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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王府,李克用就准备大开筵席,痛饮美酒。但是公主的话却让大家很是意外:
“李郡王恕过,奴一路车马劳顿,此时的确没有任何食欲。如果李郡王允许,奴倒是想陪着两位夫人到处走走,欣赏一下王府风光,不知李郡王意下如何?”
不吃饭?
李克用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这热腾腾的酒席都已经准备好了,公主却说她累了,吃不下去!唉,真是些金枝玉叶啊,你累了,不更是该大吃一顿吗?
刘曹两位夫人听了公主的话,心里也是苦笑:这王府是我们的家好吧,还需要你来陪?恐怕是要我俩陪着你到处转悠吧。不过人家是公主不是饕餮,不肯来了就吃饭,玩个矜持,也很正常,只是太不给大王面子了吧?两位夫人一边想,一边把目光投向官人,却发现官人正在看勖儿呢。
大王在等勖儿的决定。
可不是吗,勖儿现在是准驸马的身份,你这未来老婆出幺蛾子,老公公不方便说话,你来决定吧。
李存勖也是头痛的很。李九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这种场合,父王大宴群臣,你作为主宾,来个“你们先吃别管我啊”,然后叫两位娘亲陪着你饿着肚子满王府瞎转。
你这是下马威?可是河东没人得罪你啊?
如果动强,把李九娘摁在座位上吃饭,恐怕不行。没这种待客之礼嘛,这么做,先不说公主翻脸,就是那黄四娘,也难以制服。可是自己刚回到河东,就让父王饿着肚子等公主看风景,让两位娘亲饿着肚子陪公主看风景。哦,公主的派头摆的十足了,我以后还要不要在河东继续混?听公主的显然不行,不听公主的也没辙啊。
冷场了。
只听见一声大笑,是周德威发出的。
对了,看周德威怎么处置?
周德威也是一肚子气,这李九娘怎么忽然来这么个幺蛾子。大王在自己王府,还要拿着筷子、干等她看风景?娘娘都要忍饥挨饿陪着她瞎转悠?三郎好像也没辙,还是自己来吧,大王当然是这里的绝对核心,两位娘娘肯定要陪着大王吃饭,公主想到处走走,那就让她饿一会儿,有利于保持身材。
“哈哈,晋王府的景致虽比不上大明宫,但在河东也算别具一格啊,难怪公主都好奇羡慕!其实就连三郎都没来过,正好一起走走。”
这段话讲究大了。
第一,公主你生活在皇宫,什么景致没见过?偏偏要在饭点上去看晋王府?第二,咱们晋王府,遵照规矩,可不敢超过大明宫。第三,如果只说河东范围,那么晋王府当然首屈一指,不过周德威用了“别具一格”这四个字,既表扬了晋王府的辉煌,又说明只是风格独特,绝无僭越。第四,把李存勖拉扯进来,却避而不谈公主点名陪同的两位夫人,意思就是两位夫人不必相陪了。
要不要大王等公主玩完了再开席?
“既然如此,大王,不如臣与三郎陪着公主欣赏一下王府景色,游兴尽后,再让后厨备上一些清淡小菜,三郎与公主薄饮三杯。九公主,意下如何?”
连李克用在内,大家都如释重负,好一个周德威,居然破解了公主的这个难题!要饿着肚子瞎逛,那就再加上你的准驸马,你俩一齐饿肚子,也算是共患难吧?可别把河东之主拉扯进来!
大家都等着公主做决定。
其实李九娘倒不是有意为难大家,只是她真的旅途劳累,不太想吃这些太油腻的东西,看着就有些反胃。当然最根本的问题,是她总觉得自己身为公主,却在册封礼之前就上赶着来到河东,真的有些贱。
为了说明自己可不贱,所以,做点姿态,保持一下身份,很正常吧?
她可没想到自己这一句话,居然把热热闹闹的宴会弄得冷场了。不过她聪明无比,当即想到今天的种种特殊性,顿时也觉得自己这个话,好像有点不合适?
