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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想为了控制体重,晚饭几乎不吃主食,努力坚持了这么久,一碗虾仁拌面破了功。
一大碗面见了底,她硬生生咽下一个饱嗝,下决心以后到了晚饭时间一定要远离顾透。
放下筷子抬起头,顾透早已吃得差不多,左手托着下巴看她:“吃饱了?”
袁想使劲点头:“我帮你把碗洗了吧。”
无缘无故在人家家里蹭了一顿饭,总觉得怪不好意思的,要做点什么来表示谢意。
手伸出去,刚要碰到他瓷碗的那一刻,他也伸手过来,捉住了她的手腕。
袁想的脑袋里“轰隆”一下,刚刚在车里的情景再次涌现出来。
“先放那儿。”顾透说,“袁想,我有话对你说。”
这句话语境暧昧,由不得她不乱想,正当她紧张地等他开口时,放在桌上的手机亮起来。
来电显示是易家的座机,她没有向蒋管家报备自己会晚归,平时倒也没什么,估计今天易哲回来得早,发现她没在家吃晚饭,打个电话过来问问。
顾透松开了她的手,示意她接,袁想拿起手机划动了屏幕,电话那头却是易铭的声音:
“在外面吃饭?”
袁想寻思他今天怎么会突然关心起自己,自从上一次跟顾透起了冲突后,他还一句话都没对她说过。想了想就答道:“嗯,我跟朋友一起吃饭,晚点就回去。”
易铭“哈哈”干笑两声:“是跟顾透吗?”
袁想顿时皱了眉头。
易铭就是易铭,前一秒的话语明明还是关心,后一秒就带了刺,再过一秒到底他会翻脸还是示好,她永远无法预知。袁想明明记得自己刚到易家的时候,易铭也是个小小的孩子,只比自己大几岁,他把她当作亲妹妹一样看待。
虽然心里不快,但她不会对着易铭表现出来,嘴上装着糊涂:
“哥哥,你说什么?”
易铭道:“你早点回来,家里来了客人。”
客人。
她不大明白。易家来了客人她从来都是回避,易哲对她的存在讳莫如深。怎么反倒这次来了客人需要她回去?
“来找你的,你一定会很想见她。”
袁想长这么大,头一次有人跑到易家表示要找她,她直觉易铭在骗她:“是谁?”
易铭当然不会直接告诉她,收了线,回答她的是“嘟嘟”的忙音。
袁想呆滞了一秒,放下手机。顾透坐在她旁边一直没动,见她结束了通话,便站起来:“我把你送到楼下。”
他拿了钥匙,穿着拖鞋去给她把包包拿来,带她出门进了电梯。
直接出大门从小区里走过去太招摇,依然是进了地下车库,他陪着她穿过空旷的车库,把她送到易家楼下的电梯口,仍然不太放心:
“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袁想故作轻松地对他笑了一下:“不要紧张,我就是回个自己家。”说完还觉得不够,“说起来,我是易铭的妹妹这件事不小心被你知道了,早晚要把你灭口……咦?”
他靠过来,轻轻地抱住自己,袁想的声音就全部淹没在了那个拥抱里。
拥抱短得不过一秒,他迅速松开了她,电梯正好开了门。
袁想进电梯的动作就像逃跑。
进了家门,在玄关换鞋的时候,易铭竟然亲自过来接她。
“你回来得这么快。”他的笑容不言而喻。
袁想无视他的明知故问:“是哪位客人来了?”
易铭不答,她穿过玄关走向客厅,沙发上坐着位光彩照人的女士。
女人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一头漂亮的大波浪卷发,脸庞棱角分明,长了一对妩媚的猫眼,鼻梁高挺,穿着随性,浑身透着一股强大的气场。她看到袁想,微微一怔,从沙发上站起来,朝她张开双臂。
袁想带着疑惑站在原地没动,虽然她确实认识眼前的女人,如果没有认错的话。
这不是那个非常有名气的小清新女歌手徐咏晴吗?袁想还会唱她的“你在我心里的小角落,小角落……”但是她怎么会认识自己?
没等袁想细细琢磨透,徐咏晴已经自己走到她面前,紧紧地抱住她:“你一定就是袁想。”
袁想被她抱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松开袁想的时候却已经泪眼模糊,涂着黑色指甲油的美丽手指抚摸着袁想的脸:“你跟你姐姐很像。”
袁想这才明白过来,带着不可置信的震动:“你认识我姐姐?”
