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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聪面前的桌面摆着两样东西:一只苹果和一把手枪。
“苹果代表和平,手枪代表死亡。”
他对面有个屏幕,上面显示一名穿西装戴着青铜面具的人,他的声音显然经过处理,听起来是电子音。
“欢迎加入我们的游戏,现在请听清规则:在你隔壁同样有个人桌面上摆着苹果和手枪。在12小时后,请你们同时做出抉择,在桌上两样东西中选择一样放进桌下的盒子。”
狄聪弯腰从桌底下拿出一个金属盒子,海绵底垫,上面有骷髅花纹,大小刚好能放进一只苹果或一把手枪,非常jīng致,上面的骷髅头透着一股邪恶的死亡气息。
“如果你们都选择苹果,则两人同时获得二十万元现金奖励;如果是一个选择苹果而另一人选择手枪,选择手枪的人将获得大奖一百万元,而选择苹果的人将付出代价——就地枪决。如果你们都选择了手枪,则两人同时就地枪决!”
当说出“就地枪决”,屏幕上出现一片血花。
“游戏时间内你们只能呆在封闭的游戏场,无法与外界取得任何联络。在做出最后选择前,你和另一名玩家可以在大厅进行交流,你们可以进行任何对话,但绝对禁止向对方使用暴力,不得强迫对方答应你的要求,所有应允的事件必须在自愿的情况下发生。大厅内有食物和饮料任君取用,有其他需要可以召唤我们的工作人员,但如果试图攻击工作人员或逃出游戏室或是破坏游戏场内设备,将受到我们的武力攻击。”
屏幕上展示门口天花板悬挂的两挺机枪正对着大门。
“在你把游戏道具放进盒中关闭的时间,视为你已正式做出选择,由工作人员进房收取。游戏道具以及该房间内的任何物品,不得带入大厅,更不得进入或将游戏道具带入对方玩家的房间,即使他自愿带入也不行。如果超时没做出选择,视为游戏失败,惩罚依然为就地枪决,另一人将获得最大奖励;中途自动弃权者,也同样按此方法执行。”
面具人最后询问:“以上规则都清楚了吗?”
狄聪点点头。
“如有不明白可以向我们工作人员咨询。最后给予玩家的忠告是:我们的工作人员都受过专业训练,不要试图从他们身上寻找解决方法,这是徒劳的。另外,不要轻信其他玩家,这个游戏中,任何语言都可能是谎言。”
“游戏开始!”屏幕一闪,面具人消失了,屏幕上出现12小时倒计时。
狄聪长长地吸口气,捡起桌上的苹果和手枪打量起来,再四面环看房间,四面是rǔ白sè的墙壁,除了一把椅子和一张桌子,空无一物,桌上除了盒子、苹果和手枪外还有一根黑sè的布条,他当初就是被这根布条蒙着眼睛送进游戏室的。
他看了一会来到门边推门,外面是一个五十平方米左右的大厅,四面都是酒架,摆放着名酒和品牌饮料以及矿泉水,zhōng yāng桌子上有水果和一张电子食谱,上面中餐西餐应有尽有,你想吃什么只需要按下触摸屏就会自动送上。
桌边有两把藤椅,狄聪在一张藤椅上坐下来,这个方向可以看到另一边有扇门,那是另一个玩家的房间。
他坐藤椅上默默思索了一会,走到酒架边给自己倒了一杯琥珀sè的人头马,刚尝了一口,听到身后有人说话:“你玩过这种游戏吗?”
他扭头看到另一个玩家的门开了,一个长相斯文的年青人走过来,戴着眼镜,看起来像个公司的白领职员,文质彬彬的样子。
他主动上前和狄聪打招呼:“袁野。”
“狄聪。”他回握他的手。
“狄先生,我可以信任你吗?”袁野开门见山地问道。
狄聪默然不语,良久反问:“我呢?可以信任你吗?”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看得出,你和我一样,从前都是奉公守法,品行良好的公民,你是否和我想的一样?大家都选择苹果,相安无事,各得二十万奖励平安地离开这个游戏?”
