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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标哭闹后累了,伏在陈氏怀里沉沉睡去,睡梦中不时抽搐一下。
陈氏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一腔怒火发泄在屋里的丫鬟身上,已有两人被拉下去打得屁股开花,剩下的人战战兢兢,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墙里去。
赵嬷嬷再次端了托盘进来时,陈氏怒瞪她一眼,皱了皱眉。十郎从早起到现在,除了哭闹,一口热粥没喝,这样下去,怎么受得了。
赵嬷嬷摆好碗筷,道:“用三种南北不同的米熬的粥,既嫩滑又有嚼头,更有米的清香,不知合不合十郎的胃口。”
热气缭绕中清香扑鼻,陈氏舀了一勺吃,虽不是孙氏熬出来的味道,却更香甜,口感更好。
王氏一脸忧色进来,道:“听说孙大娘病了,可怎么好?”
她一向急陈氏之所急,想陈氏之所想,要不然也不可能进府十余年,能安稳生下儿子,存活至今。
陈氏示意她尝尝新呈上来的粥,王氏便舀了小半碗吃了,道:“很香,很滑,比孙氏熬的还要强些。”
陈氏轻拍叶标后背,柔声道:“十郎,醒醒,吃饭了。”
叶标揉了揉眼睛,一骨碌爬起来,就着陈氏手里的勺子把粥喝了。
赵嬷嬷提心吊胆看着,生怕他才入嘴,又吐出来。这可是几锅粥里最香最滑的了,若是再不合意,谁能承受得了夫人的雷霆之怒?
陈氏眼巴巴看叶标嚼了两下咽了,再次张大口。
赵嬷嬷松了口气,只觉腿一软,一跤坐倒在地。
王氏殷勤挟了一条酥脆的萝卜条放在叶标面前的碟子里,叶标只是指着砂锅里的白粥,来不及嚼,张着小嘴吃个不停。
一小锅砂锅见了底,叶标打个饱嗝,满足地靠在陈氏怀里。
陈氏摸了摸叶标圆滚滚的小肚子,笑对王氏道:“看来真是饿狠了。”
要真是饿狠了,你会笑得这么开心?王氏心里腹诽,表面却含笑附和道:“可不是,从早上就没吃,一直饿到现在。”
陈氏对赵嬷嬷挥了挥手,示意她收拾碗筷,道:“以后凡事思周全些。”
赵嬷嬷退出来,找到守着一筐白菜的小闲,道:“以后你专事熬粥。”
有人张嘴要说什么,旁边的人扯一下她的袖子,她就不吱声了。
小闲浑不在意点了点头。只不过十月天气,并不十分寒冷,每天送来的青菜只有白菜一样,再没别的菜了,接下来还有几个月才到明年开春呢。只要是白菜,便归她折腾,一味白菜天天变换花样呈上去,几个月不重样,还得陈氏吃不厌,换了谁不为难啊。
有人出了厨房,有人继续忙活,眼看到晌午了,再过一刻,夫人该传膳了。
厨房再忙碌,下午也有一个时辰的闲暇,此时有得空睡午觉的,也有与谈得来的姐妹凑一堆儿做针线说闲话的。
赵嬷嬷从小炉子里取下滚烫的铁壶,磨好装碗里的的茶末、肉沫、盐、香料已准备好,开水倒进去,奇怪的味道刺鼻,小闲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赵嬷嬷笑道:“这么好的煎茶,可不是随谁都能吃到,偏偏你不喜欢,可真是怪了。”
这也能叫茶?小闲苦笑。
赵嬷嬷享受地吃了一口,道:“没想到你来厨房短短两个月,便脱颖而出,难得的是,心地纯良,不比那起奸诈的。”
要是奸诈小人,怎么会为盈掬伤心落泪。
小闲待赵嬷嬷吃完茶,道:“盈掬姐姐葬在哪儿?我想去祭祭她,也算全了我们一场师徒情义。”
不知她的心上人,那位车夫,又是如何下场?
赵嬷嬷叹道:“府里的规矩,盈掬以前没告诉你吗?此等人,怎么可能下葬?”
能有一个洞穴下葬的,不是良民籍,便是忠义的家仆,为主家尽忠而死,才有资格葬在主家的墓地。
小闲变色道:“那她……”
“自然是扔在乱葬岗,被野狗果腹。”
小闲只觉心痛如绞,心口痛得她抚胸弯下腰。
那么年轻富有朝气的女子,就这样入了野狗之腹,叫人怎么接受得了?
赵嬷嬷低声道:“你且节哀。她死时并没有受多少苦,一会儿的功夫便去了,已比杖毙的人好得多。”
一条白绫勒住脖子,确实死得很快。
小闲情绪低落,呆呆坐着,眼看日影西斜,赵嬷嬷不得不提醒道:“还不快去熬粥。”
是啊,现在可是身不由已,如果饿着叶标,被杖毙扔到乱葬岗的便是自己了。小闲想想初来这儿被打得屁股开花的惨状,又想起小菊,难道她的归宿也是乱葬岗吗?
“哭丧着脸做什么?”腊肉不知站在小闲身后多长时间,看着砂锅咕咚冒泡,清香扑鼻,再想起小闲天天偷窥她,不知是谁派来监视她的,便觉得十分不爽。
小闲抬手拭了眼角的泪,抬起脸时,唇边已带笑,道:“腊肉姐这是去哪儿?”
腊肉道:“能侍候主子们饮食,是我们做奴婢的脸面,你怎么一点不知趣,天天一副死人脸,难道主子们还辱没你不成?”
小闲心道我哪有,嘴上却道:“腊肉姐可不敢乱说,让主子们听见,我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我初来这儿,许多事儿不懂,还请腊肉姐指点。”
腊肉“哼”了一声,道:“我很闲么?”
你确实很闲,要不然怎么会抢着每天早上验收送来的肉菜。送菜来的人隔三差五悄悄递上的红包,小闲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可是话不能这样说。小闲只好笑笑,随她去。
在传膳之前,陈氏先让人传粥:“先侍候十郎吃了再说。”
赵嬷嬷这次有信心得多,看叶标吃得香甜,对陈氏道:“不如在粥里加些桂圆。”
“不要。”叶标嘴里含了一大口粥,含含糊糊道:“孙大娘煮别的不好吃。”
陈氏便笑了,宠溺地摸叶标的头,叶标把脑袋扭开,继续吃碗里的粥。
门外脚步声响,伴着丫鬟们的行礼声,叶启和叶邵一前一后进来,放下手里的盒子,向母亲行礼,道:“孩儿给十郎弄了新奇玩艺儿。”
叶启的盒子里是一个大风筝,叶邵的盒子里是一副七巧拼板。
叶标一声欢呼,跳起来道:“三哥四哥,我们明天去放风筝。”
陈氏笑道:“这孩子。”
以为叶标有了好玩的,不想吃饭,没想到他欢呼两声,又坐回食案前,舀起粥吃得津津有味。
叶邵道:“十郎吃得真香。”
陈氏点头,道:“难得他喜欢。”
叶标一下子吃了两大碗,锅里所剩已不多,陈氏让丫鬟们取来碗筷,给叶启和叶邵一人盛了半碗,道:“你们也尝尝。”
粥有些凉了,味道已不如温热时候,两人还是吃得香甜。
叶邵道:“不知谁熬的粥,如此美味。”
赵嬷嬷回道:“新来的一个小丫鬟,名叫小闲。她年纪虽小,倒还聪慧。”
叶启眸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低头把碗里最后一口粥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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