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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上次不同,提前到了麻雀瓦舍,还没开始,酒吧里人并不多。
台上已经搭好了背景,黑色巨幕上用小标宋写着四个大字:“我爱北京”。那是演唱会的名字。
钟洋把墨镜给袁想戴上,跟她商量:
“咱们这次就站着吧?第一排离得近,看得清。”
袁想当然表示同意。
“乐队叫什么名字呢?”
“At。”钟洋用手指写给她看,“圈里都喊他们AA。”
袁想“噗嗤”笑了,逗她:“钟洋,你是混摇滚圈的?”
“当然不是……我只是喜欢这个乐队的歌,了解一些他们的事而已。”钟洋认真解释了半天,她臊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袁想倒真的希望她就是那个圈子里的人。
摇滚乐队,会唱袁思的歌,多少对袁思有些了解吧。说不定正是认识袁思的人。即使这希望也很渺茫,袁思死去十多年了,哪有地下乐队会维持十多年的呢?当时跟袁思同期的乐队早都转行了吧。袁想心里的希望与悲观交织着,矛盾地充满期待。
然而真正等演出开始后,却不如袁想所想。
At是独立乐队,唱别人的歌少之又少,一场下来,从头到尾,全是自己的原唱歌。上一次唱到袁思的《蹉跎》大概只是偶然而已。
好在最不缺的就是气氛,她们又是站在最前排,跟着现场的音乐和场下的人群一起,很容易就能嗨起来。袁想一边不由自主地随鼓点轻轻点头,一边注意到钟洋,这个乐队的歌她居然全都能跟着唱。
她的目光从头到尾都锁在台上正中间那个气质超然的主唱身上,而那个主唱也几次有意无意地看过来。
袁想立刻了然,心中一动。
演出结束后,趁着观众纷纷散去,她拉住钟洋,凑过去对着她的耳朵说:“走,我们去后台搭讪吧。”
钟洋被她的大胆吓了一跳,不可置信地问了句:“什么?”
袁想便向她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们去后台跟他说说话呀!”
钟洋急忙点头:“好啊好啊!”
搭讪竟然比预想中要顺利,她们被工作人员拦住的时候,那个主唱正好走过来,让人放了行。
接下来的事袁想完全不用操心,钟洋开心地跟他去角落说起了悄悄话。
AA的其他几个成员在一边调音的调音,休息的休息,袁想独自站在他们的另外一头,摘下墨镜,这时有人走过来。
“嘿。”他走到她身边,出了声。袁想依稀记得他是吉他手,只可惜钟洋告诉自己的每一个成员的名字她没有记住。
她也回了一句:“嘿。”
吉他手的搭讪方式很老套:“你很眼熟。”
袁想沉默不语。
吉他手进而问:“你不是我们歌迷吧?陪朋友来的?”
这个乐队的颜值水平在北京的摇滚圈中应该属于上乘,主唱气质干净超尘,而吉他手的脸竟然有几分混血的感觉,眼窝微陷,唇形性感,举手投足都像是在招惹人,目的性太明显,袁想不觉就警惕起来。
“我不是第一次看你们的live。”袁想仰起脸。
对方笑了,饶有兴趣:“真的?”
“上一次也是在这里,你们唱了一首歌,我很喜欢。”
他顺着问:“哪首?”
袁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唱了两句:“我在享用谁的青春/谁的热情/它们被时光蹉跎/付之一炬……”
“噢……”混血吉他手恍然大悟,似沉思了片刻,说,“这不是我们的歌。”
袁想问:“那是谁的呀?”
他露出狡黠的眼神:“我们去喝两杯吧,我来告诉你。”
袁想没有立刻回答,她重新把墨镜戴回脸上,无声地看了他一会儿,看得他心里发慌。
“改天吧,今天不早了。”袁想不打算配合他的套路,“下次你们开live,我还来。”
“这就走了?”吉他手跟着她走了几步,她去的是钟洋和那个主唱的方向。
两个人正聊得兴起,不知道在笑什么,主唱先生宠溺地摸钟洋的脑袋。
袁想稍稍打断了她们一下:“钟洋,我家里还有事,先走了,你自己回家要注意安全。”
“啊,”钟洋眼中有明显的依依不舍,却还是努力抓起理智,“那我跟你一块走。”
袁想摸摸她的头,那是主唱先生刚刚摸过的地方:“不用,你们玩得开心。”然后向主唱先生小小地挥手,他也笑着冲自己挥了一个。
钟洋脸一下子红了:“那你路上小心呀。”
吉他手送袁想到酒吧门口:“要不,你留个电话给我?”
