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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巧,恰在这时公社党委决定用国家救灾款要给腰杭全村安电。这可是老百姓盼了多少年的大好事!然而令郝书记倍感烦心的是当时安电的器材非常紧俏,手里掐着钱都买不到。正在公社和大队领导急得“直转磨磨”的当口,继父于海生这颗一直被放在腰杭二队的“闲棋冷子”忽然进入公社郝俊丰书记的视野。
还别说,继父不愧是干过江城.二监狱供销科长的主,在省城长春的路子老宽了。他跟大队书记张君在长春只待了个把月,就把别人在长春蹲了2年都没搞到的配电器材竟全都一样不差地置备齐了。感动得张君都掉下了眼泪。
当时是计划经济时期,配电器材一律做为战略物资纳入国家计划管控。特别像大功率变压器这类东西拿不到省计委的批文任何人都不可能在长春变压器厂提出现货来。据张君书记回来说,当时购置大功率变压器生产计划单都排到了3年开外。为了解决“夹楔提货”问题,脑筋活络的继父想出了一个“绝招”:即带着张君直接敲开了时任吉林省劳改局刘启新局长的办公室。
就在刘局长见到继父那一刹那,两个人就象阔别多年的生死老战友一样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只见刘局长用拳头狠砸了两下继父的肩膀带着埋怨的口气说道:
“我的老科长啊!这几年你可受苦喽!你咋才来看兄弟呀!”
继父眼里噙着泪花,略显无奈地回道:“哎,兄弟呀!老哥不是怕给你带来麻烦嘛!我是想来不敢来哟!”说到这儿,继父和刘局长双双落座,随后继父摸出烟斗点着一斗烟,并把该说的话正式扯上正题:
“启新局长,老哥我这次登门讨扰是想求兄弟帮忙为我下放的腰杭乃老百姓办两件实事。那里的老百姓太苦了,晚上点的都是煤油灯,上冻以后从泡子里倒是能整出点鱼来还没渠道换钱。所以老哥我今天是特意来向你求援来了!”
听了继父的一番话,只见刘启新局长沉吟片刻,随即操起电话 ,把在隔壁办公的一位姓张的办公室主任叫过来用手一指继父和张君书记以命令的口气吩咐道:
“张主任,这两位老哥是来自镇赉劳改总队受灾援建的镇赉县大屯公社腰杭乃大队的领导同志。现在有两件事需要你尽速落实:一是以总局名义向省计委行文请求特批为镇赉劳改总队尽速调拨部分救灾紧需配电器材;二是通知省内劳改系统各单位今冬两节所分福利用鱼要统一责成镇赉劳改总队向腰杭乃大队定向采购。”说完,刘局长把身子转向继父用征询的口气问道:“老科长,你对我这么安排是否满意?”
此时,继父和张君书记被感动得都不知说什么好了。只是一个劲地点着头:“满意!满意!非常满意!”
告别劳改局刘局长后,张主任告诉我继父近几天你们二位在宾馆安心等电话就行了,别的什么都不用考虑。就这样,半个月后,张主任按照张君书记提供的配电器材采购单就备齐了全部器材。在此期间,省公安厅和省劳改局的一些老同志几乎是“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地开始轮番招待继父和张君书记,喝得他们两人整日昏天黑地的。然而,也正是这短短一个月的相处才让张君书记彻底改变了对继父的看法,他暗暗地在心里默念着:哎呀妈呀!这老于头在长春简直就是“神”哪!你看人家的为人处事!你再看人家的道行!咱是两辈子也学不来哟!
