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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救急不救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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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棋盘上,眼镜和黑皮招来招往,转眼间黑棋已经是败势了。周围观战的人群见状一个个悄无声息的各自走开,只剩下两三个人仍在看着。

    黑皮没再挣扎,伸手拂乱了棋子,叹了口气说:“技不如人,还是你赢了.”黑皮抬起头,正欲说话,却见先前嚷嚷的众人早已不见了,只剩下两三个生面孔,不由的呆住了,脸色瞬间变的难看之极。

    眼镜恼怒黑皮先前的无礼,也不说话,只是看着黑皮。

    那孩子也看出父亲的处境,只是怯生生的看着黑皮,再也不敢提吃饭的事。

    黑皮楞了半晌,才颓然道:“眼镜你先等等,我去给你拿钱。”

    眼镜也不说话,摇了摇头,自顾站了起来,拂了拂身上的衣服,做势欲走,仿佛刚才和黑皮下棋的人并不是自己。

    “眼镜你别走。”黑皮喊道。

    眼镜停了下来,说:“老兄,还想干什么,我可没工夫陪你下棋了。”

    黑皮叹了口气说:“眼镜你人不错,可是你就这样走了,等于是在侮辱我,我黑皮可以输棋,但人却不可以输,你等我十分钟,我今天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这一千块钱给你,你再等等。”

    黑皮说完转身就要走,却被木森叫住:“你先等等,我这有五百块钱,你先拿去吧。”

    黑皮转过身来,看着木森,一脸疑惑的样子,说:“我不认识你啊, 先生。”

    木森笑了笑说:“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我以前还买过你的花呢,俗语说,救急不救穷,这钱你先拿着,以后有机会再还我就是,我是前面棋校的老师,我姓木,木头的木。”

    “啊,是木老师啊,这--这怎么好意思呢。”黑皮没想到半路上冒出个救星来,而且还是个自己并不认识的人。

    “好了好了,我又没说要这钱,我还有事呢。”眼镜不耐烦的说。

    木森看着眼镜说:“这位先生你先等等,这些钱对你来说,可能你并不放在眼里,但是对这位老兄来说,却是事关尊严的事情,你还是收下吧。其实围棋本是陶冶性情的雅物,这彩棋还是不下的好。其实刚才这位老兄若是听了这孩子的话,先生你未必能全身而退啊。”木森一时性起,不由的多说了两句。

    眼镜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孩子,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你刚才说什么?你是棋校的老师,姓木吗?”

    木森点点头说:“是。”

    眼镜转了转眼睛说:“好,现在时间反正也不早了,这样吧,这钱我也不忍心收,咱们俩就以这一千块钱做彩金下一盘,我输了的话,什么也不用说了,倘若我赢了的话,你就请我吃顿饭吧,怎么样?”

    木森摇摇头说:“对不起,我不下彩棋的。”

    眼镜笑了:“那怎么办?这钱我不肯要,这位老兄却偏要给,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偏偏你又来插一杠子,咱们就这么耗着吗?我倒是头次遇上这样的怪事,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

    木森也楞住了,眼镜明明是想和自己下棋,却说出这么多的道理来,偏偏自己却没办法反驳。

    木森抬眼看去,见黑皮和那孩子满脸都是期望的神情,不由的叹了口气,他心里明白,这黑皮虽然很是要面子,但这一千块钱对他来说实在是个不小的数目,倘若说自己给了这钱或者是眼镜不要这钱,黑皮的脸面上又过不去。

    “好吧,那就下一盘吧。”木森在心里暗自苦笑着,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为了钱来下棋,而且还是为了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黑皮闻言不由的兴奋起来,忙不迭的收拾着棋子,嘴里说道:“木老师你慢慢下,我去给你泡茶,眼镜你也来一杯吧,这里老板的茶叶还不错,五块钱一杯呢!”

    木森和眼镜闻言都是一笑,眼镜问:“怎么下?”