“你不会打的,”她笑了笑,这笑容让他瞬间呆住,她看到他的表情,笑得更深,“不用客套,我心领了。”
他眼底的执着浮上来:“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打?你不信,我把我的留给你,你来给我打电话。”
“下次吧,我说过了,”出租车在她面前停下,她拉开车门,“下次你在北京开live,我还去。”
钟洋向她请了假,在第二天早上。
临近中午的时候人还是来了,这秋老虎的天气,她披散了头发,粉嫩的鼻尖沁着汗珠,几根发丝粘在前额,尖尖的下巴显得整张脸娇俏而明艳。
一场戏拍完,她没有像往常一样飞快地跑过来,给袁想撑伞递水递纸,而是捧着一大堆东西站在原地,静静地笑,像是在回味什么。
袁想朝她招手:“钟洋……”
她如梦初醒,怪不好意思地走过来,袁想把她手里的抽纸盒跟矿泉水瓶拿住:“你不用在这儿陪我,先回屋吧,我就差一场戏了。”
钟洋听话地朝屋里走,袁想还在看她的背影,周嘉仪喊了声:“袁想?”
“噢!”袁想这才发现自己也发了愣,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了一边。
拍摄一直都很顺利,进度比预计的要快太多。周嘉仪原本计划对这个电影精雕细琢,拍摄周期定为了五个月,没想到才不到三个月,就已经拍掉了大部分。
接下来的这场戏讲的是宁镜发现自己怀了陆少琰的孩子后,一度不知所措,走到院子里无助地捋松树针。
袁想站在宅子的门口,脱下鞋子。周嘉仪喊了“开始”,她光着一双雪白的脚,迈过门槛,一步一步地走到院子里的松树下。
她的眼神涣散,充满了无助,一只手下意识地伸向松针,碰了一下,紧紧抓住。
迟信无声地站在她身后,揽住她的肩。
周嘉仪明明直接过了这条,宣布解散午休后,迟信偏当着所有人的面叫住袁想:
“小袁,你的演戏经验还是太少,还要多多琢磨。”
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袁想身上,她还没觉得尴尬,周嘉仪就已经过来打圆场:“老迟,先去吃饭,孩子们都饿了。”
迟信不依不饶:“小袁我说出来是为你好,虽然这个角色你拿得住,但是也只是拿得住而已,你没有激情,也没有爆发力,你只是在演你自己。”
袁想不是没听说过他喜欢在片场指责别人的小道消息,并没有过于惊讶,她保持镇定,朝他深深鞠了一躬:“谢谢迟老师。”
偷瞄了一下人群,心稍稍放下了一些,还好顾透没有旁观,上午拍完自己的戏份就早早去休息了。
迟信看她态度不错,便没有多说,点点头,离开了片场。周嘉仪走在后面,揽过袁想,低声跟她说
“你不要在意,他就是这样。”
袁想觉得他的话也不无道理,只是当众说出来让人难堪:“他说得对,我是真的经验不足,我会注意的。”
这天有室内的夜景戏,下午休息的时间便长了一点。袁想在休息室没有睡着,莫名燥热,独自走到一个小会议室,把空调打开,站在出风口吹着凉风。
拿起手机玩了一会儿,忽然听到桌子对面有响动,探身一看,居然有人组了几把椅子睡在那边,身体被桌子挡住,正坐起来。
“顾透,你怎么在这里?”
他挠挠头,看起来睡了有一阵了,眼睛旁的皮肤上有一小块印痕,头发也翘起来一撮。
他脖子上有汗,不知道刚刚是热醒的还是被袁想吵醒的,走过来,跟她一起吹风:“这边清净。”
袁想往旁边站了站,给他让点冷风,他说了声“谢谢”,靠过来一点。
“诶顾透,你的演技是天生的吗?”袁想忽然地感慨。
顾透看了她一眼。
她想问他有没有被抢过戏,或者被压戏的时候应该怎么办。迟信这样的人,估计也抢不了他的戏吧。
“并不是。”顾透道,“我二十岁以前,演戏NG是家常便饭。”
“嗯。”袁想到现在还有点怀疑,周嘉仪是不是对她要求太低了。
昨天去王逸林那儿拍戏,拍了一天的不知所云,反反复复,王逸林也没说她演的是好,还是不好。
袁想有点失落,想回到休息室再睡一觉,顾透叫住她:
“袁想。”
“嗯?”袁想回了头,不解地看着他。
他也看着自己。
他们陷入奇怪的沉默中,对视得莫名其妙,紧接着顾透就回过神来。
“没什么。”
“噢,那我走了。”她怕被剧组的人发现他俩独处,想早点回休息室去。
刚开了门,顾透就在她身后说:“他指责你的戏是因为他恐惧。”
“什么?”袁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确定他说的“他”是不是迟信。
但除了迟信还能有谁。
“他没见过你这样有天赋的新人,他不愿意相信自己老了……”顾透说着说着突然笑了,“你真的很棒,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