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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深夜,屋外下着雷阵雨,崔饱饱惊醒后光着脚,哭着跑过来敲她爸爸的门。
崔寅扭头看了眼正熟睡的崔言格,忙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快步走去开了门,抱起崔饱饱。
崔饱饱夜里受了惊,崔寅哄了个把小时,才把她哄睡着了,放下手中的童话书,轻轻摸了摸崔饱饱的小卷发,他一点睡意也没有。
关上崔饱饱的房门,崔寅去了书房,摸索着开了桌上的台灯,看到书桌上还摆着他回来时崔言格送他的礼物——一把匕首。
崔寅从精致的盒子里拿出那把匕首,匕首不大,做工精良,握在手里有些沉,刀锋闪着寒光,非常锋利,光看着便觉得轻轻一碰就能见血。
送他匕首那天,崔言格很明确的表示,这刀不是送他防身的,是送给他自刎的。
崔言格说:如果他还想继续离开他,可以,但是得告诉他去了哪儿、得容许他能找到他,如果办不到,如果他想和他崔言格斩断所有关系,永远消失在他的世界,也行,他只有一条路,就是直接死在他面前——不管是他自己动手,还是由崔言格动手。
崔言格冷酷到近乎魔障了的神态,比这雷雨夜让人胆寒的多,崔寅呆呆地看着匕首,弄不明白,他一年前为什么还会天真地觉得崔言格过得很好,很幸福。
人要自欺欺人起来,简直和瞎了没什么两样。
“程良羽。”崔言格忽然走了进来,声音沙哑地叫着他的名字。
崔寅抬起眼看着他,有那么一瞬的茫然,很快,回过神来,看到了崔言格竟然跟他女儿一样,是光着脚走来的,怕是发现他没在床上,出来的急了。
“言哥,你怎么醒了?”崔寅顺着他的目光瞥了眼桌上的盒子,他不动声色地合上了盖子。
离他还有一米多的距离,崔言格停住了脚步,尽管目光比进来时柔和了很多,依然显得很冷淡,“你上这来做什么?”
“言哥,你那天说的要求,我答应你。”崔寅拿起了那装着匕首的盒子。
崔言格顿时脸色一变。崔寅便知他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把那盒子放到了书桌下的柜子里,说:“我保证我用不上它。”崔寅走过来,碰了碰崔言格的胳膊,这才发现他的手居然轻微的有些抖动。
崔寅握着崔言格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崔言格手心里全是汗水,他抽了下手,没抽出来,也没再用力甩开他。
“言哥,我是不是没有告诉过你。”
“什么?”
“我爱你。”
两人都停了下来。崔寅抓着他的手不放,他轻轻地说了一声:“言哥,对不起,我以为没有我你能过得更好。”
崔言格沉默着,久久没有说话。崔寅怕他着凉,把人拉回了卧室。
盖好被子,崔言格睁着眼,躺了会没睡着,又坐起来抓着床头柜的书,让崔寅给他读。这一点,他父女两倒是像足了。
崔寅趴在崔言格胸口上,不好翻页,便把同一页读了一遍又一遍,崔言格居然没有发现。
“我过得不好,这些年我过得很惨。”崔言格忽然打断了他,缓缓说道,“我过得很凄凉,脾气越来越差,情绪越来越糟糕;带孩子很苦,和家里关系也处不好,每天都很想你,怕你受苦又怕你过得太好,我没有一天不爱你,可我又没有一天不恨你。我过得很痛苦……你是不是能留下来帮帮我?”
正如他所说的,崔言格过得不好,坏生活的最大源头是崔寅。他尝试过忘记这段感情,放下这个人,确实有那么一个时期,他很接近那个目标,可稍一有这人的动静,心里又像那燎原的火,一下子又焰火冲天地燃了起来。
崔寅当年走得那么坚决,尽管看上去是很克制没有说太多伤人的话,可到底还是把崔言格那颗提在嗓子眼的心,戳了个稀巴烂。
他在崔寅离开后的第七个白天,搬出了别墅,他同样什么东西都没拿,让人把里面的东西全烧了。崔言格底下的人都是些会来事的,就那么烧是不可能的,先不说有没有什么重要东西,
现在老板说烧,万一哪天后悔了,他们得遭罪,几个人在里面搬搬捡捡了半天,又做不了主,还不敢问外面坐秋千架上的阎王。
后来,还是武年叙赶来了,知道那些东西重要,那些东西能扔。崔言格一个画室的东西全不要了,武年叙从里面翻出来一摞绘画手稿,问他:这也不要了?
