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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金镶玉の军区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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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下了高架,一路开到军区联勤部的大门前。
老远,我就看见温汲渊站在大院门前跟站岗的哨兵闲聊。一身戎装,英姿飒爽,比起平日里的模样,越加显得俊朗威武,意气风发。
我问上官琅玕:“渊子哥是你叫过来的?”
他点头:“是。”
我刚要再问他带我来军区干什么,那边温汲渊已经看到我们,抬起手臂对我们挥了挥手,迈着步子迎了上来。
上官琅玕熄了火,降下车窗对他说:“上车。”
温汲渊打开车门坐进后车厢,对我笑着招呼:“小金镯,我们又见面了。”
门口的哨兵看见挡风玻璃上贴着的特别通行证,没有再过多检查,直接敬个礼,目送车子开进了大院。
上官手扶方向盘,从后视镜里看着温汲渊,问:“什么时候到的?”
“有一会了。”温汲渊应了一声,拍了拍身下的座椅,抱怨道:“玕子,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来这儿不能开这车,这边的路不比市区,你这车根本跑不起来。下次来,记得换你那辆军牌的吉普。”
上官从后视镜里望了他一眼,解释:“我直接从公司过来的。”
“回去换辆车又不耽误时间。你说这边穷山僻壤的,要磕着碰着你的爱驹可怎么好?”
“多事。”
“我多事?上官琅玕,你这是典型的‘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温汲渊笑骂了一句,又问我:“金镯,这不节不假的,你要特贡酒孝敬谁呢?”
我望了上官琅玕一眼,心想:这是全世界都知道我要特供酒的节奏么!
“哦,这酒本想拿来孝敬温上校您老人家的,不过这会经这么一闹,我就是再好意思,也不好意思给您了。”我一本正经地跟他开玩笑。
上官琅玕侧眸睨了我一眼,没说什么。
温汲渊倚在车后座上,用手松了松衬衫的领口,笑着说:“得!小金镯,你就别哄哥哥开心了!你不从我这边顺烟顺酒我就谢天谢地了,哪儿还敢指望你拿这些东西来孝敬我?”
我笑而不语。
他又说:“我听梓榆说,前几日她去艺馆找过你。这次拿酒不会跟她工作室与绣坊合作的事有关吧?”
“与那事没关系。对了,梓榆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我还等她拿工作室的资料给我呢。”
“她昨天跟林炎彬一起回S市了。”
听温汲渊这样说,一直默默开车的上官琅玕蹙着眉开口:“梓榆这丫头怎么没打声招呼就走了?我妈今早还在我面前念叨,说是给她母亲和继父准备了一些东西,让我带给她。”
“八成是回学校准备工作室的资料了,她对这次跟百濯绣坊的合作很上心。金镯,这事还要拜托你使点力。如果哪里需要打点,你直接跟我说就好。梓榆年纪小,又没经过什么事,可能在许多方面想法会过于单纯,考虑不周。”
我笑:“渊子哥,话可不能这样说,我倒觉得梓榆那丫头精得很。”
上官琅玕勾唇笑了笑:“梓榆跟你一样,鬼点子不少,可都精不到正地儿。”
我愕了一下,转眸看向他。
他专注地开着车,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那句话特别……亲昵?
※※※
说话的功夫,车便开进了军属院,停在一座二层小楼前。
三人下车后,上官琅玕对我解释:“我们现在要去看望我爷爷的一个老部下,你随我们一起叫他廖叔。你以前常来部队,我们三个的车都是他教出来的。他待我们小辈一直很亲切,你不用觉得拘束。”
我边点头边问他:“你为什么带我来见他?”
温汲渊在旁笑:“廖叔是联勤部的参谋长,玕子他爷爷现在在疗养院休养,老爷子的好酒、好烟、好茶现在可都存在廖叔这儿了,你要哪样就随便拿,甭跟老爷子客气。”
听他这么一说,我方才恍然大悟:折腾了一个大圈子,敢情我现在这是通过上官琅玕来拿上官爷爷的酒去孝敬上官伯伯呢?