转瞬也释然,袁思如果还活着,就跟眼前的徐咏晴差不多年纪。
徐咏晴笑中带泪:“我是你姐姐最好的朋友啊……”
易铭在她们身旁站了一会儿,转身上了楼,袁想听到他踩着楼梯的咚咚的脚步声,拉了徐咏晴的手:“来,我们还是坐下说吧。”
她带着徐咏晴到沙发上坐下,拿起茶几上的抽纸盒递过去。
徐咏晴说了声“谢谢”,抽了几张擦拭眼泪,稍稍平静了下来。
她哭的样子很美,气场强大的人哭得不能自抑的时候有一种矛盾而剧烈的伤感,引得袁想一度在心中悲恸起来。而袁想自己早已不为袁思哭了。
“当年我跟袁思是同一个圈子里的,一起演出的时候认识,我们喜欢的东西总是一模一样,她常常说我是她的知己……关于她跟易家之间的事情我一直都知……”
袁想忽然捂住她的嘴,低声道:“不要在这里说。”
袁想不明白易铭的用意,更不明白易哲的。
袁思死后,易哲拒绝了她所有来易家看望袁想的朋友们。而此时,易铭让袁想跟徐咏晴就在易家相见,无论他存了什么心思,这一定已经经过了易哲的默许,不然他不敢这么明目张胆。
不管那两个人在想什么,她和徐咏晴也绝对不能在易家的客厅里,讨论袁思和易家的种种。
徐咏晴也立刻明白了过来,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来,塞到袁想手里,也压低了声音:
“这是我经纪人的联系方式,我会找个机会跟你再见面。”
她跟袁想一起站起身来,看着袁想的脸,眼里还闪着泪光:“不管怎么样,见到你真好。”
袁想心底腾升起一抹无助的恨意来,她恨自己当年年纪太小,像活在梦里,袁思的生活跟她之间除了易家,就再也没有交集。徐咏晴的突然出现,让她发现自己对袁思的过去,几乎一无所知。
送走了徐咏晴,易铭也出了房间,站在楼上的栏杆前,居高临下看着袁想:
“怎么不多聊一会儿?”
袁想仰起脸大声说:“谢谢你,哥哥。”
易铭笑了,那张俊美的脸因为他的笑容,变得更好看了。
徐咏晴到《水月》剧组探班,不是以看望袁想为名义而进行的。
她们全程无交流,徐咏晴只是静静地看了几场戏,再跟周嘉仪在会议室里交流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剧组。
这天是顾透杀青的日子,随着戏中的高云病逝,入棺火化,他在《水月》的戏份就到了尾声。这几场戏他都是扮演死人,躺在灵堂,躺在棺椁。
袁想仔细拿捏失去了久病不愈的丈夫的新孀的情绪,那是长期照料病人后,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淡淡悲痛。这一天早晚来了,宁镜心里的情绪不会有剧烈的起伏。
袁想双手握着一束白菊花,偷偷走到棺木前,注视着躺在里面的顾透。
她放下花,从怀中拿出一把手镜,小心地把手镜放在顾透的胸口上,看了一会儿,喃喃低语道:“你活着的时候总说胸脯疼。给你这里放了这一面镜子,恐怕你也会嫌太重吧……”她说着,把手镜往下移了一点,放到他的腹部上。
她放完镜子,抬头又四处看了看,拿起白菊花盖在手镜上,严严实实地覆盖出,好让人看不出有一面镜子放在那里。
随着周嘉仪的一声“卡!”,顾透的戏份彻底结束,大家纷纷围上来,向他道一声“恭喜”。因为演了死人,周嘉仪笑着给他发了个红包,他道了谢,匆匆回去换装。不到一会儿,他助理过来宣布晚上要请全剧组的人吃饭,大家一阵欢呼。
袁想坐在化妆室补妆的时候,钟洋帮她从隔壁把丢在那里的颈枕拿进来,向她说起刚听到的八卦:
“袁想你听说了吗,今天来的徐咏晴,是要给我们唱主题曲的。”
袁想摘下一只耳机,淡淡笑:“哦?”
化妆师当然也知道这事,兴奋地参与进来:“对对,我也听说了。”
“我不是很了解,她好像很红的样子?”
“算是,之前打着小众音乐的旗号出道的,但现在怎么看也算大众音乐吧。”
袁想重新把耳机塞入耳朵里,她正在听徐咏晴的歌。
徐咏晴说她跟袁思是知己,一点儿也没错,她的曲风中带着袁思的几分影子,却区别明显,更符合大众的口味,非常抓人。怪不得当年她凭着这张专辑一炮而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