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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躲这么远做什么?”靠着耳边呼吸的热气拂过面颊,近了又远去。
何继今天穿得难得一见的正式,一袭纯黑的礼服,衬得身材更显高挑挺拔,加上本就欺骗人的那副文质彬彬眉目清秀的长相,在人群中就如掷果潘安林立其间,一个遗世的风度翩翩佳公子样。他鼻上架着副金边的眼睛,遮住了平日深邃细长的眼,也遮住了里面的流光。常年上弯的嘴角,这时也是勾勒出好看的弧线,笑意盈盈的双手插在口袋,立在还绿着的加拿利海枣下,专著的注视着绿萍。
“怎么?被我这风度翩翩的样子迷倒了?”笑得得意的时候何继的眼睛也会微微向上挑,带上这金边眼镜,更像那个人。可是这么用温文来掩盖狐狸本质的性格,实在跟那人天差地别。
很快回过神,绿萍垂下眼,有些不满的低声说:“你很喜欢突然冒出来吓人一跳?”
“我来很久了好不好!你要不就是看着那两只发愣,要不就是看着天发呆,连我存在感这么强的人都能无视……”看出她见到自己后又是晃了神思的样子,但是比以前却恢复得快多了。何继笑了笑,状似不在意的耸耸肩轻松地说道:“我说,汪大小姐,能不能给你提个意见?”
这人古灵精怪鬼心思是少不了的,谁知道会冒出来个什么。绿萍一脸防备的看着他,“你有什么意见?”
“我还没说呢!你不要一开始就这样看着我好不好?我明明是无害的!”何继好笑。
你这人要是无害,这世界就没有安全了。想不透他打什么主意,绿萍皱起眉,“有什么事就说!我没时间跟你瞎胡闹!”
脾气倒是挺大!就冲他一个人发……这到底是个好现象,还是个坏习惯呢?何继突然上前,慢慢俯下身贴近绿萍的脸。
一点点靠近,眼里还带着常有的柔情,那般温柔的表情,会让人产生一个错觉,好像整个世界就只有他和她。绿萍被他这动作弄得不明所以,只得瞪大眼看着他靠过来。近到绿萍以为他就会这么贴到自己面上时,他伸出左手往她左脸擦了擦,“你脸上沾了脏东西!”
说完就离开,没事发生一样站到一旁。
绿萍大窘,脸色马上变得通红。这人肯定是有毛病。看他的眼神防备更足,“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只是好心帮你维持完美形象么……这么大脾气……”何继难得小孩子气的撇了撇嘴,“就是想跟你说,不要总把我当成另一个人!不管你那个故人是谁,你这样看我,都是对我不公平的!”
“还有,我还问你为什么要一个人到这个角落里,那边那么热闹,怎么不一起去开心一下?”
绿萍低着头,面上神思不显,语气也是平淡,“我跟你又不熟,有必要那么强调你的个人存在观吗?”
“你!”何继左手按住太阳穴,无可奈何的说:“还有……不要每次见到我都说这句话好不好……”
“你哪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要求啊?”绿萍微恼,“我不喜欢去凑热闹你也要管!”
“ok!我没意见……”何继耸耸肩,走到一旁靠近了些喧哗的人群。人群中间是喜笑颜开一脸甜蜜的紫菱和笑得腼腆含蓄的楚濂,在人群的簇拥下,新郎和新娘穿着纯白的礼服,像极了上帝身边也是纯洁的天使。郎才女貌,才子佳人。那边的热闹有着俗世的幸福,这边的寂静有着离世的空灵。
绿萍顺着他的眼神延伸过去,难免嗤笑了声。人类真是善于遗忘的动物。犹来只记新人笑,谁曾惦念旧人哭。金屋藏娇的最后是一曲《长门赋》,“一骑红尘妃子笑”的结局是凄身冷葬马嵬坡。古有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近有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痴情女子多常见,薄幸男子亦不少见。其实又怨得了谁,不过是大浪淘沙,代代新人换旧人。倒不是嫉妒他们这虚情假意自己都莫不清楚门道的幸福,只是为这些已然遗忘前尘的人,有些悲凉。
眼神有些悠远,问向身边的人,声音也变得空灵起来,“你觉得他们会幸福吗?”