“是的,我是这么想,但这种情况下我没法保证你和我做出一样的选择。”
袁野看看时间,“还有23个多小时,我们来试试吧,看我们在这段时间内能不能成为相互信任的朋友。”
狄聪打个请的手势:“坐吧,一起喝一杯。”
袁野与狄聪碰了一杯后道:“这道题我以前听说过,它类似有名的博奕论中的‘囚徒困境’。”
狄聪放下酒杯:“愿闻其详。”
“假设有两个小偷A和B联合犯事、私入民宅被jǐng察抓住。jǐng方将两人分别置于不同的两个房间内进行审讯,对每一个犯罪嫌疑人,jǐng方给出的政策是:如果两个犯罪嫌疑人都坦白了罪行,交出了赃物,于是证据确凿,两人都被判有罪,各被判刑8年;如果只有一个犯罪嫌疑人坦白,另一个人没有坦白而是抵赖,则以妨碍公务罪(因已有证据表明其有罪)再加刑2年,而坦白者有功被减刑8年,立即释放。如果两人都抵赖,则jǐng方因证据不足不能判两人的偷窃罪,但可以私入民宅的罪名将两人各判入狱1年。”
狄聪点点头:“我明白了,我们就相当于这两个囚徒,按照最理xìng的答案,选择‘坦白’是最好的。但对冒险主义者来说,选择‘抵赖’则是最好的。”
袁野指指他和自己:“所需要了解的是,我们两人其中有没有一个人是冒险家?如果我选了苹果,而你选了手枪,我的结局是死亡,反过来也一样,显然我俩都承受不了这种结局。如果我们都冒险选了手枪,两人都会死。我想知道的是,平心而论,你会选什么?”
狄聪摇头:“就算我说我会选苹果,你也不敢相信我对吗?”
袁野叹口气:“是的,我们萍水相逢,如果不是这个游戏我们不会走到一起,在死亡和巨额金钱的压力,或者诱惑下,我们不能保证对方是不是值得信任。”
狄聪问:“我能知道你为什么参加这个游戏吗?”
“我缺一笔钱,我母亲病重,急需治疗。”袁野反问:“你呢?”
“我也是缺钱……”狄聪说完又摇摇头:“也许不能完全这么说,我来这是因为……我是个彻底的人生失败者。”
“有多失败?”
狄聪苦笑:“你不会想知道的,但我告诉你,我一定会选择苹果,就算因为你选了手枪而导致我死亡,我也决定这么做,因为就算我死了,我也没什么好损失的。”
袁野皱起眉头:“难道……”
狄聪点点头:“就在昨天我还打算自杀的。”
狄聪扶住了额头,往事一幕一幕在眼前闪现,重演如昨……
对中国人来说,最大的负担是什么?小车房子?权力位子?老婆孩子?还是赡养双亲老子?
不,同它相比,这些都微不足道,它有个文雅的名字叫自尊,俗称——面子!
狄聪吃完刚最后一口午饭,手机收到一条短信,内容:明rì下午,金海大酒店召开本年度同学聚会,请同学们互相转告,踊跃参加。
同学聚会?听起来很温暖的聚会。
狄聪却是苦笑不已,每个人都知道,同学会还有一个名字叫“显摆会”。
同学会上,有过多少感情交流无从统计,但可以统计出谁升官了,谁发财了,谁嫁了高富帅,谁娶了白富美,谁开着蓝博基尼,谁挎着LV,谁又穿着阿迪耐克……
同学聚会时所需的花费没有硬xìng规定,但没人敢少给,给得多同你混得好不好往往直接挂勾,有人在同学会上一掷万金,有人全程买单,这般奢侈只为一个目的,就是成为同学会中的中心人物,届时且看席中酒,杯杯先敬有钱人!