    木森说:“猜先吧。”

    眼镜摇摇头说:“不行,你是棋校的老师,水平至少也是专业三四段的水平,让先吧。”

    木森心道,让你两子也无所谓,嘴里却说:“好吧,让先就让先。”

    眼镜把衣服重又脱了下来,稳稳的坐在那里,说:“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眼镜执黑布下迷你中国流,木森远远的飞挂了一手,几个回合下来,木森不由的微微吃了一惊,看来这眼镜刚才和黑皮下并没有显露自己真实的水平,自己倒有点低估了人家。

    但毕竟两人的水平相差的太远,几十手下来,木森的实地已经远远的领先眼镜了。

    眼镜也仿佛和刚才的黑皮一般,低头苦苦的思考着,嘴里不断的轻声念叨着什么,木森在一旁听去,全都是些叽里呱啦自己听不明白的话,不由的想,看来这人并不是本地人,本来是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这一急倒把不知道是哪个地方的家乡话给逼出来了。

    眼镜又下了几手,可能是有点急,招招无理。木森却是应付自如,一一的化解,目数又大大的涨了些。

    眼镜见棋盘上的空间越来越小,自己又攻无可攻,无处发力,不由的叹了口气说:“不战而屈人之兵,先生果然是高手啊!”

    黑皮见眼镜说这话,知道是眼镜认输了,不禁是又惊又喜,喜的是自己再也不必掏钱了,脸面上也算还过的去,惊的却是这文文弱弱的木老师忒般的厉害了,自己刚才被这眼镜让了四子还是被杀的体无完肤,原以为眼镜是绝顶的高手了,却没想到眼镜被眼前的这个木老师三下五除二的就给拿下了,更可怕的是眼镜通盘全无一点机会。看来自己倒是高看了自己,平日里在三三棋馆常来的客人里自己也算的上前几位的了,今天才知道自己根本就是只井底之蛙啊!

    黑皮乐呵呵的笑着说:“好了,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两位既然已经分出了胜负,咱们这就去吃饭,所谓不打不相识,两位要是看的起我黑皮,就同去喝上一杯!”

    眼镜摇摇头说:“刚才你不服我,现在我倒也不服这位木先生,咱们再来下过。”

    木森说:“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对这样的下棋方式不是太习惯,以后有机会再奉陪吧。”

    眼镜又摇摇头说:“木先生是怕给铜臭味熏着了吧,这好办,咱们不下彩棋,你让两子再指导我一盘,这总可以吧?”

    木森心里有些犹豫,黑皮见事情是因为自己而起的却也不方便说什么,一时间三人竟然无话。

    眼镜有点不耐烦了,说:“木先生是看不起我吗?我的水平是不怎么样,也入不了先生的法眼,可我看木先生是为人师表,谦谦君子,怎么也不在乎指导我这个下手几盘棋吧?”

    眼镜这先拍后捧的一番话端的是厉害,木森也没了办法。只得坐下来陪眼镜再下一盘。

    这一下却是一发而不可收拾,木森架不住眼镜的软磨硬泡,从让两子一直下到让四子,盘盘杀的眼镜是大败而归。

    眼镜最后自己也不好意思了,哈哈笑道:“高手高手,我算是服了,早就听说大地棋校里有个不世出的高手,今天算是领教了,佩服佩服。”

    木森奇道:“先生认识我吗?”

    眼镜笑了笑说:“说认识也认识,说不认识也不认识,不过今天咱们可就算正式的认识了啊!”

    木森被眼镜这一番没头没脑的话弄的如坠迷雾,刚想问什么,眼镜却抢着说:“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木森和黑皮同时说:“先吃了饭再走吧。”

    眼镜神秘兮兮的对木森说:“今天就免了吧,咱们还有机会再见面的。”说完又向黑皮点点头,自顾的走了。

    棋馆留下木森和黑皮两人面面相觑,这才想起还不知道这位眼镜老兄的名姓呢,不由的对这眼镜生出一些好奇的心思来。

    黑皮说:“木老师啊,今天多亏了你帮我解了围,不然的话,今天这脸可丢大发了,说完又恨恨的道,这帮龟孙子们,一个比一个跑的快,亏的老子平时是怎么帮助他们的。”

    木森笑了笑,指着那孩子说:“这是你的孩子?”

