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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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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透请吃饭很会挑地方,找了个颇有特色的海鲜馆包场,让大家敞开吃个爽。

    超大的海鲜蒸锅摆在桌子正中央,盖子是透明的,里面的活虾活蟹躁动不安,爬来爬去,壳由青色一点一点变红,视觉上是极好的享受。蒸好的虾蟹扇贝直接蘸着调好的味碟吃,鲜美之极。

    袁想却吃得心不在焉的,她顾忌着自己的身材没敢吃太多,席间大家都开心地聊着剧组的趣事,她偷偷观察顾透,他在慢条斯理地剥着一只虾,并不加入讨论。上次他说有话对她说,被易铭的电话一打断,就没了下文,还有那个拥抱……

    那个拥抱。

    袁想跟兰一在一起那会儿,一切都是顺利成章。兰一说喜欢她,她觉得有人喜欢很好,就在一起了,她很开心,但怎么至于像现在这样,顾透的一个拥抱就让她心悸到现在。

    心事重重,散了席就走总觉得不甘心。袁想借口去上了个厕所,让钟洋不要等自己,打个车回家,磨磨蹭蹭了好久,等再出来时,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顾透独自一人站在门外。

    “不舒服?”

    “没有。”袁想的眼神躲躲闪闪,虽然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对话,她还是害怕自己跟顾透站在一起会被海鲜馆的服务生看到要多嘴。

    然而刻意要留下来的人也是她,这种矛盾的心理她也是对自己没脾气了。

    顾透倒是很善解人意:“我让小赵先回家了,我自己开车,你认得我的车吗,去停车场等我。”小赵应该是他的助理。

    袁想在停车场很快就找到他的车,等了一会儿,顾透便也跟着下来,解开了车锁让她上去。

    这是她第三回坐这辆车了,车发动后,空调徐徐的凉风吹着胳膊,袁想无意中摸了摸被吹出来的鸡皮疙瘩。那个细微的小动作被他的余光捕捉到,他伸手过来,帮她把排风口推上去。

    然后他们一路都没再有任何交流。

    袁想很烦躁,不时地偷瞄他,而他专心地开着车。

    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电梯来了,那我走了。”

    她便站在电梯里咬牙切齿地目送他离开。

    回到家里,一进房间,她整个人就垂头丧气起来,瘫倒在床上。

    说好的“有话对你说”呢?

    这种垂头丧气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愈演愈烈。

    第二天又是去王逸林那里拍《画中花》的日子,王逸林的御用摄影师非常善于结合色彩和光线,来捕捉女性身体的线条美,这天她穿了剧组为她准备的红裙子,依然是拍在窗前的镜头,只不过墙面变成了灰水泥墙。

    鲜艳的红与素净的灰形成鲜明的对比,红裙是一字领,露出锋利的锁骨和半只肩头,她皮肤莹白如玉,斑驳的阳光洒在她的半张脸上,轮廓近乎透明。

    摄影师对她的美貌表现出极大的满意,拍摄前还偷偷地对她比了“OK”,小声说:“ing!”

    袁想照王逸林的要求侧头看窗外,露出希冀的眼神。

    “卡!重来!”第一次NG的时候,袁想还充满干劲,调整心态想着怎么样表演会更好一点。

    “卡!再来一遍。”

    “卡!袁想,我们再来。”

    “卡!这条不过。”

    ……

    十几次NG以后,她变得有些战战兢兢,但还是安慰自己这种情况在周嘉仪那里也出现过,熬过去就好。

    结果半天下来,五十次NG重新刷新了她对演技的认知,一度怀疑起人生。

    她小心翼翼地问王逸林:“王导,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小提示,我到底……我大概要怎么演?”

    王逸林和蔼可亲地对她笑,丝毫没有因为那些打水漂的胶片而表现出任何愠怒的情绪:“随便,你凭感觉演。”

    袁想差点没崩溃。

    袁想把崩溃的情绪带进了《水月》剧组,结束王逸林那边的拍摄,她匆匆赶场子去周嘉仪那里拍夜戏。夜戏是与迟信对戏,讲的是宁镜怀孕后,情绪不稳,在夜里醒来时失控痛哭的场景。

    开拍前袁想努力了半天,终于把自己烦躁的心情压下去,让自己暂时平静一点。周嘉仪喊了“”后,她从床上坐起来,看身边人熟睡的脸。

    迟信的五官很端正,也能称得上精致,只是组合在一起始终感觉缺点什么,不是袁想的菜,也许是他老了。不算他谎报年龄,他官方年龄也过了四十。这个年纪,演长辈角色不太甘心,演年轻的男主角也嫌维和,怪尴尬的,他的戏路渐渐窄了,不再像他巅峰时期,各种角色都随手拈来。