崔言格眼都不眨,点了把火,全烧了。
和崔寅有关的任何东西,能让他想起崔寅的任何东西,他统统不要,包括他存了几年的笔记本的那个保险柜。
他搬到了一个和崔寅没有半根头发关系的地方,但是没能成功把崔寅搬出他的心里。
崔言格以前没有和崔寅明说过,他有个非常非常糟糕的毛病,他在监控崔寅,那栋别墅里安了十五个监控。
起初只是为了防着胡二虎那边的人,后来就变了味,他不常在崔寅身边,只要想他了,随时随地都能看到崔寅,有些时候,对方在发呆,他就看着屏幕发呆。
崔寅的忽然离开,让崔言格很崩溃,他时常在屋里转来转去,惶惶不可终日,眼睛会不受控制的落到电脑上,落到手机上,可惜没有,什么都没有了,崔寅走得干干净净。
这样的情况一直到崔饱饱被怀上才稍微有些好转。崔言格没有和崔饱饱的母亲正式见过面,也没有和崔饱饱的代孕妈妈正式见过面,但是,他是看着那位代孕妈妈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的,他极尽所能地把所有受崔寅的影响转移到她的肚子上来。
代孕妈妈和卵子提供者都是y国人,崔言格在y国待了几个月之后,回国征婚。用征婚二字不能确切地形容当时的状况,应该是招聘妻子。崔言格拟定了婚前协议和一份合同,条条款款写得很清楚,当然,如果他能和“应聘”到的妻子培养出感情了,成为名符其实的夫妻也不是不可能。
应聘最积极的人是叶以清,招待最积极的人也是叶以清。崔言格最终选择叶以清,有一部分原因是被他妈妈闹场子闹烦了,有意甩她一个她中意的儿媳妇;另外一部分原因是那个应酬的晚上,他酒醉得头疼,手撑着洗漱台分不清东南西北,叶以清的手指摁住他的**位轻轻揉,让他想起了那双熟悉的手,心里又软又疼,心说,行,那就这一个吧。
他警告过叶以清:别后悔。
叶以清也明确的回答过他:不会后悔,与其让别的陌生人和他扯证,不如让她来,得不到人又得不到心,起码得让她有个名分,说不定运气好,真有她中奖的一天,说不定她真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两人当着两家家长的面签的婚前协议,叶以清的父母简直恨不得当自己没有生过这么个女儿,这不是瞎胡闹嘛!崔太后气得甩崔言格耳光。崔言格笔一扔,不签就拉倒吧,正好他后悔了,叶以清这么娇贵,说他请不起,他还真不想花这么大代价请了。
最后还是叶以清扯着笑脸,劝着两家家长,又央求着崔言格签了协议,领了证,当了一回今世夫妻。
那场婚礼崔言格给叶以清做足了面子,婚礼的豪华程度直接提高了她在演艺圈的名气。
婚后,叶以清才知道她婚前签的那几张纸是有多么的可怕。
叶以清搬到了崔家,但是崔言格不在崔家住;叶以清找到崔言格的住处,有心留下来过夜,次数多了,崔言格烦了,叶以清一旦不退步,他便会说:行,既然你没法照着协议来,那我们现在就离婚。
对,他是有恃无恐的。叶以清不得不一退再退,退到了还不如局外人的尴尬位置上。甚至连生孩子这事,崔言格都没有和叶以清打声招呼,还是崔语欢知道了信,让她那段时间别出现在媒体面前,她才知道,崔言格的孩子已经在娘胎里有半年了。
崔饱饱后来又是早产生出来的,叶以清再怎么想把这孩子揽到自己身上来,还是被善于钻空子的八卦媒体给挖出来了,崔饱饱不是她生的,是崔言格的私生子。是啊,就算媒体不去挖,明眼人一看也知道,崔饱饱怎么可能是叶以清生出来的孩子?那一头嫩黄嫩黄的小卷毛,白得透亮的肌肤,一看就是个混血,怎么可能是她和崔言格的孩子?
