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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镇抚司派人清理西厂废墟时, 意外在里面挖出一座地牢。
这是对外的说法, 比起东西两厂宦官专权,北镇抚司可算得上是实打实的锦衣卫衙门, 因前头指挥使万安获罪,成化天子便另外选派了一名官员临时接管北镇抚司,但厂卫勾结已久,西厂的地牢对北镇抚司来说根本算不上隐秘。
成化天子却是惊出了一身白毛冷汗。
他生性多疑, 也就这几年西厂番子将整座京城的风声都揽入他耳中之后才算是好了一些,汪直办下的大案里多是官员勾结乱民, 或是通敌叛国, 最轻也是贪污受贿,鱼肉百姓。
罪名林林总总, 层出不穷, 也令他深信满朝官员里没有几个值得信任的人,他逐商辂,远项忠,将这些对他有“不恭之意”的臣子一个个调离中枢,每每有了信任的官员,经过西厂查证,总会查出许多问题来。
久而久之, 他就越发信任这些无根的宦官, 认为他们既然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就会越发一门心思地对他负责。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汪直滥用酷刑, 私设公堂,往往将被抓来西厂的官员残虐至遍体鳞伤,再签下一份份离奇的口供,便全了他的“大案”,李澈隔壁的那个硬骨头,其实也并非是什么硬骨头,那人是一名国子监讲师,因他女儿貌美,被同僚告到汪直耳朵里,汪直便要纳他女儿做妾,他将女儿送至乡下避难,没多久人就到了西厂地牢里。
一个国子监讲师对于汪直来说根本用不着费心罗织罪名,他抓便抓了,满朝文武更无一人敢多问一字半句。
李澈尚得一个全须全尾活着出去,他隔壁那位却是一命呜呼。
西厂地牢总计救出四百五十三人,其中重伤残废的占了三分之二,最轻的也是铁烙满身,拔掉指甲剜只眼睛之类的已算小刑。
这是汪直已经死了,他要是活着,成化天子保不齐也想让他试试这样的刑罚。
汪直怎么就死了呢?
这种惋惜不光满朝文武有,李澈也在被救出西厂地牢之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本意是想在西厂熬上一夜,让李凝引雷只是让他不要受太重的伤,毕竟他也怕疼,汪直是他的关键一子,按他的想法,隔日朝堂对峙才是该他发挥的时候,不成想白挨了一顿鞭子。
这倒是不能怪李凝,她虽没见过汪直,却被李澈带着远远指过汪直的宅子,她怕单劈西厂还不够示警,于是想在汪直家里也劈上一劈,也许是天雷当真认恶人,即便李凝没有伤人的意思,还是不偏不倚给汪直来了那么一下子。
据当夜和汪直同床的小妾说,当时一道雷掀了房顶,轰隆一声劈在汪直身上,当时人就焦了化了,骨头渣子就剩下一点点,还被随之而来的大雨冲刷干净了。
这简直可以写进话本里头去了。
可惜大明没有江湖,平头百姓坊间流传的话本只有些情情爱爱,决不敢写这些东西。
但背地还是偷偷传了出去。
百姓里偷着高兴,朝堂上则是乱成了一窝蜂,先是被从西厂解救出来的刑部右侍郎李澈进言,要求宦官交权,裁撤各地守备太监,废除东西二厂,奏折留中不发之后,这位铮铮铁骨的大人怒而无奈,最终上书,要求裁撤西厂。
所谓唇亡齿寒,西厂地牢里被凌虐得不成人形的都是朝堂同僚,倘若西厂不废,再换个人上去,新瓶装旧酒,若不借着这阵群情激奋的东风废除西厂,难道谁还愿意去过言不敢言,道路以目的日子?