仰头望天,我默默感叹:我这折腾个什么劲啊!我还不如干脆把买酒的钱包成红包送他们上官家得了,还省得欠上官琅玕一道人情债!
我心里正这样千回百转地纠结着,前方的大门忽地被人从里面一把拉开——
“我说你们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到,原来你们仨儿都聚在我门前聊天打屁呢!”
※※※
警卫员将一瓶30年份的茅台拿上桌时,廖叔含笑望着我:“金镯,当年你跟我学车时,曾豪情壮志地说以后要买一军用卡车的好烟好酒孝敬我。我这没等来你的好烟好酒,反倒等来你来我这讨好烟好酒。你这孩子啊,亏我这些年还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你回大院看我呢!”
我的脸烧了烧,刚要开口解释,他叹了口气,又说:“哎!说起来都怪我!你一个女孩子,我当初干嘛要教你开车啊?你说,我那时要不教你,你后来也不会出那样的事。怪我!都怪我……”
廖叔絮絮叨叨地说着往事,上官琅玕和温汲渊坐在一旁沉默地听着,没有任何要接话或是打断的迹象。
我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这会守着一桌子飞禽走兽只能看不能吃,实在让我倍感煎熬!
为了能早点开动,我心下斟酌一番,果断拿起桌上的酒起身给廖叔的酒杯斟上,边斟边说:“廖叔,您可别这样说。您要这么说,我以后可真没脸来见您了!”
放下酒瓶,我双手将酒杯端至他面前,“廖叔,您看您当年教的几个孩子,现在车都开得很好,就我给您丢份儿了。这怪我学艺不精,您要打要骂要责怪都随便您,但可别说这样的话来让我难受了。还有,这几年我没来看您,都是我不对。您要不怪我,就喝了我敬的这杯酒,让我安心。”
“哈哈哈!”廖叔仰头大笑一声,从我手中接过酒杯,在手中把玩着,抬头看向上官琅玕和温汲渊:“谁说我们的小金镯变了?我看她还是跟以前一样的伶牙俐齿,一样讨人喜欢!”
将手中的杯子举了举,他看向我:“金镯,我今个喝了你这杯酒,你以后就要常常来看廖叔。还有,给我买一军用卡车好烟好酒的承诺也要兑现!”
我连连点头:“那是自然!”
他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我又斟上一杯,笑:“好事成双,廖叔我再敬您一杯!”
“好!”
这两杯酒一下肚,桌上的气氛也活了起来。
我回到座位上,正准备拿起筷子开吃,这边警卫员拿着酒瓶要给上官满酒。他挥挥手,对廖叔说:“廖叔,我今晚还要开车,在这就以茶代酒敬您了!”
廖叔脸色一沉:“以茶代酒可不行,那不是你廖叔的一贯作风!现在已经这么晚了,今晚你们俩就别回去了。你要不愿住我这,就去你爷爷那儿歇一晚。老首长虽然去疗养院逍遥了,可那屋子勤务员每天都过去收拾,干净着呢!”
温汲渊也在旁帮腔:“是的,吃完饭你们再开车回去都小半夜了,不如今晚你跟金镯就歇这儿,明早再走。”
我在旁听着,默不作声。
上官琅玕沉吟了一会,侧脸问我:“你怎么想?”
我刚才一直在想,若是他问我意见,我是坚决要回去的。这原因嘛,倒不是我认为我这么一花容月貌的大姑娘,跟他这么一风华正茂的小伙子一起夜不归宿,会造成什么不良影响。而是我现在不是孤家寡人一个,我家里还有一个需要我关怀和照顾的小东西——嗲嗲。
“我的想法是——”
“金镯肯定愿意留下来,她都很久没回咱大院了,这样急匆匆地来,又急匆匆地走,多没劲啊!”温汲渊打断我,兴致勃勃地说:“金镯,以前你每年寒暑假都是跟我们在军区度过的,这里有你的很多美好回忆。等会吃完饭,哥哥带你去故地重游一番,跟你好好讲讲以前的事儿!”