崔言格从来不让崔饱饱叫她妈妈,甚至不管她听不听得懂,就很直白的对她说过,她只有爸爸,没有亲生妈妈,否则,有了妈妈她就不会再有爸爸。小女娃儿搂着他的脖子,眨巴着大眼睛,边笑边“啊粑啊粑”的乱喊。
带大崔饱饱,崔言格几乎没有让任何人经过手,不管是换尿布还是喂奶,晚上起夜还是白天抱孩子,全都是他一人。那些难熬的日子,他是靠着这孩子陪着他撑过来的。在公司开会办公,还是在外面谈客户出差,还是夜里碾转反侧,崔言格抱着孩子就没离过身,公事包变成了背包,里层全是小娃儿的东西。
小家伙从小就精怪的很,她爸忙公事的时候,她在她爸怀里叼着奶嘴,一双大眼睛看看这里看看那里,别提有多乖了;她爸想崔寅难受的时候,她就可着劲儿闹腾,倒是分散了不少崔言格的注意力。
程家的公司早就归到了崔家的名下,崔言格把公司全权交给胡小虎打理,偶尔过去听听汇报,或出席几次活动、会议,更多的时候,崔言格并不想去。
汇报完工作,胡小虎还能在他办公室和他心平气和的喝个茶,这是崔言格没能料到的。
崔饱饱并不排斥胡小虎的怀抱,还特别喜欢拽他的小胡子。胡小虎逗着小孩,忽然问崔言格,“你是真喜欢孩子还是装样子啊?”
崔言格这天心情还可以,多说了两句,“我这辈子就差没横着走了,难道还有我需要装的地方?”
胡小虎笑了笑,又叹了口气,说,幸好程良羽没跟他了,那家伙就恨死小孩子了,当年崔寅还跑来找他,让他把胡瑶瑶藏起来,最好这辈子别让他看到她,要不然,他肯定会杀了她。
和崔言格说这话,胡小虎也是在试探他的口气,一来想知道崔寅现在什么个情况,二来是想看看崔言格对胡瑶瑶的事是个什么态度,三来,胡瑶瑶在国外长久待着不是事,他想自己教养,小姑娘也想家了。
崔言格没哼声,他被崔寅摆了一道,可回过头看看,那些似乎和他又没有任何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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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寅重新回到了动漫公司上班,之前被放下了的项目重新启动,公司里的人看着陌生又有那么一丝熟悉,再次回到原来的位置,就好像他没有离开一年多,仅仅只是离开了一天,生活毫无缝隙的接连上了原来的轨道。
崔寅的工作量并不大,上班时间晚,下班时间早,早上起早得送饱饱和崔言格去上学、上班,再过来,下班得提前去接这两人,工作是生活的一部分,但生活重心是这两人。崔言格的教育方式似乎很有问题,崔饱饱在家里还乖乖巧巧的,惹毛了老子亲爹一样没大没小的怼,在幼稚园里简直就是一个霸王,她说东没人敢说西。
“哎,小孩真难养。”崔寅叹了口气,崔饱饱昨晚上在家里和白条翻更斗,摔着脑门了,把他两给吓得,幸亏没多大事,这天小娃儿被他姑姑带去耍了,崔言格要去谈客户,崔寅不想一个人回去,被薛总监拉去喝酒,便去了。
薛总监听了他这话,很是不以为然,不过就是孩子皮了点,他家里上有老下有小,那才叫压力,那才叫难养。
崔寅不和他争这个,怕自己心窝子被戳。
“小寅啊,”薛总监突然拍着他的胳膊,感叹了一声,说,“你不在的这一年里,我老在琢磨一件事。”
“什么事啊?”崔寅和他碰杯,顺口问了句。
“啧,这个事太复杂了,三言两语说不清,但是我想明白了,其实我们这家公司,崔老板压根就是给你准备的。”
薛总监来这家公司最早,刚开始成立的时候,崔言格就说过,公司以后会换老板,这都多少年了,公司越做越大,也没见着换老板啊。薛总监渐渐把这事给忘了,后来,崔寅来了,崔言格背地里交代他的那些事,不知道为何就让他想到这一茬上了。
崔寅眼皮一跳,问道:“你说什么?”