自打继父从长春回到腰杭乃,我们全家的政治情势较初来腰杭时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而这种改变说白了,关键取决于公社郝书记和大队张君书记的首先改变。王占山看着继父成了公社郝书记眼中的“香饽饽”嫉妒得眼睛瓦蓝却毫无一点办法;会计赵俭见到继父也开始“大哥大哥”地小嘴儿叫个“贼甜”;而那些过去类似黄六子“狗眼看人低”的势力小人见了继父也开始绕着走了……
立秋之后,腰杭的五个生产队都陆续开始了秋季捕鱼作业。此时,继父受大队委托具体负责给四方坨子劳改农场冷冻库拉送刚出水的鲜鱼和衔接财务结算业务。这个活儿的特殊性一下给了继父在“卖鱼”这档子事上的绝对话语权。换言之,哪个生产队若想多打点鱼换钱都得敬好继父这位“财神”(切请读者勿要错误理解为勒大脖子,继父此时唯求做人之尊严)。
记得那是九月深秋的一天,为了挂点大鱼准备过中秋和“国庆节”,继父从别人那里给我借了三片挂子,打算随腰杭二队由盛会军率领的捕鱼队赶往莫莫格“苏克马”进行秋季捕鱼。当时每个生产队为盛装拉送活鱼都备了只用马车拉着的大铁箱。由于当时多数村屯打的鱼都卖不出去,所以腰杭这条出货“通道”就显得带有绝对的“垄断”性了。故而有不少村屯都“剜门盗洞”想巴结我继父这个“财神”。但在这方面,继父除谨守“鱼美价廉”一条铁律外没有干过一件“以鱼谋私”的事。为此,他常把这样一句话挂在嘴上:“我曾经是一名共产党员,所以我要上对得起刘启新局长;下对得住腰杭穷苦老百姓!”事实证明,继父在日后一年多的生活实践中也从未走样地恪守了他的这一承诺。
莫莫格“额头泡”是这片世界着名湿地中的一个水面宽阔,水草肥美的平底泡沼,历来以盛产优质芦苇、蒲棒和胖头、花鲢、鲫鱼、鲶鱼、黑鱼等多种淡水名鱼享誉关东大地。此外,这里还是丹顶鹤和多种名贵鸥鸟的故乡。
当继父与我随盛会军捕鱼队赶到额头泡提前搭好鱼窝棚那天下午,其他几个生产队的捕鱼队也都陆续到达了现场。于是,人们纷纷散开划着小船奔向各自的捕鱼水域。各组的捕鱼“招式”都不尽一致,有的站在岸边穿着水衩“喂窝子”用旋网打鱼、有的用下“地龙”和“虚笠”的方式抓鱼、有的是下挂子挂鱼、有的是几个人用小拉网堵住一个死角拉鱼。额头泡的平均水深不足2米,最深处也不超过3米,是个含碱量相对较高的平底泡子。泡子四周岸边连片的芦苇长得壮硕而挺拔,今年由于水大长势格外丰茂,芦杆最高的可达4米。划船行走在两侧长满芦苇和浦棒的狭长水道上,鱼儿多得频频地在水面上吐着水泡。一群群鸥鸟、水鸭不时地掠着芦丛和水面循环往复地翻飞着……
为不打扰盛会军他们捕鱼,我和继父单独划了一条手扳船去离鱼窝棚也就200米开外的一片水域下挂子去了。到了地方,继父一边抽着烟斗,一边用桨控制着小船;我负责向水里抖落着胶丝挂子。不大一会功夫我们就把挂子下完了。
不论挂鱼还是打鱼都是慢活儿,急不得。当我们下完挂子的时候都是下午4点多钟了。起挂子的时间定在明天早上7点。届时,各队把打到的鱼统一过秤,然后集中装到一两台车的大铁箱里直接送四方坨子冷冻库”。
返回渔窝棚的时候,各捕鱼队的人都陆陆续续回到鱼窝棚准备吃晚饭了。这时只有二队的吕大和吕二哥俩穿着水衩,一个拎着旋网、一个提着水梢想要打完最后两个“窝子”再回来吃晚饭。于是我赶紧跑过去看热闹,。等我跑到吕大跟前时,正好赶上他站在没膝盖的水里把轮圆的旋网照着喂好的“鱼窝子”就撒了过去。接着,见他先沾着水轻轻地抖了抖网纲绳就开始一倒一倒地往上拽网了。看得出他拽得挺吃力,从整个鱼网半出水面的时候已经能够看到网里有不少鱼在窜跳撞网。嚯!这网还真就打了不少鱼,看吕大那个拉网的感觉好像怎么也得有个七、八斤鱼吧!待吕二把吕大打上来的这网鱼一条条捡到水梢里后,只听他说了一句:“哥呀!别打了,够咱今晚吃了!”说罢,我们三人一起返回了“鱼窝棚”。
此时,高梁米干饭已焖熟了。“原汤炖原鱼”的锅已经烧得滚开。只见吕二把烧开的锅盖一掀,顺手就把半水梢的鲫鱼、鲶鱼倒进了锅里,随后又快速把锅盖扣上了,接着听到的便是鱼在锅里撞得锅盖一阵劈叭作响的声音……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这种炖鱼方法就是关东女真人的“原汤化原鱼”。意即“用养鱼之水炖所养之鱼”,不刮鳞、不豁膛、不加任何佐料,只加盐和辣椒煮熟即食的一种原生态烹饪方法。
