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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天拒绝回党政办当秘书的消息是胡大超通过手机告诉给陆昌照的。陆昌照第一反应是惊愕,接下来是愤怒:“看来这个陆小天是跟我硬杠到底了!哼,我倒要看看究竟是鱼死还是网破!姓陆的,走着瞧!”
老山村的全体村民是通过张贴在村委会布告栏里的公告,才知道要召开村发代表大会的。议题很明确就是议论和表决村支书陆昌照是否应补缴所欠村里的土地租金。
这可是一个爆炸性的议题。要知道这十多年来,随着自身财富的不断增加,又是村里的最高领导,陆昌照在村里的地位无人能动摇。陆昌照欠村里土地租金的事,尽人皆知,是公开的秘密。只是,大家都已习以为常,从没想过要他补缴。再加上陆昌照经常雇村里人干活,工钱比镇上还要高一些,村里人对他感恩戴德,倒认为陆昌照欠村里钱是应该的。现在陆小天提出要陆昌照缴齐土地租金的议题,村里人不约而同认为,陆小天是不是疯了!
于是,村民代表大会还没召开,铺子的“村民大会”已经提前召开了。铺子是村里卖杂货的小店,卖的都是一些家里的日常用品,比如,油盐酱醋米,锅碗瓢盆,毛巾、肥皂等。老板是个精明人,支起两张麻将桌和两张用于打牌的桌子,每日的中午和晚上四张桌子都是满满的,来得晚了还玩不上,只能作壁上观。当不是免费的,老板从中收水,一天也有五六十块钱的收入。还能带动铺子的生意。称得上是一举两得的好主意。
村民有事没事都会到铺子坐一会,看看牌局,抽抽烟,东家短西家长,尤以中午和晚上这两个时间段最为热闹。因为,这两个时间段是休息时间,村民都没有下田干活。从某种意义上说,铺子就是村里的信息中心和新闻发布中心。哪家老公老婆打架了,哪家婆媳争吵了,哪家中大奖了,到铺子来不消半个小时,准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天晚上,铺子照例坐满了村里的闲人。四张桌子更是挤得水泄不通,观众比玩牌的还激动,谁出错了牌众人纷纷支招。这一下倒把玩牌的惹恼了,回敬了一句:“输的是我的钱,我爱怎么打便怎么打,关你们什么事!”
观众便住了嘴,但下一盘照样着急,照样支招,照样暴粗口。那些来迟的,当不上观众的,便坐着抽烟闲聊。
“大家说陆天明伯爹家的那个陆小天是不是读书读傻了,竟然要陆昌照叔补缴土地租金!”
不知道是谁起了头,引起了其他人的议论。这个议题实在是引人关注,连观看牌局的也被吸引了过来。
“是啊,我有个朋友在镇政府上班,听他说陆小天之所以要到村里当驻村干部就是冲昌照叔来的。”一个梳着中分头的中年人煞有介事道,“我还听说前两天镇里本来要调陆小天回党政办当秘书的,结果被他拒绝了。看来陆小天是要硬杠陆昌照了。”
“我可是听说了,陆小天硬要昌照叔补缴土地租金,是想用这笔钱给村里修一条接到外面公路的水泥路。”
“修路!有屁用啊!还不如将钱按人头分了,这样还实在些。”
“二哥说得对,我们祖祖辈辈走的都是这条路,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花这个钱干嘛。还是分了实在。”
梳中分头的中年人道:“要是按人头分的话,二哥家里有十口八口人,那可就赚大了。”
二哥被中分头一语道破心中的小九九,未免讪讪:“我这不是为村里的人着想吗?”
这时,一个老者慢慢悠悠道:“我倒是觉得修水泥路很有必要,这么一条烂路,我走了几十年,早就腻了!”