薛总监笑了笑,没有说为什么,反而问他,“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蛋先生是谁吗?我想我知道。”
崔寅和公司说过很多次,也给对方留过很多言,有意见见本人,但对方只给他回过一次信息,让他安心去做他的项目。
“别吊我胃口,爱说不说。”崔寅嫌弃道。
薛总监掏出手机,点开微博界面,说:“来来来,你一定知道怎么登陆蛋先生的微博。”
“你瞎说八道什么呀你。”崔寅刚说完就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瞪着薛总监。
仿佛知道他想什么似的,薛总监笑着朝他点头。
崔言格的邮箱就那么几个,私人网络密码也就那么几个,崔寅并没有试太多次,就登陆了蛋先生的微博。
崔寅扣着桌面,只觉得天旋地转,差点儿一头栽到了地上。
蛋先生的微博这两年有几条更新,回应了崔寅用蛋蛋的故事做动漫的事情,最后一条微博是前两天发表的,写着:尽管不真实,但是我很幸福。
很不真实的生活、很不真实的感受、很不真实的人,崔言格曾经在恨着崔寅的同时,一度认为,崔寅也是恨他的。
他完全有理由恨他,毕竟,是他扭曲了他,是他站在一个施舍者和一个施暴者的位置,是他让他那么的恶心过……
这是事实,也是最伤人的地方。
如果说崔寅离开时,留下的那些钱财一笔勾销了他们之间的恩情,那么崔寅一句“恶心”将崔言格的情感打到了地狱。
崔寅来他们公司签合约那天,崔言格老早就站在了门外,他和崔寅就隔着一扇门,四年没能面对面了,他整理好心情,整理好表情,一定要假装世界真的好小。
他推开门,最终迎接他的还是只有崔寅震惊的、带着一丝恐慌的眼神,让崔言格都感到他胃里在翻滚,恶心吧。
设身处地为崔寅想,一个异性恋,被自己不喜欢的人上了那么多年,换他,他也恶心,这么一想,崔言格又有些能够理解他了。可又一转念,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又要凑上来给自己找不痛快。
拿定主意,崔言格签完合同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可是他却拉住了他的手,开始像个被抛弃的孩子一样,乞求能得到家人的怜悯,不管这个家人是自家人,还是别家的人。
还能更搞笑一点吗?就像他烧了他经营了那么多年的家一样,崔寅居住过的那栋别墅,对于他而言,那时候有崔寅就是他的家,最后,崔寅不要了,他便亲手毁了。
他害怕留下关于崔寅的任何回忆,可又控制不住去找寻他的痕迹,崔寅在的那个小镇他去过,不止一次,他知道崔寅就在那楼上,知道他不喜欢出门,知道他肯定又开始瞎过日子。
他想托人暗地里照顾照顾崔寅,可回过头来想,怕他知道了,又说他恶心怎么办,万一妨碍到他过新生活,妨碍到他娶妻生子怎么办。
崔言格后来再来,就住在他们那边菜市场后面的酒店,挂名是四星级酒店,实际上除了楼房高点,没个别的好的。崔言格抱着孩子,架着望远镜朝他那边看,运气好能看到他站在窗户边吸马路上的灰,运气不好,能看到他和楼下的店老板打情骂俏,或者压根见不到他的影子。
崔寅还能回到本市,不全是偶然。
薛总监和崔言格说起,有这么个人物在网络上画一颗蛋的故事画出了名,他很想把人捞过来。崔言格默默打开了被他丢弃了很多年的微博,他看到了崔寅给他留的站内,很多很多,他想了很久很久,最后,他对薛总监说:你让他过来,说蛋先生同意授权给我们公司了。
崔寅来了,可是搁在他们中间的鸿沟仿佛用一辈子都没办法跨越了。
崔言格盼着他能来,又恨不得他立刻、永远人间蒸发,对着他冷着脸,又恨不得把他搂着怀里咬碎了生吞下去。
他和孩子在房里说话,他就站在门口听着,有时候也会控制不住的想,如果这个人留下来,如果他们一起照顾饱饱,如果……
没有如果,崔寅告诉他,没有了彼此,他们过得更为幸福。
如果真如他所说,他真的那么幸福,为什么他又要和薛总监痛哭流涕地打探他的事?为什么要像是个被遗弃的小孩巴巴地望着他?为什么一见到他的母亲就跟受惊的老鼠一样抱头逃窜?