大约10分钟后,鱼就炖好了。只见继父除我以外给每个自带搪瓷白缸的捕鱼人都倒了一点“老白干”,接着大伙每人分别从锅里各捞一条鱼,用筷子把鱼鳞一刮,肠肚往外一抠就开始美美地品吃起来。那是我今生唯一一次品吃关东女真人的“原汤化原鱼”。还别说,吃到嘴里的感受只有两个字“鲜”、“香”。这顿鱼歺从前到后我总共吃了6条鲫鱼2条鲶鱼,成极好吃了。直到最后盛到碗里的高粱米饭都没动一口。
额头泡的夜晚漆黑而又静谧。秋季的微风把泡沿的苇丛吹得沙沙作响。远远还能清晰地听到旷野上传来野狼此起彼伏的嚎叫声……但由于我们有多人挤睡在附近多个鱼窝棚里,故而大家没有一个人表现出怯懦惊恐的神态。
翌日7时,当大家一个个打着哈欠,抻着懒腰钻岀鱼窝棚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于是人们在吃过早饭后便分头按着自己的方式去捕鱼了。我跟继父也划着船朝昨日下过的三片挂子驶去。当小船行至昨日挂子的投放处时,却怎么都找不到浮在水面那一溜挂漂了。开始我跟继父还以为挂子是不是被别人给偷走了。直到划船用船桨在水里拉了两个来回后,最后总算找到了挂子。原来3片挂子是被挂到的大鱼给卷到水下面去了。待把挂子提出水面一看,嚯!好家伙!我们挂着大鱼了!拽到船上一数,总共挂了7、8斤沉的鲤子和胖头17条,把継父和我都乐蒙了。心想,今年的中秋节和“国庆节”可真的有鱼吃喽!继我们起完挂子后,各捕鱼队也都带着令人喜上楣梢的收获回到了鱼窝棚。后经过秤、分类、装箱一估算,这第一波正好捕捞了666斤的吉利数。随后,我跟继父便随车返回了腰杭。打这以后,继父每两天都要随车去四方坨子送一趟鱼。直到上冻前,五个生产队共完成秋捕鲜鱼2万斤,平均毎个生产队4000斤,实现每队集体增收高达4000余元。其中仅腰杭二队的“秋捕”一项平均每家每户竟分得110元,远远超过种地所得收入。
两个月后,当1972年的元旦到来之时,腰杭大队各生产队开始全员出动前往“额头泡”开展了两个规模空前的“大会战”:
第一个“大会战”是用推刀“推割芦苇”。所谓“推刀”就像是水浒传鲁智森使用的“禅丈”似的刀刃在前,刀头约有1尺长,后背中央部位带有刀库并安有一根长约2米的推杆。这个“家什”是收割芦苇的最有效工具。只要在使用前把刀刃磨得锋利一些就行。你瞧吧,当5个人用5把推刀在冰上把4米来高的芦苇顺着风向朝一个方向连片推倒后,后边就是跟20人打捆都跟不上。就这么样也就10天光景整个腰杭大队就完成了所包芦苇片区的收割工作。为了让腰杭村民通过收割芦苇获得一些收益,县纤维厂对腰杭5个生产队实行了招聘“轮换工”制度。即纤维厂对所聘“农民轮换工”实行“工薪日记”制度,出一天工发一天工资,致使每家每户的生活情况都出现了一定程度的好转。
第二个“大会战”是在“额头泡用拉网捕鱼和在冰下翻鱼”。按照我继父、张君书记与四方坨子劳改总队的书面约定,腰杭5个生产队同时启动了在太平泡水域深水区的“拉网捕鱼”和浅水区的“冰下翻鱼”大会战。
此时,冰面上的芦苇已用推刀像用推子剃头一样推得只剩下溜光锃亮的冰面。在阳光的照射下,冰层下窝着的一洼一洼游动的鱼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所以各生产队都把主要人力投放到打“翻冰捞鱼”大会战上。打“翻冰捞鱼”会战最叫劲的“活儿”是穿冰和翻冰,其次是穿着水衩下到没过脚面水深的冰下“抄鱼”。整个过程看似有趣,但又特别特别的累。在我们腰杭分包的“太平泡”片区总共打了7天“翻冰抄鱼大会战”,共拣抄鲜鱼3万斤。待鱼一出水,几乎就被外地来拉鱼的车装车就拉走了。
在集中打完浅水区“翻冰抄鱼”会战后,大队张书记又从各小队抽人迅速启动了深水区域的“拉网捕鱼”。记得当年令人震撼的第一网一下就拉了2万斤优质鱼,且全被四方坨子劳改总队定走。在这一来一去的“礼尚往来”过程中,腰杭大队也充分发扬了“团结友爱,互帮互助”精神,没有向用鱼单位拼命加价,只是少量加了一点劳务费而已。为此,四方坨子劳改总队还专门给腰杭大队送来了一面绣有“警民鱼水情谊重、同心协力渡灾年”的14字锦旗。这件事当年还一度成了白城地区人们口口相传的一段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