何继依旧是不变的笑颜,眼里却含着期待,转过头看着她,“不知道啊……不过是两个不懂事的孩子,这样过家家的婚姻。好了,便是成就一段童话的圆满。差了,就当看了个劣质的肥皂剧吧。不过,作为现妹夫、前男友的前女友的绿萍小姐,会不会赞同我的看法呢?”
还不待绿萍回答,只见一片喧嚣都朝这个角落涌来。
两人同时往后视去。
“绿萍姐!快接着!这是我好不容易抢来的!不拿白不拿!快接住啊!”
雨珊手里拿着新娘捧花,花形都有些散乱,可见是遭受了好一番争夺。一群平日里的淑女小姐们难得的肆意,一个个都豁出形象的占据有利地形,推拉拽扯着身边的竞争者。雨珊自己身上难得一见的精致淑女妆扮这会儿也成了狼狈,好不容易盘好的短发,不知被谁扯出凌乱几道,衣服也被挤得满是褶皱,她却分毫不在乎,在楚沛单薄身子的掩护下,她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奋不顾身的就挣开了人群往这个的方向跑来。她和楚沛两人对了对眼,眼里迸发出来的坚持和坚定是绿萍很久不见的‘青春的力量’……本是图个吉利的寓意罢了,没想到现在倒是盼嫁的太多,居然都想要这个所谓的“好彩头”。这年头,还真是无奇不有。
绿萍无奈的朝天翻个白眼,这孩子的作风真的是越来越惊悚了……o(s□t)o雨珊一边挤一边忙着推开那些还扒拉住楚沛的女人,手里的花护在胸前,女壮士的形象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舜娟和楚妈和一群太太们在一旁笑得忙不迭的捂起了嘴。汪展鹏的视线找到随心,对她露出个微笑,像是调笑她教出了个好侄女。随心眼神微闪,看着那个激动地孩子也露出了婉娩的笑意,轻摇了摇头,似是在鼓励又似是无可奈何。
眼见着捧花如坠落的星辰像自己袭来,却又差一点掉在了身前一步的距离。绿萍看着它掉落,微微伸手。既然没抓到,也不是很遗憾。毕竟爱情这种东西,还是宁可信其无也不要信其有的。相信了便是伤痕累累,绿萍如是,李清如是,舜娟如是,连这作为第三者出身的沈随心也有难得的苦楚。何必自找苦吃。
只是可怜了那两个娃娃的一番苦心。
视线还没从地上转回来,就见捧花边现了一直手。指节分明,白皙修长,握住缤纷的花束,送到了自己身前。
何继顺手就捡起来地上的花束,递给了绿萍。这氛围突然变得庄重起来。本是一直都笑得如狐狸一般带着温文尔雅这道面具的她,脸上是难得的严谨,眼里略微有些异色,却满是真挚。好像这一刻是一个正式的仪式,而这个正式庄严的仪式奠立人便只有自己和他。世界的喧嚣哗闹远离,原是空洞的私有空间多了一个人。
绿萍被这场景惊异得有些转不过神,傻傻的一下看着触手可及接的捧花,一下又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尔后双眸微眯成两道月弧,气愤的压着嗓子说:“何狐狸!你又玩什么花样!”
把花放到她腿上,何继立起身,摆了摆手,退一步才揉起了耳朵,委屈的声音传来,“我真的就是帮你捡起来而已……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有我哪里是狐狸了……明明诗怡大好青年啊!”
四周气场陡然降了几个温度。绿萍怒视着他,眼里的寒气直接凝结成冰箭。何继小心的打个哆嗦,很是可怜的笑笑。
舜娟携着三五个年龄与她相当的贵妇走了过来,见到的就是这副光景。一直乖巧安静恬淡静雅的大女儿居然还会生气了,而且想当然的这怒气就直指向的苗头就是何继。舜娟和一贵妇相视一笑,都是了然。
“绿萍,怎么一直都找不到你,还是躲在这个角落里……”舜娟的声音里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绿萍这才发现身边陡然多了几人。
何继又是那个衣冠楚楚气质高华的样子,对着来人中的一位笑得如沐春风,音色温润沉着,“妈,你怎么过来了?”