是人都有血性,科举制度下,谁不是天资聪颖三试连中入得仕途,隐忍不发是为独善其身,但到了连独善其身都不能的时候,人总要站起来说话。
几年前商辂阁老发起的弹劾汪直事件仅使得西厂被废一月,后续所有上折的官员无一例外都被狠狠报复,商辂辞官归乡,余下人等轻则丢官重则入狱,这一次要求裁撤西厂的官员比上一次更多,并且每日都在增加,过不多久,内阁两位刘阁老一并上折,请天子裁撤西厂。
成化天子确实有把罪责都推到汪直头上,消停几日再换个人上去的意思,远了不说,梁芳最近就表现得很不错,然而在这样的大势下,他到底也没能支撑太久,便下旨废除西厂。
李澈深藏功与名,没几天将金陵血案的后续也扫了个尾,“开国六王”犯案的基本都是旁支,主支几可算是毫发无损,贾王史薛就倒了血霉,当先荣宁二府内就被揪出一大批贾氏族人,便是嫡系主支也不例外。
荣府袭爵的大房老爷贾赦因强纳良籍,逼死人命被革除爵位,充军发配,二房则是放印子钱,强买良田,虽则二房老爷抵死不认,但也判了个流放,宁府袭爵的老爷贾珍开办赌场,青楼,诱拐勋贵子弟聚赌成风,拐卖强掳民女逼良为娼,判处革爵外加斩首,李澈原本还查出这人和儿媳妇有一腿,府里上下竟然没有不知道的,出于一点仅存的良心,他没接着往下查,算是保全了那女子的一点名声。
王史两家稍微好些,史家家风严谨,只是出了些被贾家带累的纨绔子弟,做了些恶事,基本都不到牵连全家的地步,薛家就不提了,旁支基本上该判的都判了,该死的也死了,嫡支独子薛蟠也在诏狱一命呜呼,只剩下孤女寡母,守着财产过活。
王家已没了爵,全靠王子腾一人撑着,如今封疆大吏已是做不成了,成化天子也怕他居心不良真通敌叛国去,给他在兵部插了个二品闲差,暂且放在一边。
算起来贾王史薛四大家族,最惨的是宁府,贾珍上头原本还有个爹叫贾敬,只是沉迷方书把爵位交给了儿子,这会儿贾珍死了,爵位也回不来,还落得个抄家的下场,其次是贾家的荣府,虽没抄家,但要交纳一大笔赎银,强买的良田也被放还,印子钱更不用提,偌大的家业,这就散了一大半。
西厂事了,李澈办案的速度飞快,倒让成化天子微妙地想起汪直,只不过汪直是屈打成招,素日给他呈上来的只有口供,李澈却是人证物证齐备,一眼看去清清楚楚,案犯口供根本不重要。
真能臣和假能臣的区别实在太过明显。
成化天子不止一次地对着奏折上的李澈两个字叹气,叹这样一个人怎么就能是正统科考出身,御前钦点状元郎呢?
但凡出身差点,他都得把人弄来做北镇抚司指挥使,这样的能人用着多安心啊。
经过金陵血案和废除西厂两役,李澈的名声几乎传遍了朝野,虽则还是正三品的侍郎,但平日里就连阁老都对他和颜悦色,刑部尚书更是满意,说到底他也干不了几年了,后继者有能为是好事。
李澈的鞭伤一直养到过了年才好。
西厂的鞭子是特制的,牛皮里镶着细碎的铁片,当时不疼,等过了劲却会发现很是难养,那些看着可怕的残肢之刑烙铁酷刑反倒好养,死在西厂里的人却大半死于这种鞭伤,成化天子特意派遣了御医来为他治伤,也没让这份疼痛减缓多少。
李凝给了他几天脸色,终究还是没忍住哭了一场。
她比谁都知道李澈有多怕疼,更知道以他的能力完全不必要走这一遭,如果不是为了她,他大可以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如此急于升官,只是为了保护她。
李澈隔天发觉她眼睛肿了,倒是没问,只是把她的头发揉得散散的,说道:“成日里在家瞎想,你该找个伴了。”
李凝一边捂着头发一边躲避李澈的大手,却还是逃不过被揉成一头乱毛。
李澈说到做到,没两天就从外头带回来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眉间一点红痣,自称香菱。
自从薛蟠被打死之后,香菱战战兢兢做了好几回证,她从小被拐子打骂长大,几乎什么都不懂,因李澈多问了一句,原本想带她回家的锦衣卫不敢相争,便把人送到了他这里。
李凝看着香菱,倒想起黛玉来。
这些日子李澈做的事情几乎都没有瞒着她,贾家的事情她都听说了,虽然起初十分震惊,但她相信李澈不会冤枉人,她去过的荣府虽然没被抄家,但大老爷充军,二老爷流放,虽有个老太太在撑着家业,但显然已是顾不了黛玉的了,李凝这几天着人去贾府送信,派去的人甚至能直接走到后院里去。
黛玉信里说她要回家了,林家虽然人丁凋零,但有父亲在,也比如今的贾府好,甚至老太太已经准备把家里的几个兄弟姐妹送到扬州去。
李凝最后收到的信是黛玉回家之前寄的,信里带了些别离愁绪,说她回了扬州,此生大约和她再也见不到了。
李凝有些奇怪地眨了眨眼,京城到扬州不过千里的路途,坐船一两个月就到了,怎么就此生不见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隔壁老王明天上线。
寄人篱下的宝哥哥上线。
林如海向天再借五十年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