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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翁走后不久就入了真正的三伏天。七月流火,八月也没有凉爽起来,依旧是火轮高吐,火云如烧。田里的老鼠都热死了很多。老人都忧心忡忡,这种年景几十年未见,下半年的收成不知道如何。红薯虽高产,若是干死了可就什么也没了。还好地里的红薯苗正常茁壮的生长着,让人们忧心之余也能松口气。
芮水河水位继续下降,村里的两口井水位也在往下降。慕家有口井,家奴住的山下也打了两口井,暂时还能解决水的问题,只是大家都自觉开始节约用水,洗澡都是傍晚去河边洗,井水只供饮用。
木工场那边生意红火,不过都是旧订单。蒙阳城就这么大,家具也不是易耗品,慕扶疏算了下,订单抓紧些年前就能完成,除去成本和人工能赚七八万两银子。最近因为冰块生意好得很,每隔三天去一趟城里,每次都能有三百两收入,银子进账哗哗如流水。这些银子看着多,可是家里人口也多,慕扶疏已经在动脑子想别的赚钱点子。
山上山腰以下的树木砍的差不多了,慕扶疏打算开梯田。只是最近天气热,木工场每天都要用十几盆冰,所以开垦的事只能往后推。只是家里人这么多,歇着也不是个事。
蜀地纺织业发达,布匹也不值钱,慕扶疏便买了大量的布匹,收了大量鸡毛鸭毛鹅毛,和棉花一起填充做棉袄。大旱过后必有大寒,她开始为冬天做考虑。
除了做棉袄,慕扶疏还试着教女人们用羊毛纺线,她打算织毛衣。只是现在的纺机很落后,纺出来的线很粗,无奈她又要到空间找书做纺车。
忙忙碌碌中时间到了七月底。纺车终于做出来了,因为蜀地养羊的人不多,羊毛没有收到多少,杨翁还是没有消息,不然倒是可以拜托他想办法,现在也只是收了一些兔毛之类的试着纺一些线,看看能不能当做毛线用。
慕扶疏是不会织毛线衣的。她在空间里学了半天也只会用平针织围巾。只是那条围巾拿出来后,林氏和老林氏研究了半天,竟然举一反三的织出了袜套。这个时候的人是不穿袜子的,都是用布做了袜套,口子上有两条细绳,穿的时候用绳子系在小腿上,反正慕扶疏试过穿着,觉得很不舒服。
一开始织出的袜子有些大,慕扶疏提醒后织成合脚的,穿上后很是舒服,把林氏母女高兴坏了。要不是天热,早一人一双穿出去了。慕扶疏乘机提出是不是能织出套头毛衣紧身毛裤之类的,让她们俩研究去。
芮水河的水越来越少,林家村人脸上的焦虑越来越浓。河水已经被村长派人保护起来了,每天地里的用水都限量。慕扶疏觉得太阳那么大,就算不用也要被晒的蒸发了。只是她没法给村人解释,好在大多中的红薯,需要的水不多,芮水河勉强还能支撑着全村用水。
这天傍晚哺食时大家兴致都不高。天气炎热,蔬菜也晒的蔫里吧唧,桌上就一个凉拌胡瓜,鸡蛋炒韭菜,清炒蕹菜(空心菜),排骨冬瓜汤。猪肉价贱,原本除了穷人是没人吃的,鸡蛋鸡肉也都不贵,天旱后都涨价了。原因就是猪和鸡吃的草料少了。
阿猪夹了一筷子胡瓜,嚼了嚼咽下去,轻声道:“不知道先生吃没吃哺食……”
大家也都担心杨翁。毕竟走了快一个月了,一点消息也没有。
三郎微皱眉头:“阿猪想先生了?”
“嗯!”阿猪难得胃口不好,放下饭碗语气低沉:“我的三字经都背下了,千字文也背了一半,先生什么时候回来呀。”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慕扶疏慢悠悠喝着冬瓜汤。杨翁那样精明的人,应该不会出事吧?
“可是先生说了一个月就会回来……”阿猪嘟着嘴。
“一个月还没到么。”老林氏见不得外孙伤心,安慰他道:“先生本事大着呢,一定会平安的,乖孙赶紧吃饭。”
“郎君……”门外突然传来惊恐呼声,慕仲君放下碗筷起身往外走,慕扶疏也紧紧跟上。刚跨出大门,却见管家周松宜跌跌撞撞跑进来,后面的周延周郁扶着一个邋遢的看不出人样的人。
慕扶疏心下一沉。她眼神极好,后面周家兄弟架着的人分明是陪杨翁去接家人的四个家奴其中一个。
周松宜顾不得擦满脸的汗,语气急促道:“王大说先生出事了!他一路乞讨回来,走了大半个月才回到蒙阳。”
三郎一个箭步上前,将瘫在地上的王大一把胸脯揪起来嘶声问道:“怎么回事?阿叔怎样了?”
