
“呵呵,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得灵儿这一番服侍,不知等会儿要被讹去什么东西呢。”话虽如此,楼定石却是调侃的语气。
宋晓知道他在说笑,便笑道:“难道在父皇心中,儿臣就只在有求于父皇时才巴巴跑来献殷勤不成?”
“是与不是,你自个儿明白。”
“父皇怎么说这种话!”
缓缓为这天下之主揉捏着解乏的穴道,看着他神情逐渐和缓,感觉到他周身的气势逐渐松懈、变得柔和,宋晓的心也慢慢变得柔软。想起那天她说“皇帝什么都有了,我什么也给不了他,实在有负金枝的拜托”,心中不禁轻笑起来
即使贵拥天下,他也还是一个人啊。而因为要肩负天下,也比一般人来得更累。他自然也会渴望亲情,渴望被温存以待。自己能给他的,虽然在旁人看来或许微不足道,于他却是弥足珍贵的
一份不带机心,仿佛只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对父亲的关心
忽然之间,宋晓突然就明白了皇帝为什么对金枝这么好。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甚明了,但潜意识之中,还是为自己寻找了一处可以放心休息的地方
现在,这个地方的名字叫做女儿;而之前,叫做楚锦繁
想到楚锦繁,宋晓顿时生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来。童话里公主遇到王子,重重波折后便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然而童话之所以美好,只是因为它从来只停在最美好的地方
它从来不告诉世人,两个不同背景下生长起来的人,走到一起之后所将要遇到的重重磨合。更遑论他们原本怀抱的不同理念……
她只盼望,楼定石此生永远不要知道楚锦繁所做的一切
许是走神的缘故,手下略略重了些。楼定石立时便察觉到了,他抬眼看看忽然神不守舍的女儿,暗叹了一口气,道:“差不多了。灵儿,朕知道你今日所为何事。”
“……父皇。”因想到令人怅然的事情,宋晓声音变得闷闷的:“您说,感情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楼定石愣了一愣:“东西?它可不是东西。”他略一顿,说道:“说到底,不过是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罢了。”
“命?父皇难道是认命的人?不信人定胜天。”
楼定石缓慢但坚决地摇摇头:“等你再长大一些,你就会明白,事上有些事真是永远也求不得。”
他话里略有苦涩之意,宋晓并没有听出来,只道他意有所指,便说道:“求都没求过,就说求不到,这怎么行?”
楼定石许久不见女儿这般模样,不觉一笑,柔声道:“那你要怎么求?”
“自然是求父皇。”宋晓从后面将头埋在楼定石肩头,用撒娇耍赖的语气央求道:“父皇,您就答应儿臣吧~~”
“若父皇不答应呢?”
“难道您忍心看儿臣天天以泪洗面?”
“灵儿。”楼定石声音里有些无奈:“莫要忘记,你已经是有夫婿的人了。”
以她目下的情况,提出这种要求来可谓是匪夷所思,然而楼定石一心宠她,自然不会骂她不守妇道****无耻之类的话,只当她是一时迷惑,劝一劝就好了
宋晓听他提起谢流尘,顿时想起昨晚鸡同鸭讲的事情来,当即脸就黑了:“父皇,我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但是,我放不开。”
楼定石听她语气认真,也想起那****说“是真的”之时坚定的眼神,却仍旧劝说道:“灵儿,感情之事不是身随心走,既然你已嫁为人妻,便该知道有所克制,你要记住,你府中还有人在等待,你不再是自由之身,可随心所欲。”
这番庆说得很在理,若在平日,宋晓肯定要鼓掌赞成。但问题是,她同谢流尘之间的事情,完全不是像这样的啊
宋晓低声道:“事到如今,儿臣也不避讳这些了。父皇可知,自儿臣出阁之后,一直与驸马分院而居。”
这话虽说得隐讳,但略一思索便知道了。楼定石更是早已知道内情,便说道:“你们还年轻,起初闹一阵别扭也是有的。现在不就好起来了么?”
