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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想合起相册,把它放回盒子盖好,仔细系上丝带。
王逸林点了根烟,叹息道:“当时她跟你现在一个年纪。”他用力吸了一口,烟头上的红光迅速吞噬烟卷,“你都长这么大了。”
白色的烟雾顺着他的声音,一起缭绕到半空中。
袁想不知道自己是在问还是在陈述:“你跟我姐姐,是好朋友。”
他点头:“嗯。”
“我一直想知道她的事情。”
他点头:“嗯。”
“你知道的有多少?”
王逸林笑了一下,说:“你姐姐整天想着写歌,唱歌,也不管红不红。我觉得她应该是个演戏的好苗子,我喊过她好多次,来演我的戏,但她太固执……”
“我不是想听这个。”袁想打断他的话。
王逸林没有惊讶,仿佛知道她想问什么,安静下来,等她问。
袁想却顿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垂头丧气地坐在那里,说不出话。
王逸林掐了烟。
“你在拍周导的《水月》?”他哄孩子似的,把话题转到别处。
袁想点了点头。
王逸林眯起眼睛,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手指轻轻点了几下。
“我会让我的助手去联系你的公司。”
“怎么?”袁想愣住。
“周导拍戏效率很高,我向她匀点时间,应该可以。”他说,“我也要拍新戏,你来吧,袁想。”
然而这却不是袁想要的。
袁思死在了自己的25岁。袁想那年才刚上小学,放暑假的前一天回家就发现袁思不见了,家里的大人个个神情严肃,几天后再见到的已经是个方方正正的骨灰盒。
袁思死于溺水,就在她告诉袁想,她准备带她一起离开易家的第二天晚上。
袁想不愿意相信她的死是个意外。
易铭突然对她避而远之,易哲看她的眼神愧疚而复杂。她小小年纪,从那一天变得警觉起来,看易家的每一个人,都无比陌生。
袁想心里在想什么,王逸林都明白,轻声问她:
“袁想,你知道什么是隐忍吗?”
“我知道。”她重重点头,在易家呆了十来年,没有人比她更懂。
王逸林宽大的手掌放在她的手背上,掌心温暖而干燥:“隐忍应该是有意义的,有些事,需要在对的时机知道。”
袁想眼神里尽是迷茫:“什么是对的时机?”
“当你有足够的力量,去承受的时候。”
王逸林邀请袁想参演电影的通稿在各大门户网站上发出后,微博上炸开了锅。
“我的天哪,这后台是有多硬。”
“求8这位的金主到底是谁?”
“老王的眼光真的是越来越烂了。”
“我能说我到现在都记不住她的脸吗?长得一点辨识度都没有。”
袁想现在用一种玩味的眼光去看网上对她的恶评,他们的质疑,猜测,嘲笑,甚至诋毁,对她来说都已经习以为常。
慈善晚会过后的剧组变得热闹了一点,剧组新进了几个演员,这其中还有个咖位很大的视帝,迟信,他头一次参演电影,是周嘉仪的老朋友,过来客串电影中宁镜的后夫。
“你那510万花得挺值啊。”迟信在化妆室见到传说中的袁想,自来熟跟她开玩笑,“小姑娘手笔真大,我想拍,没抢过。”
袁想有点吃惊:“跟我对拍的人是你吗?”
迟信不置可否:“没舍得那500万,没想到错过了演王逸林电影的机会。”
袁想觉得他话中带刺,不想跟他多说,主动给台阶下:“对不起迟老师,我不知道是你跟我拍,那本相册你要是想要,我可以送给你。”
迟信摆手:“不用啦。”
然后又话里有话地问:“顾透的那件盔甲道具,你怎么没拍下来?”
袁想皱眉,这种人怎么会跟周嘉仪是朋友,她刚想张口反驳,顾透在一边淡淡地开口:
“迟老师,袁小姐跟我是朋友关系,这件事周导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说曹操曹操到,不等迟信答话,周嘉仪快步走过来,朝袁想招招手:“袁想你来一下。”
袁想的头发编到一半,化妆师顺手拿了两个小夹子帮她夹住,让她小心点儿走。袁想从椅子上坐起来,跟着周嘉仪走出去,一路走到会议室。
诺大个会议室空荡荡的,周嘉仪让她进去,带上门,坐下来就说:
“王逸林那个电影的事,我听说过了,你告诉我,是真的吗?”