    黑皮嘿嘿的笑着说:“是啊,这孩子随他死去的娘姓,叫黄正,我姓王,黄王都差不多嘛。”

    “小正,快叫叔叔。”黑皮说。

    黄正很乖巧的给木森鞠了个躬,说;“木叔叔好!”

    黑皮又说:“木老师,现在都已经八点多了,先去我家吃饭吧。”

    木森点点头:“我们就在这附近的小饭馆里随便吃一点吧,孩子怕早就饿坏了。”

    黑皮说;“好,就依木老师,咱们这就去吧。”

    三人在一家排挡里坐了下来,木森先点了几个牛肉熏鱼之类的熟菜,又让人先给黄正盛碗饭,让黄正先吃着。安排好孩子,木森这才让人端上几瓶啤酒,和黑皮喝将起来。

    黑皮说:“木老师平时对自己的孩子也一定很细心吧,我可就不行了,能让他吃饱穿暖,有学上,也就算尽心了。”

    木森笑着说:“哪里啊,我还没结婚呢,只是平时在学校里和孩子们  呆的久了,养成了这样的习惯罢了。”

    黑皮呵呵笑着:“木老师还没有结婚吗?一定是还没有瞧的上的,是吧?”

    木森也笑了笑,不置可否。

    木森问黑皮:“这孩子也下棋吗?”

    黑皮说:“是啊,从小他就喜欢看我下棋,我也教了他几招,自打上了学,认识了几个字后,有事没事倒也喜欢捧本棋书看看。”

    “没有拜过师吗?”木森问。

    “哪里有什么师傅啊,平时没有事情的时候就到棋馆看我下棋,跟着大伙儿学个一招半式,也顺便帮我看看摊子。”黑皮说。

    “这样啊。”木森若有所思,这倒有些难得。

    木森又说:“我看这孩子对围棋倒有些天分,你刚才要是听了小正的话,第二盘棋就赢了下来。”

    黑皮叹了口气说:“是啊,这孩子是挺聪明的,平时里和我在家下棋的时候也是互有胜负,只可惜透错了胎,生在了我家里,能吃饱喝足,平平安安的长大也就算福分了。”

    木森看着黑皮和黄正,不由的想起自己三年前就已经过逝的父亲,心头有些酸楚,便说:“让孩子去棋校吧,耽误了怪可惜的。”

    黑皮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我也想啊,只可惜没那个能力啊,棋校的收费那么高,我真是连想也不敢想啊。”

    木森说:“今天咱们遇上了,也就算是有缘分,看着这孩子,也让我想起了我小时候的样子,这样吧,你明天就把小正领到大地围棋学校,让他接受正规的教学。”

    黑皮吃了一惊说:“那怎么行,这学费那么贵,我可交不起。”

    木森笑笑说:“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你只管领去就是了。”

    黑皮说;“木老师的意思是说----?”

    木森说:“孩子离家近,每天不用在那吃住了,剩下的学费也不算多,我和校长说小正是我自己的侄子,学费可以免去一半,这一半我还可以支付的起的。”

    黑皮闻言大是不安,说:“这怎么行,这怎么行啊?这样太麻烦木老师。”

    木森笑了笑说:“王大哥,你不用怎么客气了,这事呢,就这么决定了。不过你以后可再不能下这彩棋了,耽误了生意,也荒废了孩子。你要是真心为孩子好,就好好的做生意,将来这学费的钱你可还是要还我的哦。”

    黑皮听到这里,一米八几的汉子不由的眼睛蓦然红了起来,哽咽着道;“木老师话说到这份上了,我黑皮还有什么可说的,大恩不言谢,我黑皮也不是那种无知无识的莽汉,从今天起,我就好好做生意,我要是在下彩棋的话,哪只手摸的棋子,我就剁了哪手!”

    黑皮站了起来,将酒杯倒满说:“木老师,千言万语都在这杯酒里了,黑皮先干为敬了。说完仰起脖子,一口气灌了下去,又对着黄正说,来,小正,给老师磕个头,你要记住了,从今天起,你老子的话你可以不听,但木老师的话决不可以不听,木老师从今往后就是你的再生父母了,是你生生世世的恩人了!”

    “记住了吗?”黑皮盯着黄正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