听到这里,宋晓才发现事情并不像自己所想的那么简单。楼定石不答应的原因,不单只为对楚越人不放心,更重要的是,自己已经是有夫之妇,不能再对其他人有什么非份之想
她想说选择错误的话至少该给一次修正的机会,不该就这么一锤定音,让人闹一辈子的心。她想说合则合不合则分也没什么,人最重要的是过得幸福而不是在旁人的目光中忍耐将就,直到退无可退,才下定决心或干脆就丧失了所有的勇气。她想说……
她想说的秀多,然而话涌到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她与楼定石之间相隔的,不单只是因半途而来,所以并不同出一源的灵魂,而且还隔了一个世界
正如自己的世界观决不可能迁就变成这个世界的观点,作为一个心智坚定的皇帝,楼定石自然也不会向她妥协
如同昨日她与谢流尘的鸡同鸭讲。她从未想过,男人自大自恋起来,竟然也会到这个地步。但是,这也与时代背景有关吧?
这一瞬间,宋晓忽然很绝望:自己真的可以说服对方么?她真的可以达成心愿么?
不如私奔了事算了。反正楚越人有术法,足够躲得过追兵。但是这样一走了之并不符合自己的性格:且不说金枝已经拜托她代为向楼定石尽孝,也不说楚越人要是真的走了但他的母亲和哥哥,还有楚氏一族,全都要沦为待宰羔羊。单说楚越人的心意,他可还没有答应自己呢。若是为情势所逼,迫不得已答应与自己在一起,这样的话,迟早要生怨的。自己要的,是对方心甘情愿,并不是以逼迫得到的承诺。
楼定石看着女儿变得黯淡的脸,心中一阵不忍,他从未拂过她的心意,这次更兼着内疚,几乎便要脱口答应下来,却又生生忍住
他知道灵儿与谢流尘至今尚未圆房,于情于礼,说要改嫁也无不可。但他认为,谢流尘过去虽素行不良,经过这一番事情,定然有所改变,肯定会善待灵儿,与她有个善果。而灵儿若真改嫁与那楚越人,且不说他无甚地位、楚氏与自己之间的恩恩怨怨,单是灵儿日后所要遭遇的闲言碎语,只是想像一下,便令他无法忍受
之前宫中嫔妃对于灵儿身世血缘的种种议论,他不是没听过,但他知道这都是那些女人因不受宠而生出的妒恨,若是自己下了旨明令禁止她们再生出这些啄言谣诟,保不齐她们怨恨无处无泄,做出什么不可挽回之事来。
反正只是说说而已,为了避免更大的麻烦,且由得他们去。自己留意一下,不让灵儿知道就好了。
虽然后来他听才发现,自己一番苦心并没有遂意。那些风言风语,还是传到了灵儿耳中。而灵儿在自己面前虽总是微笑着的,暗里却是独自伤感,无法遣怀。
这件事令他后悔无比,早知如此,当初便该下狠手才是。
然而已经无法挽回。
已经发生的事情,再无法追回。但在往后的时日里,他决不允许再出现类似情况,再让灵儿受到伤害。
楼定石清楚,公主休夫再嫁,自古从未有之。若是真这么做了,便不只是后宫议论,甚至连全天下也要生起轩然大波。说不定,过上个几十年来,还会有人津津乐道此事。
他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灵儿就该是纯净无遐,一直在他的关爱之下,无忧无虑地生活着。
即使她现在伤心难过,过上些日子,也会渐渐忘了的。没有什么不能放下的。
打定主意,桉定石将心头那一点怜惜硬硬地抹去,对低头不语的女儿说道:“朕之前所说的话不会改变。你无需再为他担心,也别再和他见面。”他沉声道:“若是让朕知道你与他私下交接的话,休要怪朕下狠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