至今为止,狄聪参加过五次同学会,在前四次每次去都充满着挫败感,或者说面子上挂不住。虽说没人对他言辞上有不敬,但自己每次都是被冷落的对象,话题集中在混得好的同学周围,酒桌上敬酒只有“来,大家为了我们同学感情干一杯”时他才有被敬酒的机会。
如今去同学会的同学越来越少,同学会渐渐成了几个混得好的同学才会光顾的“有钱人俱乐部”。以狄聪现在的状况,同有钱人三字是肯定挂不上勾的,最糟的是,他还不能不去。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zì yóu职业者,别的没有就是有时间,父母已经去世,自己又没成家,而且一直留在老家城市,如果他想找借口不去,热情的同学会开着几台车来接他。
狄聪并不认为同学接自己参加同学会有什么恶意,也不是认为他们非得需要自己这个混得不好的人充当衬托他们的绿叶。而且他本身也是个很要面子的人,越是没钱越是怕人家看出他没钱,在去年一次同学会上,他为了争口气忍着心疼一下全程买单,树立了同学们心目中有钱人形象,结果他更逃不了被邀请的命运。
而要维持有钱人的称呼,后果就是让他债台高筑。
衣服差了不行吧?没车不行吧?房子旧了不行吧?没个把情人小蜜不行吧?同学间打牌时打小了不行吧?
在外面,狄聪永远衣着光鲜,意气风发,只有回到家里,夜深人静时他才把帐单翻出来,他不稳定的收入根本维持不了这么大的开支,为了充面子,他如今已经成了一个借钱专家。
借钱是有学问的,不能同太亲近太熟悉的人借,在周边的圈子里如果口碑不好,让人知道你朋友都欠钱,借钱人会怀疑你的偿还能力。不能直话直说地同人借,要漫不经心让别人主动提出来,以保留自己的面子。比如在某个酒会上信口一句“最近接了个单,差个三五万就成了,不过想想算了,反正多赚这十来万也没啥意思。”引得别人主动询问是什么生意这么好赚,再编一个生意,然后说你有兴趣就投钱吧,反正赚了分你一半。
轻描淡写时只有狄聪自己知道,根本没这么个生意,但他并不是诈骗,他只是为了面子,所以事后会尽力想办法给足向当初“投资者”许下的数目,这又是一大笔,这比借高利贷更可怕,既然你轻描淡写就十来万,那回报个五万没问题吧?
而且他还真的借过高利贷,原因也是为了不想让熟人知道自己没钱了。
应该说,狄聪的“面子工程”还是有好处,他在同学朋友间人缘极好,所有人都知道他大方慷慨,吃饭时会抢着买单,同他借钱他一般不会拒绝,热情又肯帮人。所有人都相信他是zì yóu职业中成功者的典范,是处于社会jīng英阶层的人物。
狄聪面对这些赞誉笑得很大度,自信,谦虚,仿如天生贵族。到晚上他就一人偷偷数那些账单,那时他就像一条受伤的舔着伤口的孤狼。
自己欠下了多少钱,十万还是二十万?光凭这些帐单算不出来,因为还有一些没记录的小帐,比如楼下小店自己拿过几条烟,当时借口“没带钱包”赊欠下来,还有一家酒店以“一会要打牌怕少了现金,下次给”也是挂帐的。有鉴于他平时一贯慷慨的印象,没人怀疑他是身上没钱,都相信他只是一下不方便。像这样依赖“面子”欠下的小额债务多得他自己都记不清,有时还得人提醒。
这一年来为了面子债台高筑,他又一时找不到快速致富的渠道,让他常常做发财梦,对他来说,从没梦想过要一下成为大富豪,只要还清债务,没有人比他更深切地体会无债一身轻的好处。有时也会发恶梦,不说房贷车贷还有刷爆的信用卡,高利贷现在也没还清,会不会哪天像电视一样被追债者逼到墙角,暴打逼债呢?