王大断断续续道:“我们还没、没到北地就……遇到流民……车被砸烂、马被抢了,先生、先生和我们失散了……”
“只有你逃出来?”慕扶疏两眼一眯。
王大几乎送了半条命去,缓缓点头:“我们四个护、护着先生让他先走,后来……人太多……我不知道先生去了哪里,只能先回蒙阳……”
慕扶疏点头。这个王大倒还不蠢,知道回来报信。大半个月前就与杨翁失散,难为他靠双腿走了回来。
三郎整个人都傻了,阿叔就这样失踪,看样子凶多吉少……低头看着地上的王大,他闷声道:“你为什么不多找找?”
“找了……”王大几乎看不清面目的脸上现出惧怕之色:“找不到也不敢找了,乱了、打仗了……”
“打仗?”林氏和慕仲君异口同声,慕扶疏也吓了一大跳。
王大大概体力透支,粗喘了两口突然晕了过去。慕扶疏赶紧叫周松宜将他带下去梳洗喂饭。一路找回来也不容易,说不得命都丢了半天。现在要搞清楚的是谁和谁打仗,都打到哪里了。
哺食被打断,大家再没心情吃。三郎担心杨翁,紧跟着去看王大。慕仲君前天还去城里送过冰块,并没有听说打仗的事。想了想还是明天去城里看看,问问杨翁是怎么回事。
阿猪入画都感觉到了家中气氛紧张,早早就去睡了。剩下慕扶疏和林氏母女三人坐在客厅。老林氏听见打仗似乎很害怕。双手一直在抖。林氏安慰她半晌都没用。只听她声音如梦似幻:“……打仗了更没粮食吃……就是没粮食吃才打仗……我见过流民杀人,杀人不眨眼,吃人,刚断气就片肉下来吃……”
老林氏像魔怔了一样喃喃自语,慕扶疏只觉自己眼前一片猩红,鼻尖仿佛闻到了腥臭味儿。老林氏越来越起劲,还在继续说:“……小孩儿最可怜……大家交换着吃……有人叫我把入画和他家小娘子换了吃……我就觉得那小娘子是我家阿玉……我怎肯换……”
“阿娘!”林氏忍不住一声大喝,泪流满面哽咽道:“阿娘我在呢,阿玉在呢,你别说了……”
慕扶疏知道老林氏在逃荒路上吓出毛病了,平时不显,只要受了刺激或者在特定环境下就会引发出来,在现代还能看心理医生,这个时代顶多就只能开点安神药喝了。
老林氏被林氏喊回了声,哭是不哭了,紧抓着林氏的手道:“买粮食,赶紧买粮食!打仗了官兵会抢粮,强盗也要抢粮,流民也要抢粮……”
老林氏说了无数人会来抢粮,倒是把林氏吓住了,连连点头:“买、买、买、明天就去买粮……”
慕扶疏看老林氏像是精神失常了。隋朝一直都比较安稳,打仗也是北边小股突厥经常进犯,难道老林氏见过突厥人?经历过战争?不然无法解释平时很正常的人,为什么会被打仗吓成这个样子啊。
慕扶疏让林氏将老林氏扶回房间,在空间里找到了安神药,拿了一颗放在水里给老林氏喝了。她这个状态最好是睡觉,不然会越来越恐惧毛病越来越厉害。
林氏见老林氏睡了,和她同住一间的入画还小,怕是伺候不了,便决定晚上留下来陪着老林氏。叮嘱了慕扶疏几句就让她回去了。
慕扶疏先去看了阿猪,只见他早睡着了,天气炎热,屋里放了一个冰盆,阿猪只穿了个小肚兜睡的正香。
回到房间,慕扶疏接着窗外月光发现窗前坐着一个人。她眼神极好,一眼看出是三郎。
“大娘,我想去找阿叔。”三郎悠悠的说:“九年来我和阿叔从来没分别这么久过。”
慕扶疏点燃了蜡烛。三郎似乎哭过,眼圈有点泛红。他将自己缩在阴影里,低声道:“我五岁跟着阿叔生活,一开始有个老家奴照顾我们,后来他死了,阿叔身子也不好,有时候药都吃不起,可是有好吃的他都让给我,明明他没吃饱却骗我吃饱了……我……”三郎低下头,慕扶疏分明看看他的眼泪滴落在胸前薄衫上,一会儿工夫就濡湿了一大片。
“大娘,我没有和你说过我的真名吧,其实我叫杨志弃。”
三郎的声音有些飘忽。慕扶疏皱眉,以前她怀疑三郎和杨翁是一家人,后来见了文县令后也多少知道了文家家风清正,不大可能有波及嫡子庶子的后院之争。现在三郎明明白白告诉自己他姓杨,而杨是国姓!…………………………………………………清水好像得肩周炎了,左肩嘎达嘎达响…………………收藏不涨,看的人不多么?哎哟!不要这么怕麻烦啦,亲们点一下收藏给清水一点动力啦!撒娇卖萌这种事作为大婶的我真的有点不好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