可是话已出口,也收不回来了。
这时候周德威把梯子送了过来,公主连忙下台。
“李郡王,就依周将军所言,先由他陪着我们到处走走,诸君任性随意吧,如何?”
李九娘明显软化了态度,李克用当然不会和她计较。不过李九娘并没有提到李三郎陪同,这让李存勖有些意外:镇远兄明明说自己也参加陪同啊,她却不提我。我是留下来大快朵颐呢,还是陪着美女公主看风景呢?哎呀,肚子好像真有些饿了。
叶娘温上前推了他一把。
“赶紧去吧,别让人家等着急了。”
李存勖有些不满:我也要面子的好吧?公主又没点名,我……可是看见李九娘已经在周德威陪同下离开宴会厅,他忽然有些放不下公主了,再说,自己对王府,还真是陌生的很。有镇远兄陪着走走,熟悉一下这个环境,其实也不错。
李存勖紧追两步,跟上了李九娘,周德威见他跟了上来,微微一笑指着远处一间大殿说道:“那是陀贺殿,就是大王的寝殿。”
李九娘慢慢跟着周德威走到陀贺殿前,看看匾额,并没说话,就去看旁边的花草,拈起一朵鲜花,显然非常喜欢。黄四娘连忙上前说:
“奴婢帮主人插上。”
看着黄四娘帮公主把鲜花插在鬓发里,李存勖觉得自己似乎很多余,有些无聊就把目光投向匾额,看着“陀贺殿”三个字,忽然听见李九娘问:
“周将军说你没来过王府?”
李存勖的确没来过晋王府,但是周德威怎么知道自己没来过呢?他看看周德威,周德威轻轻叹了口气。
“三郎汴州陷落后,大王才做了河东节帅,兴建了这帅府。后来因救驾有功,赐封晋王,就改名叫做晋王府。所以这王府虽然是三郎的家,但他以前真没来过。”
李存勖这才心下恍然,笑着说:“我说我怎么一点儿印象也没有呢。”
本来还担心穿帮,现在自己可以光明正大地开玩笑了。
“想必兴建这王府之时,我还在跟着公主唱新戏呢。”
听他提起唱新戏的旧事,李九娘心中一阵怅惘:这么多年了,自己却始终记得那情窦初开的一刻,记得那个潇洒挺拔形象给自己带来的强烈冲击,记得那股阳刚之气猝不及防间就打入了自己心田,更记得当时那种酸麻酥软的感觉,那种舒适,那种安全,那种甜蜜……
只是没想到,那个男人,居然真的要成为驸马了!
慢着,还有个关键问题:
“李亚子,奴家都忘了问你了,你是喜欢唱新戏呢,还是喜欢当王子啊?”
李存勖笑了笑:“这不就鱼和熊掌嘛,我倒是两者都喜欢。为什么不能当着王子去唱戏?如同九娘,当着公主也去唱戏。”
以为自己回答的天衣无缝,但马上就张口结舌了:
“哦,现在要做驸马了,越发会说话了。那么奴就问你,你做这个驸马,是想娶公主还是想娶奴家呢?”
李存勖一愣:公主和奴家,不都是你李九娘吗?哪有这么分开问的?几个意思?
李九娘盯着他:“想做驸马,就马上告诉奴:你要娶谁?”
李存勖下意识去看周德威,无奈周德威和黄四娘早就跑到一边去研究走廊的绘画了。
像周德威这种智商,怎么可能留在这里碍眼睛?
忽然福至心灵:公主是代表了皇家势力,奴家却是她本人!公主是在问我,是因为贪慕皇家富贵而寻求做驸马?还是爱恋公主本人?唉,这问题不难啊。
“我当然是想娶九娘,不论你是不是公主。”
李九娘这个问题问过,也觉得脸颊滚烫,不由侧过身去,心儿砰砰乱跳。幸好迎面吹来些凉风,这才稍稍好了些。但听了李存勖的回答,不由暗自摇头:
“可惜了。这李亚子竟然是个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的人物,怎能助父皇匡扶社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