另一人表示赞同:“老陆头说得对,没有路大车就进不来,咱们种的蔬菜瓜果只能烂在地头。要是有一条宽大的水泥路,咱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大家众对纷芸,莫衷一是,谁也说不服谁。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打打嘴仗,既可消磨漫漫长夜,又锻炼了口才,有益身心健康,何乐而不为。
召开村民代表大会前一天晚上,顾长卫来找陆小天,他知道这次村民代表大会对陆小天的重要意义。这次再输了,陆小天可就没有退路了。而且,顾长卫还得到一个重要的信息——陆昌照的大儿子陆文兴逐一拜访了所有的村代表,给每位村代表都封了红包。
“小天,你说怎么办呢?”顾长卫忧心如焚。
陆小天一脸淡然:“我可没有那么多钱给代表们封红包,他陆昌照有钱就让他挥霍去吧。”
“可是这样一来,咱们必输无疑。”顾长卫是真急了,两只眼睛红红的,像是大白兔。看得出他好多个晚上都睡不好觉了。
陆小天叹了一口气:“我本来对代表大会就没抱什么希望,只是想让大家知晓,我是真心实意为村里干点实事。”
看着顾长卫一脸疲惫的样子,陆小天心生歉意,又非常感动。
话说到这个份上,顾长卫知道再说下去也没用了。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由于代表人数较多——大概有六七十位,基本上是每家每户派一位代表——会议室里根本坐不完,会场布置在村委会大楼前那片空地上。上面摆着一溜椅子,那是村干部的座位。下面分几行摆着六七十把塑料椅,有红色的,绿色的,淡蓝色的,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像这样的村代表会议是极少开的,村里不是代表的老老少少都过来看热闹,纷纷挤在村委会两层小楼那棵枝叶繁茂的大榕树下。离开会还有半个小时,代表们都到齐了,坐着抽烟闲聊。再加上看热闹的村民,差不多是全村倾巢而出,就像过年一样。
村干部也都来了,坐在小会议室里,抽烟的抽烟,想事的想事,谁都不说话,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最后,还是符曼丽提醒了一句:“代表们都到齐了,咱们出去开会吧。”
陆昌照点了点头:“好,走吧。”说着,率先走出会议室。村干部跟在后面走了出去。
看到村干部出来,村代表座位席响起稀稀啦啦的掌声。陆昌照很有派头做了一个下压的手势,掌声便停了下来。
主持会议的照例是村长顾长卫,他站着手持麦克风:“各位代表,今天会议的议题已经在公告栏里写得很清楚,相信大家心中有数。按照会议的议程,下面分别请陆昌照同志和陆小天同志发言。首先有请陆昌照同志。”说完,将麦克风手递手给了陆昌照。
陆昌照接过麦克风,吹了吹气,才道:“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因为我所做的一切大家都看在眼里。有人说我陆昌照身为村支书,只顾自己发财,没有为村里谋福利,这纯粹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些年来,只要是我的园子需要工人,首先想到的乡亲们,并且工钱比镇上的还要高。这算不算为乡亲们着想,算不算为乡亲们谋福利?啊!希望乡亲们在举手表决的时候,摸着良心想一想。我说完了。”说完,把麦克风交还给顾长卫,坐了下来。
顾长卫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下面请陆小天同志发言。”说着,又将麦克风递给陆小天。
陆小天脸上含着淡淡的笑容:“各位阿公阿婆,叔叔阿姨,大哥大姐,我陆小天是村里的小字辈,是大家看着长大的。正因如此,我对老山有感情,对各位乡亲有感情,想为这片生我养我的、贫困的土地干点实事。老山的优势是什么?就是地肥,养人,种什么得什么,种什么有什么。大家起早贪黑,面朝红土背朝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难道不是为了过上好日子吗?可是我们却守着这片肥沃的土地受穷过穷苦日子。”
说到这里,陆小天动了真感情,声音哽咽起来,虎眼里泛着眼花。为了平复情绪,他顿了一下,扫了一下与会的村代表。陆小天看到大牛也坐在代表席中,心底稍稍有些安定。他认定即使所有的代表都选择支持陆昌照大牛还是会支持自己的。
“可能大家都听说了,我准备给村里修一条水泥路,接上外面的公路。这样一来,大卡车、货车都能进到村里,大家种的瓜果蔬菜就会顺利被收购,不用再骑着摩托车送到镇上的购点,既费时费力价格还不高。路修好之后,大家再也不必要担心瓜果蔬菜烂的田间地头。”
话音一落,代表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就是,就是。路修好了,自然有老板进村收购,咱们就可以大规模种植了。种得多了自然就钱就多了。”
“可是这样一来,陆昌照设在镇上的收购点不是要亏了!”
