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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有毛病、变态”的楚公子并不知道宋晓在背后为他的性格做了这样的一锤定音,不过,就算他知道,多半是冷笑一声,讥讽几句,便不放在心上。而此刻,他显然没有精力来做这无聊的事,他正在做一件相当重要的事。
如果有外人在此刻踏进他的房间,一定会以为自己眼花了:房间铜盆中的清水在楚越人的手势下,自盆中拉出一线,慢慢在空气中结出一面约有半人高的水墙,悬在半空中。薄薄一层,在烛光下水光粼粼,这场景在夜色中瞧来,配以水墙前楚越人清秀的脸,于妖异中平添几分盅惑,若真有人看到,定然会认为自己在做梦。
眼见盆中的水都汇到这墙中,一滴不剩,楚越人长袖往那水墙面上一挥,原本兀自波光粼粼的水面霎时变得漆黑一片,反射不出任何光线,正面看去,犹如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从侧面看,却什么也看不到。
不多会儿,这块悬于空中的“黑布”从中央开始泛出银芒,那一点如针尖般大小的银芒一点点扩大,如同往那里扔进一块石子,泛起的涟漪一圈圈荡开,散布到整个水平面。最后,整块水墙的颜色再次改变,由黑色变为银色。
这时,宛若水晶般晶莹剔透的水墙中,缓缓出现一个人的身影,却并不是楚越人。那人影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最后,连发丝都历历可辨。只见显现在水墙中的,是一名青年男子,白衣长袖,头发用竹冠挽起,面容是一种近乎女相的清秀,若不是明显的喉结与宽大的手掌,几乎要教人错人为女子。
楚越人站在水墙前,看向墙内那白衣竹冠的青年,对着那张与自己有七成相像却更加清秀的脸,轻声说道:“大哥,许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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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城。北城门边杨柳岸,沿道遍植烟柳。若是春夏之际,柳条曳波带水,鹅黄柳绿,煞是好看。折柳相赠,聊寄别情,这里历来是文人雅士的送别之地。可惜眼下是深秋,柳叶早已落尽,只剩枯瘦的枝条,且此时又是夜中,城门早已关上。此时本该无人的杨柳岸边,却有二人并肩而行,低声交谈。
月光清泠地铺陈在水面上,荡起一池银辉,照亮岸边道路,亦照亮道上的人。只见两人并肩走来,一人青衫挺拔,眉目坚毅,一人锦衣玉冠,目若桃花。两人在岸边站定,其中那身形较高的青年说道:“青华,送到这里便可。”
那被称作“青华”的玉冠青年道:“你就准备用两条腿走到宁州?”
“我的马寄存在前面一个地方,待我取回马后,明日傍晚便可到达宁州,不会误事。”
青华道:“如此便好。郭大哥,此事你用心良苦,小弟铭感五内。但今后还请郭大哥莫要再管这件事。”
“你这话今日都说了几遍了?这可不像你那满不在乎的性子。”姓郭的青年道:“放心,我自有分寸。”
青华摇头,道:“郭大哥,皇上这次是打算借我生事,你与我走得太近,他会不快的。”
“你也说是借机,之后还是要替你平反的。毕竟皇上与你父亲小孟王那么多年的交情,今次若不是不得已,他也不会出此下策。”
“这些我都知道,郭大哥不必再说。我只想说,郭大哥,你受皇上差遣暗中行事,若与我走得太近,皇上定生疑心,甚至疑心到我——你明白么?”
姓郭的青年面上神情游移不定,道:“不至于如此严重!皇上虽然有时辣手,对故人总是网开一面,且你这些年——”
“我这些年胡闹得很,皇上也由着我来,是对我极好的,是么?”青华接过他咽下的话头,心中暗叹,嘴上却道:“我明白,这些年皇上对我很好,这次权当是我回报圣恩罢了。”
青年重新展颜,道:“正是如此。只是这次委实凶险,既有金枝公主这件事,便应该好好把握。金枝公主是皇上最疼爱的公主,若你能找到她,逞报与皇上,这件大功皇上定然不会忘记”
“是,是。你今日不是帮我将那十二骑都分派出去做这件事了么?否则何必要到现在才急着赶回宁州?”想起白日之事,青华笑道:“他们对你这大将军的儿子倒服气得很,倒比对着我这个正经主子还要恭敬。”
“你啊,昔年老孟王护国十二骑横扫九州,与太祖被目为国中双将,何等威风。他留下的兵书,足够后人受用不尽。你父亲是身体不好,否则这将军根本轮不到我爹来做。若将你那些玩乐之心稍稍用一两分到这方面来,今日我何需班门弄斧?”青年说教道:“青华,你也不小了,早该收起那玩闹浪荡的性子,别辱没了你先祖的名声。”
青华露出一贯嘻笑之色,道:“郭大哥,莫非你嫌弃我这个不成器的小弟了?”说着做西子捧心状道:“大哥不要我了,今后我可怎么办啊?没有大哥,以后谁来帮我收拾麻烦善后?”