死要面子,并不是没可能发生这种事的。因为你已透支了你的名誉又没底气作支撑。
即便如此,狄聪还是放不下面子,都做到这份上了,不死撑到底那这一年来的苦都白受了,明天还得去,好在这次听说有同学已决定全程买单了,倒是不必掏钱了,这让他感觉轻松了点,不然还真不知去哪弄明天的开支。
这时他手机又响了,是同学李健松打来的:“聪哥。”这又是狄聪面子工程带来的一个好处,大伙都叫他哥。“聪哥,明天刘仲强回来了你知道不?”
“刘仲强?”狄聪脑子里浮现一个高富帅的身影,与狄聪不同,这个刘仲强是真正的有钱人,他原本就富二代出身,名校毕业,有家族资助下有自己的生意,而且还做得很不错,长年在外地,听说如今已逼近亿万富豪了。
“聪哥啊,咱们这城里的同学就数你混得最好,现在这位大人物要回来了,明天你可得表现好一点,别让咱老家的同学丢脸啊。”
狄聪有点哭笑不得:“怎么样才算表现好?”
“总之就是别让人看扁了,别以为老家的同学都是穷光蛋。”
狄聪无奈笑道:“我尽力吧。”他心里惴惴不安,这没有明确目的对话会迎来怎样的考验呢?
他刚挂了电话,又响了起来,一看这号码狄聪就头皮发麻,是债主打来的,而且还是高利贷的主。
“聪哥,你上次借那两万说今天还的,怎么样了?”
“陈老板,我这两天周转不灵,要不再宽限几天?”
“我不是没宽限你,让你多欠了两个月了,聪哥,咱们也算朋友,我不怕说一句,这样利滚利下去这钱数目可不小了,你可别给我掉链子。”
“你放心了,我只是这几天生意周转有点问题,你再给一个月……”
“不行!”对方断然拒绝:“上次你也是这么说,别说我不给你面子,到明晚之前你必须还清本利,不然你聪哥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大家翻脸就不好看了。”说完对方电话挂了。
狄聪握着手机,心脏再次收紧了,还能去哪借钱呢?想来想去,实在是没地方了。
他一筹莫展,感觉头阵阵发昏,难道自己预想那种被高利贷追债的情况就要真的出现了吗?
想不出来他索xìng不想了,倒头睡觉,只能指望奇迹出现了。
第二天,他还是如约来了同学会,一进去同学们就聪哥聪哥地叫得亲热,狄聪一边回应一边看到当中坐着一个英俊帅气的男人,他就是刘仲强。
“狄聪。”刘仲强起身,“这么晚才来?你来之前大伙都在说你呢,几年不见,混得这么好了。”
“哪里,岂敢同刘老板相比。”狄聪与他握手。
刘仲强笑道:“同学一场,不用这么寒碜我吧?”
众人入座,接下来如以往一样,谈笑风生,恍筹交错,刘仲强虽是有钱人,但倒没有盛气凌人,非常低调谦虚,狄聪感觉今天应该会这么平稳过去,没什么要显摆的地方,再说显摆他也实在显摆不起了。
酒饭过后,众人提议打牌,狄聪和刘仲强自然被安排到一桌,同桌的还有两个另外混得比较好的同学,说是说只是同学间消遣娱乐,其实打得也挺大的。狄聪这一年来也热衷于赌博,希望在赌桌上赢些钱回来。
“刘总,平时在外面一般打多少?”今天有大老板在场,有同学发问。
刘仲强笑笑:“我不怎么打牌的,打也就两三千的输赢吧。”
“不会吧,咱们平时有时输赢都上万块呢。”
“大家都是同学,随便玩玩就行了,不用太大。”
“那是,这样吧,今天刘总来定规矩好了。”
“你们定你们定,我第一次来,你们按老规矩好了。”
这时李健松向狄聪打了个眼sè,狄聪知道这是提醒自己显摆一下,狄聪身上只带了五百块钱,本来是不想参加的,但想到今天晚上要还的债务,他决定豪赌一把。
“这样吧,打小了有失刘总的身份,咱们玩金花,一百元起底,不设上限怎么样?”