答案只有一个,崔寅怀里揣着不能让他知道的秘密。
窥探到这个秘密,是在他们发生*后,崔言格去了崔寅住的地方,他要看看那个长着雀斑的女地主到底长成了什么样。
他轻车熟路地往楼上走,楼下那女店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追上他。
“开门,”崔言格朝她抬了抬下巴,“崔寅留了备用钥匙在你这,我昨晚刚和你通过电话。”
店老板一句话没说上,又屁颠屁颠下去拿钥匙,她没少舔过崔言格的屏,见着了真人,才发现现实生活中的人更难以接近。
崔言格一进屋,就关上了门。
这间两室一厅的小房子打理得很干净,一间卧室一间用来做画室,崔言格在桌上看到了一封信,是写给他的,信上说,我要去见你了。希望还能见上你,希望还能和你说说话,希望还能在梦里想见。
崔言格把信收在了兜里,他在卧房的柜子上找到了更多这样的信,他在衣柜里翻出了崔寅定制的按摩榜,照着崔言格的尺寸做的,上面还刻着他的名字:吾爱崔言格。
家里那个骗子骗了他这么多年!崔言格坐在地上又哭又笑,又有些恨自己,怎么就眼瞎了呢。
他在崔寅的房子里住了三天,和店老板聊了些崔寅在这边的事。等他回去的时候,崔寅再也找不见了。
叶以清对自己做过的事供认不讳,就是她赶走崔寅的,她要让他们两这辈子都见不上面,凭什么只能是她痛苦,她也要让他们痛苦。
离婚的时候,叶以清想要崔言格开得那家影视公司,如果没出这档子事,崔言格会给她,但是崔寅不见了,崔言格没扒她一层皮,真的是看在了崔太后的面子上。
可无论怎么样,崔寅的下落没有了,怎么找都没有消息了。他带着的那个耳钉,在他回本市之前,就留在了小镇上,崔言格花了很大的心思,才在那个罕有人迹的旮旯里撞见了崔寅。
送给崔寅的那样的匕首,其实崔言格不止准备了一把,他准备了四把。他姐姐拧着食盒来看他,边骂边劝他说,能不能好好照顾自己?不能再这么瘦下去了。崔言格在他姐说的动情的时候,把刀送给了他姐。
他说,程良羽回来了。你们别赶他走,直接杀了他。你们下不了手,提前告诉我,我来,我亲手杀了他。
崔语欢哭着跑了。
崔言格隔天找人给她寄过去了,差点没把他亲姐姐给气晕了。伍年叙压着没让崔语欢发作,说,东西收下吧,崔言格早晚会给他们寄刀子的,这刀看着做工不错,价格不菲,就当拿来镇宅用了,过两天他给崔言格还点礼回去。
另外一把刀,崔言格给他亲妈送去了,糟了他爸跟他妈的一顿毒打,崔言格不屈不挠,把刀给留下了。他妈妈差点给他弄出心脏病来了。
伍年叙扛着一摞画册一样的笔记本,挤进了崔言格的家,说:妈过几天生日,怎么安排?
“赶紧给我拿出去扔了,我不要。”崔言格边对伍年叙说,边把崔寅往卧室挤,他没想到伍年叙居然还把这东西给他留着。
“姑父,这是什么呀?我能看看么?”崔饱饱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朝伍年叙伸出胖乎乎的小手。
伍年叙随手拿了一本递过来,崔言格一着急,跑过去抱起崔饱饱,结果太用力,把她的小短腿甩到了那摞本子上,笔记本掉了一地,不少照片还从本子里跑了出来。
“是小叔耶!”崔饱饱指着地上掉出来的照片尖叫。
伍年叙看大事不妙,忙不动声色地往门口退,一出门,赶紧把门给锁上,飞快地跑了。
崔言格红着一张老脸捡本子,家里另外两个不带眼力的家伙外加一条狗全来帮倒忙。
“滚滚滚。”崔言格没好气地招呼他两,抬头却见崔寅红了眼眶。
“言哥,我爱你。”
崔言格心下一软,懵懵然又跟青年时那样,心口砰砰砰乱敲起来,崔言格跪在地上,摸着他的脸蛋,吻住了他的嘴。
一旁的小女娃儿眼没瞎,捂着眼睛尖叫:“羞羞脸,羞羞脸!”
