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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利塔建好了,塔下齐刷刷跪着数不清的人,众人正为苦海举行安葬仪式。
西门有光双手碰着一个盒子,里面是苦海的遗骨和那枚舍利子。盒子将被封存在塔里,永远不被开启。
“等一下!”
一个声音打破了肃穆的空气。寻着声音,众人同时看了过去,只见三个男人走了过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胖子,腋下夹着一个黑色皮包,腆着圆滚滚的肚子,顶着圆滚滚的脑袋。胖子脚蹬运动鞋,身穿牛仔裤、白色T恤衫,头戴白色遮阳帽,鼻子和嘴被黑色口罩紧紧包裹,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小而有神,即使眯成一条缝,缝隙里依旧闪着犀利的光。老许凝视着那双眼睛,总觉得似曾相识,心中暗暗思忖:“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哎呀!对啦,前些天夜里有一只偷鸡的黄鼠狼,它的眼神和胖子的一模一样!”
胖子身后的两人全是光头,脸上布满横肉,下巴蓄着乱蓬蓬的胡子,上身披着花衬衫,扣子一颗未系,敞着前胸,前胸都有大片纹身,一人纹着青龙,另一人纹着白虎。不知他们是因为有纹身才敞着前胸,还是因为喜欢敞着前胸才纹的身。
胖子抬起手抖了抖,手中几张白纸卡卡作响,说道:“张龙,给他们看看!”
有青龙纹身的彪悍男人朝胖子走来,想必他就是张龙了。张龙右手接过了纸,随手卷成筒状,摇晃着脑袋,慢悠悠地走向西门有光,边走边用纸筒拍打左手心。
“啪……啪……啪……”
张龙走到西门有光跟前,不停地朝左右张望,问:“就你一个和尚么?”
“是!”西门有光回答,“我是本寺的住持西门有光,你们有什么事?”
“哈哈!有意思啊!”张龙回头朝着胖子和另一人笑着说,“是个光杆司令,还是个娃娃!”
“别废话,赶紧办正事儿!”胖子有些急了。
张龙很是听话,连忙回过头去展开纸筒放在西门有光跟前。
“你看一下啊!”张龙指着封面,“写着呢,《承包协议》,认识字吧你?你读过书没有?”
胖子不耐烦了,嘟囔着:“我就不明白了,这么大个男人,五大憨粗的,怎么就这么磨叽!赵虎,你去说!”
有白虎纹身的赵虎瞪着眼喊:“各位!我宣布个事儿!这座山被我们老板,也就是这位钱总承包了!从今天起,这座无涯寺归我们所有。从今天起,这座山的一草一木都归我们所有。所以,我有必要友情提醒山下居住的老乡们,以后就不要来山上砍柴、打猎、放羊了!”
“轰”的一声,赵虎的话说出来如同一块石头砸到马蜂窝上,人群炸开了锅。
“啊……”
“怎么会这样!让我们怎么活!”
“不可能!”
“真的假的?好好看看协议!”
人们激动地议论着,嚷叫着。
一位教书识字的老先生走上前,拿过那几页纸看了起来,边看边摇头。老许、郝一人等也围上前,好奇地伸着脖子看。
“你认识字?”郝一人问老许。
“认识几个!”老许又问郝一人,“你认识字?”
“一个也不认识!随便看看不行么?”郝一人说。
老先生看完了,皱着眉叹气:“哎!想不到啊……”
“是真的?”郝一人和老许同时问。
“嗯,”老先生说道,“白纸黑字,大红的印章,假不了。”
张龙一把夺过协议,说道:“都听见了吧?这是合法的手续,花了不少钱才弄到的。都散了吧,各回各家,别搁这儿戳着了。”
“我不同意!”西门有光声嘶力竭地喊,“谁也不能抢走无涯寺!”
“对!”老许也喊,“我也不同意!谁也没资格承包这座山!山川河流、世间万物乃是盘古开天辟地所创造的,这些都是大家共有的,谁也没资格占有已有!山贼劫道还知道说‘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你们凭几张纸就能比山贼还不讲理么?”
“对!我们都不同意!”郝一人举着拳头喊,“想占山,先问问我的拳头答应不答应!”
众人摩拳擦掌,齐声高呼:“不同意!不同意!不同意!”
张龙拧眉立目走向郝一人,右手攥成锤子大小的拳头,脸上的横肉随着脚步上下颤动,胸口纹着的龙头仿佛就要张口咬人。
众人停止了呼喊,齐刷刷地看着郝一人。常言道:“强龙难压地头蛇”,常言又道:“十个光棍九个倔”。
众人对郝一人充满期待。
郝一人正欲振臂高呼“不同意”,忽然看到张龙立在眼前,拧眉瞪眼如凶神恶煞。郝一人的嗓子好像断了的琴弦,发出的声音变了调,“意”字没来得及出口变卡在了嗓子里。
张龙听到的是:“不同……”
张龙把拳头放在郝一人的拳头上,郝一人觉得自己的拳头就是一个窝头,只要张龙稍微发力,自己就会变成残疾。
张龙用拳头轻轻磕碰着郝一人的拳头,问:“哥们儿,你刚才喊啥?”
郝一人有些心虚,心想:“光棍不跟势力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于是,磕磕绊绊地说:“我说,我说‘不同’,我们的拳头有些不同啊。”
张龙咧嘴大笑:“你看我这拳头厉害吧,我天天打沙袋儿!你现在练起还来得及,有个三五年就能有我一半的功力了。”
“张龙!”赵虎喊道,“别忘了你的身份!”
张龙一听,立即板起脸来朝众人喊叫:“还有谁不同意?他妈的站出来!”
“张龙!”胖子呵斥道,“不要对乡亲们这么粗鲁!法治社会,我们要以德服人!”
胖子面带笑容环顾众人,说道:“乡亲们,请允许我说两句。本人姓钱,钱不易,也是在山村长大的娃啊!我从小受穷,吃不饱,穿不暖,深知挣钱不易,生活太难。长大后,我进了城,辛苦打拼挣了钱。日子好了,心却还在山里,山里是我的根啊,山里人是我的亲人啊!人不能忘本,有钱了就要回报社会,尤其是要造福穷困山村!这次呢,我就是给大家送福利来了!”
“你送啥?明明是在霸占!”老许激动地质问。
“听我说完啊!”胖子继续说,“我承包这里之后,首先要让大家富裕起来!我的计划是修一条宽阔平整的路连接外面的世界,大力发展生态旅游,弘扬、开发寺庙文化。大家的生活会发生翻天覆地地变化,再也不用像以前那么辛苦,可以在村里开农家乐或卖土特产赚钱。当然,也可以来无涯寺上班,这里马上就要招聘和尚和相关工作人员,待遇优厚,先报名的有额外奖励!”
众人犹豫不决,环顾左右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呼听见有人大声说道:“我报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