这个提议众人都支持,不设上限你想下多少就多少,既不会让钱少的人丢脸,想多下的人也可以多下。
刘仲强耸耸肩:“好吧,悉听尊便。”
牌局开始了,狄聪发现今天手气还真不错,一开局让他连赢几把,不一会就进帐两三千,他冒出个希望,莫非奇迹出现了,今天能让自己赢笔钱回去?
而刘仲强手气就差得很,几乎是三家吃他一家,不一会就输了近万块。
“手气挺背的。”这让他有点恼火,倒不是他在乎这点钱,而是一把不赢让他很憋气。
但好运一直没来,一小时后,他输到了近三万,而狄聪是最大赢家,面前堆了一万多块钱,这让他欣喜,如果再这么赢下去,自己说不定能还清今天的债务,在高利贷那儿,他利滚利有五万欠债。
这时天sè已经很晚了,刘仲强看看时间,对狄聪道:“聪哥,反正也不早了,这样吧,咱们蒙一把大的怎么样?”
“多大?”
刘仲强从身后背包掏出三万块,“就这么多吧,一把定输赢,赢了请吃宵夜。”
狄聪看看台面上自己的钱,这时他差不多有一万五千多,心脏不禁狂跳起来,如果能赢这一把,高利贷的债就差不多还清了,可万一输了呢?台面上的钱还不够还帐,赌还是不赌?这时他像哈姆雷特遇到生存与死亡的问题一般为难。
“怕什么,聪哥今天手气这么好,肯定赢。”旁边有人鼓劲。
“就是,聪哥,可别给咱老家的同学丢脸啊。”
别的不提也罢了,一提丢脸狄聪热血就涌上脑子,自己背这么多债不就是为了面子吗?反正这一万多块还债也还不清,不如搏一搏吧。
“好。”他故作轻松,“不过我身上可没这么多钱。”
“没关系,大家同学,你聪哥是什么人?还怕你不还这点小钱?”刘仲强笑了笑。
“我赌了!”狄聪把钱推过去。
台面开始派牌,钱已经放上去了,狄聪拿起牌吹口气,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最后一把牌上,一张张像撕开自己血肉一样地扳开,当看清上面的花sè,他露出狂喜,居然是同花,这可是很大的牌了。
“我是同花!”他露出胜利者的喜悦。
刘仲强看看自己的牌,先是沮丧地摇摇头,这个表情让狄聪更加信心十足。“聪哥今天手气真不错,不过没坚持到最后。”刘仲强把牌一掀,所有人一片哗然,居然是三条。
狄聪差点瘫下去,面sè沙一下白了,旁边的人不胜唏嘘,刘仲强得意把钱收过来,“走吧,大伙去吃宵夜。”他又看了一眼狄聪,狄聪知道这一眼意味着什么,硬着头皮道:“我改天就把钱给你。”
“不着急,钱的事以后再说。不过聪哥,我过两天就得走了,也别太久。”
狄聪点点头,这时他脑中一片空白,他甚至在想刘仲强会不会作弊。但接下来是吃宵夜刘仲强叫了最好的红酒,三万块几乎花光了,他没必要作弊,自己是输了,运气不好。
后来自己怎么离开的,他也不太清楚,他只是使劲喝酒,想忘记这些倒霉的事情。可他越心烦酒量越好,心烦的事怎么也忘不掉。
好在他还有一个忘记烦恼的办法,就是林诺雨。
林诺雨就是他的女朋友,严格地说起来,她才是狄聪开销最大的对象,名牌包名牌衣服这些就不说了,一个月光是开房费都不下五千,不久她还希望有台车,狄聪送她去了驾校,用分期付款的方式帮她买了台十多万的新车,现在都在还帐。
狄聪很爱她,正因为爱,她也是狄聪心头最大的痛。因为林诺雨不仅是个尤物,还是个交际花。
任何人看到林诺雨都会赞一声漂亮,她长相出众身材婀娜,jīng于修饰打扮入时,狄聪花了无数代价把她追到手,也成了自己面子工程最大的一项成就,不管在哪把她带出来,她都能成为引人注目的焦点,没人不羡慕他。
可狄聪自己知道她给过自己多少创伤。
交际花这个概念比较模糊,她们不是为了钱去勾引男人,交际花天生喜欢当万人迷,喜欢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更重要的是,她们喜欢酒,而酒是最能乱xìng的东西。