    顾透说他恐惧,大意应该是他遭遇了中年危机?这几年迟信的事业好像是在走下坡路,不过也不能全说不平衡,袁想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自己的演技确实是野路子,没有周嘉仪和顾透说的那样好。

    白天在王逸林那里NG九十七次,算是破了演艺圈的记录了吧,她自己也快演吐了。

    袁想还是打起精神,静静地看迟信,灯光从窗外打进来,照在床头,模拟月光几乎以假乱真。

    她解开睡衣的带子,眼中的悲凉和恐惧慢慢浮现,一点一点酝酿出情绪。剧本设定她到这里应该开始流泪,这时,迟信睁开了眼,他提前醒了过来。袁想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又要抢戏。

    果然,迟信坐起身,温柔地捧起她的脸:“你怎么醒了。”然后拿起她的衣带,要帮她重新系好:“小镜,不要害怕,相信你肚子里的小生命吧……”

    这次袁想也没有按照剧本继续演下去,而是用力推开他的手,“啊”的尖叫了一声。

    她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抱住了膝盖,边哭边发抖。

    她的哭戏出乎意料的顺利,她的崩溃是本色出演,那要归功于王逸林给她的近百次NG的折磨。

    迟信被她的临场表演震住,愣了一会儿,重新把她揽过来,放平她的腿,嘴里说着“好了好了,没事的”,耐心地再次帮她把睡衣带子系上。

    迟信再也不敢跟她抢戏了吧。

    随着一声“卡”以后,袁想立刻止住了哭,抹了把眼泪下了床,周嘉仪带头,在场的工作人员一起鼓掌。连迟信也呆呆地冲着袁想说:“小袁,这次很不错。”

    袁想吸了吸鼻子,连声说“谢谢”。

    后面的拍摄一路顺利,迟信看她的眼神多多少少多了一丝肯定,起码不再那么轻蔑。

    拍完已经接近半夜,司机来接她和钟洋,她坐在车上的时候拿起手机,两个未接来电和一条未读信息。

    是顾透。

    “拍完给我打电话。”

    时间是几个小时之前了。

    袁想心里莫名害怕,下意识关掉手机,扔进包包。

    钟洋发觉了她的异常,靠过来:“袁想,怎么了?你没事吧?”

    袁想摇摇头:“没事,今天拍戏太累了。”

    她这么一说让钟洋义愤填膺:“也是啊,这个王逸林,又是拍了一天不知道在拍什么,到底要怎么拍,这也太折腾人了……”

    袁想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

    她也不是没有耳闻过王逸林的拍摄风格,他拖延,选择困难,强迫症,样样都占,跟他合作过的演员都叫苦不迭,常说:“如果你爱一个人,就让他看王逸林的戏。如果你恨一个人,就让他演王逸林的戏。”

    钟洋替她抱怨完又开导她:“还好一周顶多在他那拍两天,你今天晚上回去好好休息。过两天我再带你去又要开演出了。”

    At>袁想眯起眼睛:“他们不是才开过?”

    “听说反响挺好的,就再开一场,这次不是在麻雀瓦舍了,改到了鼓楼东大街的一家,到时候我们一块去呀?裤子送我票了。”袁想记不住AA的每个人的名字,但看到钟洋一提起就面色绯红,她猜想裤子应该就是钟洋的主唱先生。

    袁想点头道:“好的。”

    车开到钟洋的住处附近,把她放下来。

    钟洋像往常一样,对袁想的车挥挥手,转身背着包往自己公寓的方向走。她家里宠她,听她说她想在北京呆上一年,特意替她购置了一套房子,让她一个人住。

    钟洋边走边玩手机,约莫十分钟后,她拐进小区,走进自己的公寓楼,进了电梯。她这公寓是小高层,她住十五楼。

    电梯上行,在十五楼停下,缓缓开了门,她走了出去。深夜的楼层黑蒙蒙的一片,她用手机微弱的屏幕光照明。

    刚要开门,她“啊”的一声撕心裂肺叫出来,门口坐了一团黑影。

    楼层灯带声控功能,灯光应声而亮,那团黑影站了起来。

    钟洋看清了那人,由惊恐转为哭笑不得:“兰兰你在这里干什么?吓死人了。”

    兰一扑过来,紧紧抱住她,她本能地挣扎,却无法动弹。

    兰一就像要把她整个人揉进身体里去,他悲戚的声音响在她的头顶:

    “阿洋,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