“那个,我其实——”
“对了,你跟玕子当年开车撞弯的那根电线杆,现在还杵在那儿没移走呢!你今晚一定要去跟它重新认识一下!”
“渊子哥,今晚我——”
“说到那个电线杆,我想起一件事……”
廖叔无视我呼之欲出的话儿,呈回忆状,表情恍惚地说:“当年,你们俩才刚学了几天车,就趁我不注意偷偷开了辆旧吉普出了训练场。等我这边接到通知赶过去时,那根电线杆已经光荣负伤,那吉普车也基本报废了。为着这事,老首长气得不轻,不仅将你们大骂一顿,还罚玕子绕训练场跑十圈。本来首长没打算罚你一小丫头,可你非要跟玕子一起领罚。绕训练场跑十圈啊!我们身体素质弱一点的新兵都来不了,你一个小姑娘竟能咬牙跟着玕子一起跑了下来。”
叹了口气,他继续道:“我记得,当时我跟老首长在一旁看时,他跟我说:金镯这小丫头,表面上对什么事都满不在乎的样子,骨子里其实有一股子倔劲儿。她若钻起牛角尖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我听着廖叔的话,移眸去看上官琅玕,却在与他眸光相接的瞬间跌跌撞撞地落进他深邃漆幽的瞳子里——
他望着我,眼神柔软且深邃,瞳中跳跃的光点落进我眼底的那一瞬,我只觉心湖里仿佛被人丢进一颗小石子,石子打水漂般地在湖面上一蹦三跳地打出几个水旋儿后,悄无声息地沉入水底……
我轻咳一声,转头避开他的目光,温汲渊:“那训练场一圈大约有多少米?”
“周长一千米呢!那时你逞能跟着玕子跑完十圈后,就一头栽地上耍无赖,十头牛都拉不起来。最后玕子没办法,只得将你硬拽起来,扛到背上一路驮回去!”
说到这,他忍不住笑了笑,边玩着手中的酒盅边说:“我还记得后来玕子跟我说,他跑下那一万米都没背你回去的那段路来得累!”
我被他的话逗笑,转过头问上官:“我那时挺胖的,一定很重吧?”
他摇了摇头:“没有。你那时一点都不胖,也不重。”
“可是我看照片,以前的我一直肉肉的,一副营养过剩的样子?”
“那是你现在太瘦了,跟个排骨精似的!”廖叔板着脸撂下这么一句后,皱眉打量着我,“金镯,我就纳闷了,你说我们现在的日子越过越好,怎么姑娘们都越来越向搓衣板看齐了?瞅瞅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小白菜身板儿,真是丢社会主义的脸!”
我瘪了瘪嘴,一脸委屈地回:“廖叔,您还嫌我瘦得丢社会主义的脸。您说,我都在这饭桌前坐了小半个钟头了,您还不动筷子,我都要看饱了,等会儿哪还吃得下?我这吃不下,哪里有肉长?”
“你这丫头这可是在怨我老头子话多啰嗦,耽误你吃饭了?”
“您答对了,我还真是这么个意思!”
“哈哈哈!你这丫头还跟当年一样,一点都不会跟我作假!好了,咱不叙旧了!咱先吃饭!”语毕,廖叔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到我碗里,“丫头,尝尝我做的排骨!你以前最爱啃这东西,每次都要消灭一大盘呢!”
“嗯!”
※※※
这是我第一次,哦不,应该说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踏进这座房子。
这是一幢有些年岁的、独门独院的、墙壁上爬满爬山虎的中式二层小楼。外面看着挺朴素无华的,进去里面一看——哦,朴素中还挺有华的!
