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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送明月回房路上,花满楼温声问道, “我家人可是有令你不适了?”
无论是过于拘谨还是过于热情, 花满楼都能理解所带来的苦恼,他也未有解释家人只是好意, 因为会对人造成困扰的从来不只有恶意。花满楼也感到很抱歉,
明月轻声道,“没有。”
对这些她早已安然自若。
夜里出来的花满庭看到静静伫立在走廊拐弯处的七童,不用猜也知道, “你已经把明月姑娘送回房间了?”
花满楼轻轻嗯了一声。
花满庭望见他那温柔到极致的神情,不禁抚额,感觉是真的没救了。
不知是半感慨半叹息地说出了他之前所想, 若是七童先遇到了明月姑娘, 也不会有被上官飞燕那回事了吧。
花满楼微微一怔,他已许久没有想起过上官飞燕了, 连当初的记忆也似乎模糊了许多, 仿佛烟消云散, 哪怕想起,也没有任何波澜。
但明月, 他淡淡地笑了笑,“早也好,晚也好,能遇见她,便是我的幸运了。”
花家有多雄厚,没人知道, 只流传着一句话,就算骑着快马奔驰一天,也还在他们家的产业之内,虽是极富,但没有人说花家半点不好,饶是听闻花家幼子失明,其他人也是道可惜,天妒其福份。
可见花家在江湖上的人缘,花如令大寿,哪怕不刻意大办,但送上贺礼并上门的客人也不少,且无一是默默无名之辈。
花满楼并未如他的六位兄长去迎客,招待各路客人,而是被花如令花夫人安排陪在明月姑娘,并非是他们顾及幼子眼疾,不让他做这些迎门待客的事,而是真正需要七童照顾的贵客,只有明月姑娘一人。
除了他,也别无他人。
不过纵是他有心陪在明月身边,她周围的位子也已被他的嫂嫂们占满了。
“明月姑娘,我那有一件云罗绡,待会要不要到我那去试试。”“今天的翠沙糕是我做的,明月姑娘你尝尝可喜欢。”“……”
对待明月的热情甚至都胜过了对待她们的夫君。
花满楼无奈地微笑,似乎和之前在百花楼别无二致。
自从明月来了花家后,三日以来都是这副景象,凡是见过明月容貌的下人,纵是老练有素,也都忍不住呆了许久。花满庭都是坚定自己身为正人君子的信念,不去看明月,没想到夫人早就围到了明月身边,然后除了晚上就在也没理过他。
花满庭也有阻止过他家娘子,可花三少夫人掩面哀怨道,“我都看你这么多年了,你就不能让我多看看明月姑娘几眼。”
那样好看的人,谁不愿在她身边多待一刻,多看上一眼。
花三郎:“……”
哪怕明月来历少有人知,花家人也没有去探寻过,不仅是因为她是七童的朋友,更是因为见了明月之后,让人生不出探究怀疑的心思。
虽然开宴前明月和花家的家眷一直在里间,只听着外面的热闹。
可当入席时,还是让人瞧见了明月,无法避开地出现在了众人眼前,霎时静了一瞬,那些成名已久的前辈大侠还好,年轻一辈的,却是更加毫无反抗之力,连握在手里的剑砸到了脚上也忘了叫疼。
不过也就静了一瞬,很快众人就想起这是在江南花家的寿宴,连那些个失态的小辈也被带他们而来的长辈师父训了一圈。
明月对这些目光已是习以为常,但还是略带歉疚地道了一声“可是我扰了寿宴?”