所以,林诺雨最喜欢的就是周旋于男人之间,看男人惊艳于她的目光,她会同每一个男人都玩暧昧的感情游戏,而且在喝多了酒之后她也不介意同别的男人上床,她最喜欢就是男人们牵挂她,关注她,爱她。当她在男人们中间虚荣心得到足够的满足,就会像发情的动物一样猎取目标。所以她最不喜欢狄聪对别人说她是他的女朋友,当别人问她有男朋友没有,她永远都说没有。
找个这样的女朋友后果就是经常打电话她不接,要么同别人玩得正嗨听不到,要么喝多了已经躺上了别人的床,要么干脆就是懒得理他。
狄聪至少知道三次她同别人发生过关系,上百次被她对自己无所谓的态度气到爆炸的边缘,更有无数次想到和她分手。
可一直分不了。
她是漂亮的,风情万种,极度妩媚,身上永远有种媚惑人心的香味,她jīng通一切勾引男人的手段,每次当狄聪发火时她都能用款款柔情让他的怒火消弥得无影无踪,她会一边发誓再不同别的男人乱来一边宽衣解带,请求他“惩罚”她,一边倾诉着爱慕之语山盟海誓一边亲吻和抚摸他,她会哭泣、会撒娇、单独同他在一起时表现得千依百顺,让你完全相信她最爱的人只有你。
狄聪知道这都是伪装,只要她一离开自己身边她又会是老样子,可他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原谅她,因为爱她,因为他知自己早已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纵然心中有千般怒火但只要被她甜言蜜语、温香软玉地一抱,他愿意为她付出一切,钱,只要她开口肯定会有;她需要他时不管工作多重要都能放下;甚至狄聪相信如果为她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可面子呢?一个男人的尊严呢?
男人就是这么贱的,不是没有好女孩喜欢狄聪,可他就愿意为这个交际花柔肠百结痴心不改,明知自己为她难过为她纠结时她同别人玩得正欢,明知就算同她分手她压根不会在意,可越是如此,他越离不开她。
他得承认,只要不记着她的坏,同她在一起自己是最开心的。既然今晚自己输得这么彻底,就去找她吧,让她帮自己忘记烦恼。
他来到了林诺雨的楼下,这不是她的家,而是他在酒店长期给她开的一个包间,她不喜欢干家务,所以只能住酒店,她喜欢这家酒店的服务。
可是楼下没见到她的车,狄聪打电话,电话关机了,他上楼,楼上没人。
“又去哪玩了?”失落涌上心头,狄聪一边不停地拨着电话一边在下楼漫无目的地走着,他常常要拨几十甚至上百个电话才能联络到她,她就是这么一个让人恨得牙痒痒又让人yù罢不能的女人。
这时,他无意中看到她的车,在一个角落里,他立即走近,当他听到车里的声音时,脑袋轰一声炸了。
“啊……啊……用力……”
她的声音,伴着一个男人粗重的鼻息声,尽管狄聪多次知道她与男人有关系,但还没抓到过现场,现在,她居然在自己给她买的车里同别人玩“车震”。
狄聪的牙咬出血来,他一拳向车窗打去,车窗破了,他手也破了,鲜血迸流,他甚至能听到自己指骨折断的声音。
车里的人吓慌了,当林诺雨看到他要杀人的表情,居然还在运动着,很明显,她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贱人!”狄聪抓住她的头发把她拖出来,那男人吓傻了,抓起衣服就跑,狄聪要追,但醉酒的林诺雨重重摔在地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即使这时,他还在关心她,怕她摔坏了,把她又抱回车里,当看到她胸前和肩头有那个男人的吻痕和口水,他感觉心脏像瓷器一样碎成一片一片。她还在笑,还在叫:“要再来一杯吗……”