“看吧看吧,我早就说了养儿无用!看看我这儿子!就是最好的现身说法!我半天找不着人,跟着舜娟倒是一下就找到了……”何妈妈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嘴角也是翘得老高,由此可见何继的遗传来源。说完又亲近的贴近了绿萍,仔细的打量起来。边是看边是点头,又对她眨眨眼,再说:“我说,舜娟啊!早就说你们家绿萍从小就是美人胚子,看看这气质,这眉眼,我是打心底了就喜欢呢!越看就越想带回家养!又贴心又疼人!真好!哪像我们家那儿子,养出来就没什么用……”
敢情你当养孩子是宠物呢……绿萍同情的看了看何继。何继当下顺势就耸耸肩做了个苦不堪言的表示。得,长成这样也不是他的错,生长环境对孩子的成长实在是太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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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一群人起哄着要闹新人,呼啦啦近十辆车组成的车队沿着黄浦江边驰骋。到了外滩才停了下来。
此时的外滩正是华灯初上,一对对情侣游人亲密相依,东面是散发着迷离诱惑的黄浦江,西面是风格迥异得天独厚的“万国建筑博览群”。是夜,灯火辉煌,江水滔滔,高楼憧憧,辉映间,使人仿佛驻足于水晶宫中。
楚濂的大学同学都是认识绿萍的。对于好友这次背弃绿萍的爱情选择紫菱都颇有微词。若不是紫菱也身是绿萍的妹妹,估计接到这次婚礼的邀请都不见得愿意来。有的不远千里万里赶了过来,见到绿萍孤单的身坐在轮椅上,对比新郎新娘的幸福肆意,越是觉得心有不服。几人合计便要闹上一出。
在婚礼前就准备了些许小道具,为的就是给这对新人好好惊喜惊喜。软磨硬泡的鼓捣紫菱和楚濂换了身全新的装备,硬把他们推出了车,在这小资成群的外滩,霎时就成了一道醒目风景。
楚濂换上的是一条火红的大号连衣裙,腿上还滑稽的套上了网孔的黑色丝袜。紫菱却穿着不伦不类的墨绿色衬衫西裤,还莫名其妙的搭上条嫩绿色的领带。在这深冬的外滩,两个如此戏剧的人物,真是好看,四处都有游人拿起了手机相机。
雨珊喜不迭的拿着手里的专业摄像机,本是为了拍今天婚礼场面的,她心里不情愿,倒是一直留了下来。到这时候电量还是满格,来了个全程摄录,还邀功似的转过头对楚沛嚷嚷着要刻成碟,和上前面那张揭露他俩人真面目的那张,一起恭祝他们‘百年好合’。
楚濂头上还被迫带着假长发,脸上也是大家你一笔我一笔的上好了奇怪的妆容。紫菱一见他,也是忍不住就笑出了声,一边捂着肚子一边指着他的样子笑弯了腰。忽的被江边的寒风吹到身上,又打了个寒颤。
车里面的人还在起哄,要他们从外滩这头走到那头,沿着这悠悠百年历史的中山东一路,开始他们的新婚第一步。当然不是走得那么简单,得小巧的“新郎”背起高大的“新娘”,慢慢走过去。这个,也算是对这位执着“新郎”的爱情故事的美好肯定。
紫菱这下就笑不出来了。死死的盯着车门,恨不得盯穿一个孔,拉下里面那些满脑子乱七八糟思想的坏人们。好不容易才娇嗔的说了句:“人家、人家怎么会有这么大力气背得动楚濂嘛……”
“哟!哪里背不起啊!连你们家姐姐十几年的感情都能被你望眼欲穿的磨断了,这么一个小小要就达不到吗?好说不是也执着的守候了楚濂那么多年嘛!肯定背得起的!”骆颜幸灾乐祸的声音凉凉的传来,语气里毫不掩饰的戏谑。
紫菱的小脸就算化了完美的新娘妆,此时也掩盖不了底下的青白。把手指放到唇边带了好几分气力咬着,大眼珠四处转了转,站在外面的大多都是绿萍的朋友和楚濂的同学,现下四周都是些年轻的主,自己平时总是自视清高,生活在自己编织的梦想世界里。这一刻才发现,原来对自己亲近的那些朋友,居然都是由绿萍给介绍认识的。
绿萍本来就生的美丽,平日又温柔没脾气,朋友大多也都喜欢和她在一起。是她见着妹妹太过孤僻离世,自然是有事没事就把她往人群里面带拢。紫菱忽然觉得就是绿萍以前的这点好意,都是为了现在给她这么大的难堪。
有点伤心了,本是兴奋的一直高昂起来的声音也低了下来,“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没想过要跟绿萍抢的……是绿萍说了不爱楚濂……我才……你们还是在怪我吗?”