绕是花夫人,对这备受天地独爱的人儿,也软了声音,温和笑道,“怎么会呢?向姑娘安心坐着便好。”
可是这样的美人,怎会不惹来别人的目光。
与花家结交的大侠豪杰还好,至少会顾及花家家势,但那些年轻气盛胆子又大的小辈却会因为这惊人的美丽而忘乎所以,让他们忍不住不看她,简直是要了他们的命。
花夫人也相当贴心地道,“若是嫌这人多,就让七童带你去别处玩。”
“好。”明月温柔一笑,眼眸里透着摄人的神采,容色姝丽举世无双。
花如令这边招待宾客,也有人忍不住问起座间那位身着浅色衣裳的少女是谁来,花如令温和有礼道,“是七童的好友,近日在花家作客。”
无论是问起的人还是周围听到的人都有些了然,之前就听闻陆小凤和花满楼身边有位绝色佳人,想来就是被带来花家的这位了,今日这真真一见,哪里是绝色可堪形容。
而花家家主花如令的意思很明显,既然在花家做客,那就受花家庇佑,纵是毫无武功的柔弱姑娘,也不会让人随意欺负了去。
花如令瞥过正席,见七童与明月姑娘说话,温柔愉悦的欢喜,心里也跟着一软。
明月和花满楼说了会话,等祝寿已经过了,才提起离开,花夫人也只笑着挥了挥手,让他们自便。
两人就在园子里走了走,倒显得与前厅那热闹格格不入了,明月虽然已经习惯了他人的目光,但总被当成稀世之宝什么的,还是喜欢不起来。
其实花满楼也不喜欢这样热闹交际的场面,比起这个,他更喜爱和他的花安静得待着,或是,和明月就这样静静得相处。
在明月看来,花家虽然华丽大气,亭台楼阁,但却不及花满楼的小楼美,那里的花种得也比花家的多。
和花满楼说话也很舒服,能让明月感受到一种内心真正的平静,即便是聊着最简单的话题,比如百花楼的花草,有段时日不在会不会有事。
花满楼忽然听了些许别的声音,“谁在哪里?”
哪怕是被人误闯了进来,花满楼的声音依旧是温柔而谦和的。
被指出来的人也不好意思再躲下去,而且他本来的目的也不是躲躲藏藏,偷窥他人。
是一个黄衣俊秀的年轻人,“抱歉,我无意冒犯,我只是……”
年轻人忍不住再说下去,因为那个理由也有些羞于说出口,因为那位似乎被称为向姑娘而鬼使神差地偷偷地跟了过来。
花满楼却已猜出了他的身份,“你是神钟山庄的人。”
那年轻人大为惊讶,“你怎么知道?”
花满楼微笑道,“我听到了你腰间紫钟的声音,它很特别。”
神钟山庄的人在外行走,都会在腰间佩戴一枚紫钟,很多人都知道。
年轻人忍不住赞叹道,“你真厉害。”
来时他祖父就告诉过他花家的事情,这位花七公子自幼目盲,却能仅凭声音就察觉出他的身份。
“钟衡是我祖父。”年轻人说着这话,又忍不住去看明月,既 又希望祖父的声望能引得她的注意,哪怕一丝也好。
然而她却始终无动于衷,也未曾回应过他一句话,黄衣年轻人不禁目露失望之态。
没有得不到所倾心仰慕女子得垂怜,更令年轻人受到打击的了。但看着能陪伴在她身侧的花满楼,却又生不起半点嫉妒之心来。
“若是无事,钟公子还是早些回席上吧。”
花满楼虽然是对任何人都持有善意的人,但并非代表他就是善良温柔得毫无底线的人,哪怕这位年轻的少侠只是凭着一时冲动的热血,进入了花家的园子,还是别的。
花满楼都不可能不为明月考虑,他在明月身边还能保护她,可若他不在,这位少侠却为了见她一面进来了,即便是知道明月有暗器防身,花满楼也无法忍住心中的担忧。
所以才会如此坚定温和地请这位钟少侠回去。
少年人脸红了又红,不知因为明月,还是因为自己的行为而羞耻的。
“向姑娘是我今生所见最美的女子,在下钟天朗,只是想见向姑娘一面。”这个叫钟天朗的年轻人几乎用尽了所有勇气说了这句话后,才落荒而逃地回去。
席上赫赫有名的八云掌钟衡四处不见自家孙子,就皱起了眉,后看到钟天朗整个人都垂头丧气地回来,这才松了口气,但脸却狠狠地板了起来,要不是这是在别人寿宴上,早就开始教训起来了。
不过说是教训,就这么一个孙子,谁都知道他疼爱的不行。“刚才去哪了?在别人家里还如此不知分寸。”
“我、我……”黄衣年轻人不知该说什么好,浑然没了往日盛气胆大几乎能令他气急败坏的精气神。
钟老前辈联想起之前孙子瞧那席上绝色少女,几乎失魂落魄,很快就猜明白了。眉头紧皱,刚要训斥时,望见孙子的可怜神态,又心底一软,有些后悔将他带来了。
多少少年英杰,就败在情之一字上,何况那少女一面就足以令人忘却尘世。
花家园中,明月却是没有将那少年放在心上,
花满楼却在听了那话后有了失落感,他已不是第一次听见别人对明月容颜的赞美。
但他自己却看不见。
花满楼并不是一个容易自卑的人,自卑往往来源于不满足,而花满楼对人生的点点滴滴都充满了感激,谈何不满足。
可感情最容易令人生出的,就是不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