天亮了,林诺雨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宾馆的房里,狄聪坐在床头,一口一口地抽着烟,手背上的伤口已结成了血痂。
她终于想起来昨天的事,结结巴巴地道:“你听我说……”
“不用说了。”狄聪的面容仿佛苍老了十岁,“这不是你的第一次,也不会是你的最后一次,是我太傻。”他站起来要离开。
“别……”她拉住他,“我再也不敢了,昨天我喝醉了,不是我自愿的。”
“是的,每次都不是你自愿的,你只是贪玩,你喜欢给别人机会,让这种事一次又一次地发生……”他的声音像垂死者痛苦地呻吟:“分手吧,我们结束了。”
“不要,你知道我是爱你的,我只是……只是……求你,别离开我。”她故伎重施,像蛇一样试图缠住他。
他推开了她:“我为你付出多少你不是不知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看着他的眼神,她终于知道这一切无可挽回,她眼神变冷了,变得像一匹凶悍的母狼,“你付出了多少?你自己算算你付出了多少?你知不知道外面愿意为我付钱的人多的是,比你有钱的人多的是,可我就是跟着你,你知不知道外面有人说同我睡一夜就付一万的?这些年我陪你多少晚了?你付得起吗?我又图你什么了?”
“你图我好欺负,图我对你逆来顺受。”狄聪声音是平静的,似乎没有丝毫怒火,“图我总能忍受你,图我就算将来被你甩了你也不必心疼,因为我没什么更多能付给你的了。”
她沉默着,狄聪的每一个字都说中了她自以为他不知道的内心隐密,是的,在她眼里,狄聪只是一个“备胎”,她从没想过真正跟他一辈子,也许她为狄聪的好感动过,但只要外面多一点诱惑,这点感动立马会无影无踪。
狄聪用凝固的眼神望了她一眼,离开了房间,当他刚刚关闭房门,就听到里面她的手机响了,她正在接听:“喂……哦,王总啊……我没事……今晚银都夜总会吗……好的好的,你的面子一定要给了……格格……没关系……好,记得来接我啊……”
狄聪进了电梯,身体在电梯一角慢慢地滑了下去,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酒店的,他脑中的自己人生像电影一样回放着,债台高垒、情人背叛、自己也一事无成……他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河边,他泛起一个念头:死!
“我这么失败的人活着干什么?一了百了吧!”他一只脚跨出了栏杆。
突然他被一只手拉住了,他扭头一看,居然是刘仲强。
“聪哥,用不着这么想不开吧。”刘仲强声音平静,似乎并不为他想自杀而惊讶。
“你……”
刘仲强微微一笑:“实话同你说吧,你欠高利贷的债主我认识的,从他那儿我了解到你一些事情,我知道你并没有你表面看起来这么好,但我没想到,你居然要走到这一步。”
狄聪感觉心中脆弱的面子工程终于崩溃了,他蹲了下来,像个孩子一样捂着脸失声痛哭。“你让我死了算了吧,我活着一点用也没有。”
“你知道吗?我有过和你同样的经历。”刘仲强在他旁边蹲下来,长叹一声:“人生三碗面:人面、情面、场面,都是最难吃的。也是为了面子,我欠的债比你多得多,我也像你一样绝望过,就在那时,有人给了我一个翻盘的机会。”
狄聪向他望去。
刘仲强递过去一张名片:“我想你现在用得着这个机会。”
狄聪接过名片,上面只有三个黑sè的字:“少数派”,和一个电话号码。背景是一个蓝sè的骷髅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