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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曾老太太向眼前这几个年轻人,细细讲解了当年他们这一代人并不熟悉的历史背景。
她说,刚解放那会儿大奸大恶的坏蛋不是跑了,就是被政府给镇压法办了。而最受益,开心的自然是底层贫苦百姓。
“像我这种人,政府又给我们集中培训,学习,又安排了工作。”曾老太太说“那时候有个新词叫‘翻身做主人’,也就是过去那些受欺负,受苦的贫贱人有了新政府撑腰,可以抬头挺胸活得像个人样了。”
“当然了,这些贫苦大众当时也是各级组织最信任,最依靠的群众基础!”
“我这话可能说远了,也未必人人都认可。其实哪朝哪代都一样,富贵人也有大善人,大好人,穷人也有穷凶极恶大混蛋。界别好人坏人,你还真不能一概而论。”
说完这句题外话,曾老太太言归正传。
“这个老葛头也是趁那时候新政府,各级组织还刚刚建立,这老孙子就浑水摸鱼,把自己也伪装成受尽剥削,压迫的可怜人。摇身一变还成了拉洋车工会,街道居委会的大红人,积极分子。”
“他开始重操旧业,把拉黄包车改成了蹬三轮,还娶了一个跟他臭味相投的老婆,生了一窝又一窝儿女。”
“那他当年做人贩子这些恶行,就没人举报吗?”录音小伙子还是没绷住,气愤不平的问了一句。
“谁举报?紫霞死了,她妹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只有我清楚这件事原委。”曾老太太反问录音小伙子“你还没结婚做父母吧?你年纪小,哪能理解我那时候的处境。”
曾老太太从柜子上取下一个小相框,指着相框里一个年轻母亲抱着一个可爱的小男孩合照,说:“自打抱养了我的小飞儿后,我呢不怕吃苦受累,唯一担心的就是怕小飞知道我这个养母,以前还做过见不得人的那个行当。”
“给我的儿子带来耻辱!我还无所谓,孩子丢不起那个人啊!”
曾老太太指着这间房接着说:她所在的工厂在东郊,搬到南城外盈丰胡同,每天上下班光路程就要两个多钟头。
“这里虽说破破烂烂,可四邻都是新面孔,他们只知道我是国棉二厂的纺织女工,没人了解我那一段不堪过往,这让我在这儿住的特别踏实。尤其是对小飞孩子的成长,不会有人人指指点点受到不良的影响。”
程慧慧不住的朝曾老太太点头,表示她完全可以理解,曾老太太作为一个爱子视为生命的母亲,那份舐犊之情。
“我那时候还是年轻,还是以己度人了。”曾老太太瘪了下掉牙漏风的嘴巴,说“虽说冤家路窄,倒霉催的让我又碰到了老葛头,但当时我心想,他和我都有不可告人的丑事,大家心照不宣,谁她妈的愿意捅破这张窗户纸,这对自己,对家庭孩子们没半点好处。”
“那天在他家门口,我也就和和气气的说了几句,让两家孩子以后在一起好好玩儿,做个好朋友;对老葛头我也就装作不认识,便以为他也和我一样,把过去的事就此埋在心里,过好自己的日子得了。”
曾老太太骂了一句脏口,说:“人心叵测这句话,我可真的领教了!”
“这老孙子可能当晚就跟他老婆说了我的底细,他自己做的伤天害理的事自然不会说半句。他老婆和老葛头真是天猫配地狗,这老葛婆子听了以后一下子来了精神!”
“别看这老葛婆子大字不识一个,可钻营投机却真他妈的是个人才!”
曾老太太回忆道:那会儿盈丰胡同这一片刚建立了街道一级组织。老葛婆子就以他两口子苦大仇深的身份,向街道干部,属地公安大献殷勤,积极靠拢,出尽了风头。
“人和人追求不一样,这也不算啥毛病。可你不能靠撕开别人的伤口,邀功,添枝加叶,无中生有一通,踩着别人肩膀上位吧?!”
说到这儿,曾老太太开始有些激动,她起身给自己杯中倒了杯水,从抽屉里拿出药瓶倒出几粒药放在嘴里,一仰脖送了下去。
“大妈,您要是不舒服咱们就歇会儿?”程慧慧关切的问了一句。
“老毛病了,不碍事。”曾老太太摆摆手说“小飞出去找工作去了,他不定啥时候就回来了,小飞在家你们就得离开。我还是把这段给你们说完了吧。”
曾老太太这么配合,程慧慧当然求之不得,便说:“那您别激动,累了您就停下来,我们大把时间,今儿没拍完,过几天再来没问题。”
“我啥岁数了?我可等不了喽!”曾老太太看着程慧慧意味深长的说“我应了你的事,绝对不会打折扣;你也别忘了答应我老太太的约定!”
程慧慧“嗯”了一声,朝曾老太太点了点头。
“我记得那时候好像正开展个啥运动。”曾老太太这才接着说“就是上级组织要清查漏网之鱼,坏分子啦,隐匿起来的特务,从外地逃亡进京的地主,资本家这类人。可盈丰胡同住的都是些苦哈哈的贫民百姓,还真找不出这些人来。”
“老葛婆子听了老葛头说了我的事,如获至宝。这臭娘们儿跑到街道可就打起了报告,不仅说我曾经是烟花柳巷出来的,还说我和一个国军军官交情匪浅,绝对是个值得组织怀疑,重点审查的对象!”
“街道,派出所还真的就上门来找我了。他们重点问起了我和那个国军军官的关系?追问我和这个人直到现在,是不是还有什么私下联系?”
程慧慧此时来了兴趣,笑着问:“大妈,那个军官是不是您年轻时候的相好啊?”
“姑娘你这就说笑了。做我们这一行用戏词说,来的都是客,那有啥相好一说?顶多有些熟客大方一些,跟你厮混时间长了,亲姐热妹的叫着,其实都是逢场作戏。”
“要不是组织上来找我,跟我提那个国军军官,我早忘的干干净净了。说句难听话,戏子无情婊子无义,有道理!为啥?就因为不管是戏子,还是婊子,他们的喜怒哀乐根本不像正常人,面上示人和内心里咋想的绝不是一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