崔寅往后退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有推开崔言格,两人就这么在一堆乱纸堆上,为老不尊的当着小孩子和单身狗的面耍起了流氓。
“羞羞脸,羞羞脸。”小女娃跑回了房里,又探出脑袋来喊。
“你先回房去。”崔言格有些难受地半跪着,在他耳边说道。
崔寅这会子没脸往崔饱饱房里看,半弯着腰,跑回了主卧。
崔言格保持着半跪的姿势捡了会儿本子,然后招呼他亲闺女,“崔饱饱,你过来,我和你说个事。”
崔饱饱蹦过去了。
“我和你叔叔亲亲,你有意见吗?”
崔饱饱立马刮自己的脸蛋,说:“你们两真羞。”
“谁问你这个。”崔言格想了下措辞,说,“我以后没给你找后妈,就我和你叔叔还有你三个人过,你明白我意思吗?”
崔饱饱似懂非懂地点头。
崔言格说:“别的家庭都是爸爸、妈妈,一男一女,你们家的家长是两男的,你有意见吗?”
崔饱饱很迷惑,凑到他爸耳边小声说:“那我要管叔叔叫妈妈吗?”
崔言格咧着嘴角笑了,脑袋里闪过一些和崔寅滚床单的灵感,龌龌蹉蹉的,不过这样看来,他的第四把刀没有必要再送人了。
崔太后生日那天,崔言格没打算带崔寅过去,可惜老太后亲自打电话过来约了人。崔言格觉得她黄鼠狼要鸡去拜年,肯定是没安好心。
崔寅一晚上没睡,去是肯定要去的,约的时间是晚上,崔寅整个一天都没有去上班,也不知道是不是该买点儿什么东西去,自己衣服换了好几套,屋里卫生搞了,拖着白条出去买礼物。
结果走人的时候,崔言格什么都不许他带,今儿晚上说不定不是过寿,是上战场去的。
一路上,车里的气压都很低。
到了地方,停了车,崔寅下车前,崔言格拉住了他,神色肃然,“你回去等我吧。”
崔寅明白他的意思,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屋里很热闹,崔语欢他们两口子还有两个小孩都先过来了。
崔言格和白条走在前头,崔寅抱着崔饱饱走在后头。
崔太后等在门口,远远瞧见他们来了,忙又躲到屋里去。
“好好说话,等会别闹了。”崔雄年在那儿一个劲地劝他老婆。崔太后不乐意了,今儿到底是我过生日,还是你儿子登基啊!
一家子人上了桌,崔雄年和伍年叙两人带着几个小孩子把气氛搞得火热。崔寅低着脑袋扒饭,他并不想缩头缩脑,但又找不到表明态度的立场和时机。
崔太后对她儿子冷淡的态度很是不满意,这些年来他们母子两大矛盾看似没有,实则小冲突不断,最多的还是冷战,崔太后心里很不舒服。自己生的儿子,知道性格不太好,可以前即便性格再差,再怎么不爱搭理人,跟她这个当妈的偶尔还会开开玩笑,知道隔三差五回来陪陪她,知道偶尔说两句贴心话买点儿送小礼物哄哄她,这些年离了崔寅,崔言格性情阴沉,回来的少了不说,抱着孩子谁都不给养,领个媳妇回来根本就是甩给他们这两老家伙的,自己不管事。
崔太后叹了口气,她这几年没少被她老公洗脑,到底还是渐渐觉得可能是她亏欠了崔言格。
大家祝酒的时候,崔太后碰了杯,朝崔寅说道,“以后你没事就多抱孩子回来看看。我那个没良心的儿子怕是指望不上了。”
崔言格一愣。整个桌上猛然安静了,他扭过头去看崔寅,只见他两行眼泪已经掉到了杯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