“你啊!”青年对他这副无赖模样十分无奈:“总有我帮不到你的时候吧?”又道:“你看你这副样子,难怪都二十了还没人来提亲!”说到提亲二字,想到眼下形势和已接受的命令,心中一紧,方才那股恨铁不成钢之心尽去,余下尽是怜惜:“青华,你少时失怙,幸得皇上护着,本该早早成亲,屋中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享一享人伦之乐,可这件事一来——唉!”
“得得得!”青华最怕他拿这个说事:“大哥你怎么越来越罗嗦了?”见青年面露不豫,马上改口道:“多谢大哥关心,但不是有句老话说‘患难见真情’么?如果到时我真的——那时还愿跟我走的女子,才是真心待我,不是贪慕这王妃的头衔,对吧?”
见青年还想说什么,又忙道:“这事也不是今晚说说明天就成的。大哥,你密令在身,还是早些赶回去妥当些。”
青年虽觉得还应该多说他几句,但想起自己任务在身,确实不宜久留,只得道:“我说的你都记着,寻找公主这件事上千万用心。还有,将那性子收一收,别再整天到处惹事。”
他说一句,青华应一句,端的是乖巧无比。青年看在眼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最后说道:“万一事情有变,即刻捎信给我!”
青华点头:“我知道。大哥,你也一路小心,多加保重。”
“那,你我就此别过。”说完青年便转身走到数丈外的城墙之下,提气腾身而起,中途伸脚在墙身上借力一点,又掠起数尺,轻飘飘落到墙头,回头看看留在原地的青华,朝他挥挥手,转身朝城外一跃,身影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除了青华,没有任何人看见过他。
青华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回想方才他说的话,脸上不由露出苦笑来,喃喃道:“大哥啊大哥,你只道要我出息,要我光耀门楣便是为我好,却不知,若我果真锋芒毕露之时,便是我大祸临头之日。你总将旁人想得如你一样宽仁温厚,皇上如此心机深沉,在你眼中也是仁爱君王。你却不想想,他老子是怎样发家的,他会容得我像当年的他一样重兵在握么?他会留一个隐患在他的江山之中么?”
他自嘲地一笑,往城中慢慢走回去。
行到一处灯火通明的地方,忽然被人拦住,一股脂粉香味扑鼻而来,薰得他不着痕迹地退了半步。那女子却未察觉到,吃吃笑着攀过来:“小王爷秉烛夜游,兴致倒好。”
她口中的小王爷,正是淮安王孟优坛,方才那青年唤他青华,是他的表字。
孟优坛这才发现,此地莺啼燕嗔,正是青石城中有名的销金窟。河畔十余幢莺歌燕舞的秦楼楚馆,河中数十条香风袭人的锦绣花船,尽在此延令河处,难怪丝竹管弦齐鸣,热闹到如此不堪的境地。
孟优坛道:“小王今日只是路过,改日再来听姑娘的曲子。”
那女子调笑道:“只怕是嫌奴家不到望星楼的如是姑娘那般美貌吧?小王爷奇花在手,自然看不上我等庸脂俗粉了。”
此时孟优坛脸上已是惯常的倜傥笑容,听了这番话,抚额道:“如是姑娘可是有名的清倌,小王虽思慕她已久,却未曾有幸得她一顾。你这番话,可不是揭本王疮疤么?”
那女子吃吃笑道:“哎呀,原来奴家竟能伤到青州第一风流多情人淮安王的心呢,这可真是奴家的荣幸。”说着靠上来,纤指在他胸前一抚,道:“小王爷可还疼么?”说着轻轻吹了几口气,歪头看向他道:“这下该不疼了吧?”
孟优坛大笑着揽过她,道:“解语解语,你总是这么会说话。”
解语笑道:“承蒙小王爷夸奖,不知可有什么赏赐?”
“赏赐?”孟优坛咬了咬她的耳垂,道:“你稍后便知。”说着,拥着解语柔若无骨的身子,踏进那朱门碧纱,醉歌绮梦的花楼。(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