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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舍尔并不是那种婆婆妈妈的人,他立即同意了先撤离。苏大炮的眼中有一种不舍的神色,似乎这就是最后一面。
菲舍尔很感动,他知道一支孤军往包围圈里反穿插,意味着一种最艰难的选择――自我牺牲!
他从怀中摸出了一张照片:“大哥,这是弟的老婆和孩子的照片,是弟最珍惜的东西。你一定要帮弟将这张照片带回来。我的家也是你的家,随时想着回到家。”
他想了想,又从脖子上,取下了他经常用的那个十字架。“大哥,不管有什么事情,吻一下这个十字架,出你的心愿。”。
然后他半跪了下来,吻了一下十字架,虔诚地道:“我天上的父啊,我把最好的兄弟,托付给你。”然后把十字架挂在了苏大炮的脖子上。
夕阳西下,风声呜咽,阵地上响起了悲壮的集结号。“苍山如海,残阳如血”是此刻场景最深刻的写照。两支队伍无言地分开。菲舍尔对还半跪在地上的苏大炮行了一个庄重的军礼,骑马带着刘善生等一行离开了。
目送着菲舍尔等消逝在苍苍的密林里,苏大炮再也支持不住,身子一颤,仰天摔倒。
“苏营长,你怎么了?”游击队员们大惊失色,纷纷围了上来。苏大炮的手从腹部拿开,那里有一个深深的弹洞,衣物早就被鲜血浸透。
“王连长,代理营长,反穿插,拖住鬼子。”在卫生员紧急包扎的时候,苏大炮开始安排下一步行动,剧烈的疼痛使得他只能用最简短的话表达自己。
然后他骄傲地笑道:“要不是挨了这他妈的一枪,那八匹战马老子一个人就……”,他的声音越来越弱,像熟睡一般晕了过去。
三天后,下起了蒙蒙大雨。苏大炮躺在担架上发高烧,但他还是被雨声惊醒了。这时候陪同他的游击队已经只剩下了一个班。在这三天中,这支游击队不断地在山林中游动,牢牢地拴住了约有数百人的日本鬼子和伪军。游击队又牺牲了数名队员,大部分队员都根据命令,在同伴的掩护下,陆续地撤出了战斗。
这三天中,游击队经历了大大七八次战斗。每次战斗中,苏大炮都及时醒来,布置作战,还端起他心爱的“虎妞”步枪,作狙击手。在他的枪下,又有多名鬼子和伪军作了亡魂。
当部队来到抚松县北岗镇旁,一座叫高四爷的高山附近,苏大炮突然眼睛一亮。
“就在这儿!”,他招呼队员停下。
这个地方地势特别险峻,只有一条羊肠道穿过山谷。苏大炮指着的地方,是路旁的一片悬崖下,那儿有一棵苍老的松树,还有一个的山洞。
这是一个狙击手理想的伏击,靠一支步枪的火力,就能封锁要道。由于峭壁的阻挡,日军的迫击炮无法直接攻击这个伏击。
苏大炮示意队员把他放置在这个伏击。队员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苏营长,我们大家陪你在一起!”。雨水中,战士眼中的泪水很快就被冲走了。
苏大炮摇摇头,只了简简单单两个字:“命令!”。
在这位话都已经很困难的营长面前,大家没有再更多的废话。他们默默地清理了山洞,简单地为苏大炮构筑了一防御工事,然后将苏大炮放在了那个山洞中。他们留下了足够的弹药和干粮。
他们在路旁用手榴弹作了几个地雷。所有的人整齐地向苏大炮敬了一个最庄严的军礼,就匆匆上路了。能活下去,就是对牺牲自己、掩护撤退的同伴最大的尊重。
即使是在同伴的掩护下,撤出战斗的队员们,也照样前途未卜。他们必须抢时间,依靠直觉判断穿出敌人的包围圈。万不得已的情形下,他们只能化妆逃匿。很多游击队员在与部队失散后,要数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才能逐渐归队。很多队员牺牲在突围或归队途中。
……
苏大炮让雨水浇在自己的脸上,那种冰冷的寒意使他清醒起来。他费力地掏出了菲舍尔留给他的照片,了声:“弟,对不起。”他开始回忆起自己第一次看到这张照片的情境。
那天他又一次地对游击队讲他的“第一次”的故事。菲舍尔听完后,拿出了这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像画里才看得见的那种外国女人,还有一个像洋娃娃的外国女孩。
“这是我的老婆和女儿。”菲舍尔道:“我每次打仗前,就祈祷上帝,让我能回到她们身边。”
“那你还跑到前线来干什么?”苏大炮有瞧不起菲舍尔。同时,他也觉得心里有些发痛的嫉妒――那个女人好漂亮,那个女孩好可爱。
“有很多人都想要有同样的一个家。”菲舍尔淡淡地道。他的眼光中有一种虔诚。
看着这个有莫名其妙的黄头发,蓝眼睛的家伙,苏大炮很嫉妒他有这样一个家。这种嫉妒使得他心中升起了要菲舍尔当弟的念头。苏大炮收一个人当弟,是因为他真心地想要保护那个人,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保护。
……
雨水变了一些,苏大炮又沉沉地睡去了。睡梦中,他又梦见了那个大妹子,张皇失措地拿着一颗手榴弹,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他迎了上去,第一次很坚定地道:“把手榴弹还给我,它是我的。”
“不管发生了多惨的事情,我要你活下去。”他道。
……
“轰”的一声巨响,苏大炮在睡梦中被惊醒了。日伪军已经追了上来,他们触发了路边的地雷。
苏大炮睁开了眼睛,已然雨过天晴,阳光很有些刺眼。蓝色的天空中,挂着一道弯弯的彩虹。苍山、峻岭、松林、道,以及远远的村庄的炊烟,像一幅被雨水洗得清清静静的图画。
他举起了他心爱的“虎妞”步枪。用那个“光屁股”望远镜,寻找敌人的光屁股。
“鬼子的屁股是长在脸上的!”他脸上浮出了那招牌式的大大咧咧的笑容。“砰”的一声枪响,一个日本鬼子的脸上开了花。
……
苏大炮的子弹用完了,还有他周身的力气。那心爱的“虎妞”步枪似乎有千斤重。日伪军攻不上来,他们在悬崖的四周堆上了柴禾,用烟火攻击。
他叹了一口气,知道这是生命的最后一刻了。透过燃烧的烟火,这个世界在阳光下,是如此的美丽。
就在这时候,他脖子上的十字架似乎在阳光下闪着神秘的光,一阵温热传到了他的心底。他笑了――这个菲舍尔――他知不知道我在游击队员面前,一直他的头发是马粪黄,眼睛是鸡屎绿呢?
每次这样的时候,游击队员们都会哈哈地笑起来,而菲舍尔还跟着傻笑。
他吻了一下那个十字架,带着一种深深的虔诚。“兄弟,保重!”。
然后他拉响了最后一颗手榴弹。
(本文的苏大炮,以抗日英雄苏剑飞作原型。读者可以在网上查阅到苏剑飞的事迹。向抗日英雄致以最深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