楚濂听到这话,再看她都有些瑟缩的身体,眼里就开始冒起了寒光,似乎连多年的兄弟也不能伤害他的小新娘。上前把她抱在怀里,厉声说:“你们到底什么意思?是来参加婚礼的就别给我捣乱!大家相交这么多年,我是什么人你们还不清楚,要是只是因为紫菱爱恋我的原因,我怎么会不管不顾绿萍!是她自己不要我来照顾她的!与我何干!与紫菱何干!你们不要因为受伤害的就只是她!我和紫菱因为她吃了多少苦头,才有今天!你们知道什么啊!”眼神直视绿萍所在的车厢,“我不知道是不是某些人心里后悔了才又来拨弄是非,可是我不希望在这个对我人生最为重要的日子里,你们做些让我们这么多年友情都会蒙尘的事情!”
楚濂目光复杂,缓缓地问出来,“绿萍,你说是吧?”
绿萍在车里其实一直都在想着之前的事情,何继在告别之前用很是诡异的语调跟她说了声‘再见’。看的两家妈妈又是一阵调笑。这个再见到底是什么意思。绿萍一直都没想通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根本就没听到楚濂的喊话。
楚沛也是一直冷眼看着他们戏弄自家哥哥嫂嫂,没有太多不喜也没有上前阻止的意思。这场婚礼在他看来本来就是两个背叛者的结合,如若不是一方是自己的亲生哥哥,撇不掉的血缘关系摆在这里,还有怕惹得爸爸妈妈再一次伤心,他才不得不从中斡旋。秉着跟雨珊一样直接的性格,他也是要很不屑的。现在楚濂又想把大家注意力引到这个已经不想站在人前的绿萍姐身上,真是叫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哥,今天是你结婚啊!大家都不过是为了给你们祝福才不远万里的赶过来,你这么说话不是要寒了我们所有人的心吗?难道我们到这里就是为了看你一个笑话?还是说,你们俩的感情连这么段路都走不过去了!”
连自家弟弟都不站在自己这边,楚濂的声势就弱了下来。暗咳了几声,“咳。是我说错话了。对不起大家……”看了看身下紫菱的小身板,又怜惜的说:“你们看紫菱这身子骨这么瘦弱,怎么能背得起我啊!还是我来抱她走一遭吧!”顿了顿,“给你们戏弄这一回,再过分了,指不定以后你们还要结婚的呢……”
这好言恶语外加威胁一起出了,本是冷场下来的氛围,也不好尴尬下去。众人嬉笑了一番,都把这个话头揭了过去,哄闹了看‘新娘’抱‘新郎’喽!
一群人一直闹腾到夜深,整蛊的这对新人一身精力都快散尽了,还欲做个全套的要回家闹他们的洞房。楚濂和紫菱的脸顿时拉得比马脸还长。还是绿萍好歹看不下去,各处劝了劝。这个响彻上海名动一时的婚礼,总算是拉下了帷幕。楚濂和紫菱的婚姻也即将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