“是啊,怪不得陆昌照一直不肯修路呢,原来一直在打自己的小算盘。”
陆小天接着道:“说心里话,我陆小天并不奢望各位代表支持我。今天之所以说这番话,是想大家明白,我陆小天是想为村里干点实事,带领大家摆脱贫穷,走一条发家致富的康庄大道。我说完了。谢谢!”
陆小天说话的时候,陆昌照脸一直阴着。他不得不承认,陆小天这一番讲演感情真切,有理有据,很富有煽动性。要不是早早让陆文兴给代表们封了红包,陆昌照还真没必胜的把握。
顾长卫一直站着,用心观察各位代表的表现,本来如同死灰的心里蓦地升腾起一丝希望。
“陆昌照同志、陆小天同志都做了陈述发言,哪位代表不明白的可以提问。”顾长卫扫视了一圈代表席,代表席一片寂静,谁都没有发表的意思。
“既然没有人提问,下面就进行表决。”顾长卫提高了声音,“支持陆昌照同志的请举手。”
代表席出现了短时间的沉默,谁都不愿意率先举手,陆昌照得罪不起,陆小天又不想得罪。陆昌照本来就阴沉的老脸更加乌云密布,拿眼睛睃了一眼坐在代表席上的儿子陆文兴。陆文兴虽然是村代表,但这次会议涉及到自家利益,为了避嫌是没有表决权的。陆文兴从老爹的眼神里看到了不满心中着急,可是自己举不了手啊,就是举了手也没有法律效力。陆文兴暗地用踢了一下坐在旁边的大牛:“大牛,快举手啊!”
大牛迟疑了一下,左右看了一圈,见所有的代表都在观望,也就没有勇气举起手来。
陆文兴恨不得抓住大牛的手举起来,咬着牙对他道:“大牛,你可是收了我的红包的,不支持我爸就得所钱还回来!”
提到红包大牛的心颤了一下,陆文兴封的可是一百五十块钱的大红包,这可是全家一个多月的生活费啊!大牛狠了狠心,慢慢举起了右手。在众人还在犹疑拿不准主意要不要举手支持陆昌照的时候,大牛高高举起的手格外显眼。
陆小天坐在主席台上,做梦也想不到大牛支持的是陆昌照,并且还是第一个举的手,不由得心里一阵绞痛。修路的设想陆小天第一个告诉的人就是大牛,当时大牛可是大力支持的。没想到才过了没几天,大牛却背叛了当初的选择。
看到有人举手,代表们心中的顾虑才消除了,也都纷纷举起了手。没有办法啊,收人钱财替人水灾。代表们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收了陆文兴的红包,怎敢不支持陆昌照。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成定局,虽说事前已有心理准备,陆小天还是感到巨大的失望。为老山干点实事,带领村发走出贫穷是陆小天梦寐以求的,修路一事他可是投入了满腔的热情。要说村干部不理解不支持倒还罢了,想不到连村代表都没有理解自己的苦衷,这可是关乎他们切身利益的事啊。
陆小天感觉到坐在身边的陆昌照向他投来嘲讽的目光,振作了一下精神,勇敢地迎着陆昌照的目光。
所有人都散去后,陆天明走了上来,老人心痛儿子,看不得他受委屈,颤声道:“小天,回家去吧,别操心修路的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