站在玄关处环顾一圈客厅内端庄丰华的中式装修、雍容大气的古典家具及琳琅满目的古玩摆设,我笑着转身对上官琅玕说:“看到这屋子,感觉好像到了我姥爷家,真亲切!”
“这屋子里的家具和摆设都是当年我奶奶布置的。她走后,我爷爷一直不许别人动。说动了,奶奶知道了会不高兴。”
他将话题一下从我那尚在人间的姥爷身上跳到了他那已不在人世四年多的奶奶身上,这样驴头不对马嘴的接话,让我的思维有些跟不上。
所以,他话音落地好一会后,我才怔怔地“哦~~~~~~”了一声。因为“哦”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我这个“哦”字的尾音拖得有点长。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尴尬,默了一下,看向正在厨房里忙活的勤务员,说:“如果你不愿意歇在这儿,我让廖叔安排个警卫员送我们回去。”
我没做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那个勤务员是现在负责收拾这房子的新兵,看上去年纪应该不满双十,黑黑瘦瘦的,说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外貌虽不起眼,但胜在手脚麻利,腿脚勤快。
这不,我们进门才一会儿的功夫,他就已经将茶水泡好,端着托盘走出厨房。
抬头看见我俩都沉默地望着他,咧嘴憨厚地笑了笑,有些不知所措地说:“上、上官先生,金小姐,你们怎么还在门口站着,快进来坐,这沙发都是干净的,我天天擦呢!”
我被他朴实的话语逗笑,走到那雕着繁缛纹样的红木沙发前坐下,将包放在身边,抬头问他:“泡的是什么茶?”
“碧螺春。”他弯腰将漂着翠绿色芽叶的玻璃杯放到我面前的茶几上,又将另一杯摆在我对面,“这是前些日子桑政委派人送过来给老首长的茶叶,听说是洞庭湖的极品明前茶,味道可好了呢!”
我点了点头,侧目望向上官琅玕:“竟是梓榆爷爷送给你爷爷的茶,不过来品茗一下吗?”
他走过来,在我对面的位子上坐下。
一旁的小勤务员听我这样说,有些惊讶地问我:“金小姐,原来你也认识桑政委家的小孙女呀?”
“是啊!”我端着茶杯,抬头看他:“怎么叫我‘也’认识?你‘也’认识吗?”
他的脸微微有些红:“我们整个军区哪有不认识她的啊?每次军区的晚会,她都来给我们表演节目。她的歌唱得可好了,声音跟铜铃一样好听!她的军体拳打得可漂亮了,跟跳舞一样好看!我们都很喜欢她。”
我笑着“噢”了一声,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问他:“桑梓榆长得俏、脑子活、性格好,又能歌善拳的,军区里倾慕她的小伙子应该不少吧?”
听我这样问,这孩子倒正了色,一本正经地说:“没有的事!我们都知道她跟温上校是一对儿,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关系可好着呢!大家都说他们俩跟电视剧里的男女主角一样般配,谁要来破坏,谁就是那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的坏配角!”
我被他的话逗得前仰后合,险些将手中的茶洒了出来。
他被我笑得手足无措,抬手挠了挠脑袋,大大咧咧地丢出一句让我瞬间由大笑变讪笑的话:“金小姐,我看你跟上官先生也很般配,也跟电视剧里的男女主角一样,男才女貌,真是赏心悦目。”
我:“……”
上官琅玕:“……”
这孩子见我们都沉默着不接话,又欢快地问:“对了,刚才参谋长派人传话说你们今晚要歇在这儿,但没说你们是住一间房还是两——”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便做抢答题一般争先恐后地答:“两间!”
说完,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人,他正低头啜茶,脸上一片云淡风轻。
“啊?这样啊!那我现在就上楼再铺一张床!”
我:“……”
上官琅玕:“……”
所以说,夜深人静时,孤男寡女共处一屋被误会成情侣什么的最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