袁想的心砰砰跳。
她知道王逸林会出席慈善晚会,也是因为之前无意间中听周嘉仪说了句“希望他们不要把我跟姓王的安排在一桌”,顿时就猜出她说的是谁,因为小道八卦经常爆料周嘉仪跟王逸林不和。
她答应参演王逸林的电影,还是在《水月》正在拍摄的时候,恐怕会让周嘉仪不开心。
袁想怀着紧张的心情承认:“是真的。”
“你拍他的相册,就是为了演他的电影?”
袁想急忙否认:“不是,我没有想到这一层。”
周嘉仪叹了一口气:“袁想,你别紧张,我没有不让你演的意思。只是……”
袁想睁大了眼睛。
周嘉仪表情复杂:“你还是个新人,刚出道就这么高调,不太好,容易摔下来。袁想,你懂我的意思吗?你懂我让你不要碰微博的用意吗?”
袁想愧疚地低下了头:“我知道,您让我静下心,好好拍戏。”
“明白就好,”周嘉仪说,“我不希望再看你出什么新闻,你这段时间沉淀沉淀,可以吗?”
袁想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可以。”
周嘉仪大概意识到自己话说得有点重,缓和了语气,继续问她:“袁想,你是不是一直以为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以为你自己是带资进组我才要你?”
袁想摇摇头,她并不清楚。
她只知道自己跟周嘉仪的初次见面,是易哲的刻意安排,至于为什么周嘉仪这样的很少拍商业片的导演会被易哲打通关系,她从来没想过。
“那我现在告诉你,不是的。易哲让我用你,我根本没答应,他让我看看你再做决定,我看了,一眼就认定了你是最适合演宁镜的人。”
袁想听着周嘉仪的话,半信半疑,她从来都没想过,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能让人一眼相中。但听到这样的话,她心里也不由地感动起来,感激地看着周嘉仪。
“王逸林这样的导演也看中了你,我替你高兴,你值得好的发展,只是他人很苛刻,演他的电影都不是一般人,你要做好吃苦头的准备。”
袁想连声说:“谢谢,谢谢周导……”
周嘉仪伸出手搂住她,拍拍她的肩膀,脸色忽然一变:“你怎么身上这么烫?”手抚上她的额头,“你这孩子,烧得好厉害。”
周嘉仪带袁想回了化妆室,喊道:“小钟,袁想发烧了,你快开着剧组的车送她去医院。”
钟洋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啊?我没有驾照,我不会开车。”
周嘉仪声音都变了:“不会开车?助理连车都不会开?”
她声音就在耳边,袁想感觉那像从另一个次元传来的,耳朵里有种噼啪响的错乱感。
她从什么时候烧起来的,完全没发觉,只有这时才感觉到自己有点头晕。
“周导,我带她去。”又一个声音响起来。
不知道来自哪个世界。
袁想反复看坐在镜子前的那个男人,确认了几遍。
顾透推开化妆师站起来,招呼钟洋:“小钟快把她的东西收拾一下,你也一起。”
那是顾透。袁想没有看错,她这样一想,闭了眼睛。
钟洋慌里慌张地应了声;“哦!”拿好袁想的包,把她的衣服也收拾起来:“先过来把戏服换掉吧?”
周嘉仪犹豫了一下,点头说:“好,顾透去吧,袁想,你先换个衣服。”
顾透开的是自己的车,袁想跟钟洋坐在后排,钟洋看上去有点无措,她让袁想靠着自己的肩膀,一边摸袁想的额头,一边问顾透:
“顾透,还有多久?”
袁想垂着眼睛,用手拢了一下领口,她今天穿的衣服领口开得有点大,锁骨下一大块肌肤都裸,露在空气中。但她正值青春,年轻饱满的一张脸,穿什么都是恰到好处的清纯与风情,丝毫不显风尘。
顾透从后视镜捕捉到这个不经意的动作,有那么一瞬间微微的愣神,很快就反应过来:
“就快到了,离这不远有家私立医院,里面有我认识的医生。”
车开过高架,从隧道钻出去,不一会儿就到了医院。这座医院从外面看上去毫不起眼,除了绿化做得比较多以外,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然而等钟洋扶着袁想走到进门处,前台接待的护士露出标准式微笑,主动问:
“上午好,请问是否有预约?”
顾透去停了车,走在她们后面,这时进了门,护士看到他认了出来:
“上午好,顾先生!”
顾透走过去:“我带朋友过来看一下,程医生在不在?”
“他不在,我给您的朋友安排其他的医生可以吗?”
“行,谢谢。”
他们正准备走进走廊,一群人簇拥着个担架风风火火地推开大门进来。
“护士小姐,挂个急诊,快,兰先生做节目从台上摔下来了。”
钟洋和袁想不约而同地转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