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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信侯府门外,吕不韦顾不得旁人眼光,见到来人,噗通一声拜倒在地,口中还大声呼喝着。
“先生,你让韦等的好苦啊!”
这凄厉又悲哀的声音,膈应的王学斌直起鸡皮疙瘩。
“文信侯何故如此啊?”
王学斌信手一挥,迫使吕不韦站起身来,看着他的做派,无奈的摇了摇头。
“先生...”
吕不韦起身之后,也不在意,双手一礼,悲切的说道:
“我王,去了!”
王学斌闻言眉头一扬,自若的点了点头。
“此事王某已然知晓,此次回程,就是为了此事而来,不知相邦何以见教?”
吕不韦闻言紧张的观望了一下四周,上前一把牵住王学斌的手,拽着他就往府门里进。
“此处不是言谈之地,先生请随某来!”
说着,带着王学斌走进了侯府的大门。
咸阳城有四市,东西两市乃是权贵聚居之地,文信侯府原本坐落在西市,后来因为秦王宠信,便从西市搬到了东市,占地很是广阔。
其间亭台楼阁不胜其数,山水花木皆是四时不谢之景。
此地不仅风景雅致,还有着咸阳城中最大的跑马场,马场之中囊括着一片不小的林地,各种飞禽走兽奔部其间,以供打猎游赏之用。
这府邸虽不比南方园林精致,不比北方宫殿磅礴,但其用心之巧妙,可谓是当代一等一的杰作!
“先生请!”
在吕不韦的引领下,王学斌来到一座幽静的庭院,庭院中央有一座小池,池中植着朵朵莲花,只可惜,此时还不到花季,只有些许莲叶斑布其间。
因为薄雨初歇,池塘在阳光的照耀下,有着若隐若现的彩虹,池中又有锦鲤游曳,二者相映成趣,倒是有种说不出的鲜活感!
“文侯有话直说便是,不必如此客气!”
茶室之中,吕不韦与王学斌相对而坐,面前的案几上摆着各色时令果蔬,香茶糕点样样不缺,足足摆了一桌子。
吕不韦挥退了一旁侍奉的侍女,亲自端起陶壶,小心的为王学斌沏了一碗茶水,双手敬了过去。
主人以礼相待,王学斌也不会平白落人面子,双手接过清茶,没有一丝失礼之处。
“先生!”
吕不韦双手执杯,微微一礼,沉痛的说道:
“旬日之前,我王因大病不治,哀然薨殁...”
说到这里,吕不韦偷眼瞧了王学斌一眼,见他面色不变,一派沉着冷静的样子,没有犹豫,继续说道:
“王有遗诏,令我王子政克继大统,不日即位!”
“哦?朝中有此诏令?这倒是在下孤陋寡闻了!”
虽然这么说,但王学斌的表情中没有丝毫意外的神色,就这么淡漠的看着吕不韦,等着他的解释。
“先生有所不知,此乃大王的良苦用心啊!”
说道这里,吕不韦神情再次悲切起来。
“只因六国无道,合纵伐秦,危亡之际,我王唯恐自己的死讯影响前线战事,特命悲讯密而不发,留待先生主持!
我王之心,天地可昭,韦虽不才,也要为我大王张目一番,此非吕某擅专,还望先生明鉴!”
吕不韦说道动情处,眼泪不觉喷涌出来,看的王学斌一阵无语。
五六十岁大老爷们,哭的跟个林黛玉似的,一点都没有书中那股子大反派的气势。
“唉~文侯言重了,王某倒是无甚所谓,倒是某徒王子政,以为文侯隐瞒大王死讯,借此机会串联朝臣,因而有些不愉!”
说道这里,王学斌飒然一笑,仿若无事的劝解道:
“哈!毕竟少年意气,君父新丧,心有郁结,难免有些阴私之想,文侯大人大量,想来不会跟他计较!”
吕不韦闻言心中一惊,连忙起身恭敬道:
“先生说的哪里话,王子即成新君,韦为臣下,岂敢放肆?
若说放肆,韦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王学斌看着他那犹豫的表情,眉头微微一扬,坦然说道:
“文侯但讲无妨,王某之事,无不可对人言!”
吕不韦小心翼翼的看了王学斌一眼,谨慎的说道:
“韦敢发誓,若韦之言有一丝虚假,五马加身,车裂腰斩绝无怨言!”
王学斌笑着摇了摇头,轻轻说道:
“文侯言重了,何以至此?”
吕不韦摇了摇头,没有解释。
“先生,这些日子韦在主持我王灵事,曾听门下所言,先生举荐的公子非与宫中秀丽夫人有近,二人均是韩人,不知是否有算计等着先生,还望先生小心!”
王学斌听完微微一笑,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岔开了话题。
“文侯放心,王某自有计较,倒是新君即位之事,文侯身为秦国相邦,还要多多费心才是!”
吕不韦没有从王学斌这里得到想要的答案,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转瞬消失不见,摆出一抹和煦的笑脸,兴致勃勃的说道:
“先生放心,韦已将一切布置完毕,只待新君归来,现如今万事俱备,只待下月中旬大吉之日,便是新君即位之时,届时韦就可以放心的交出相位,颐养天年了!”
王学斌闻言深深的看了一眼吕不韦,微微摇了摇头,凭空取出一本纸质书卷,放到案几上,敲击两下,似笑非笑的说道:
“颐养天年?文侯正值壮年,何来颐养天年之说?
再说,此时正值六国元气大伤之际,秦国换王已是不得已而为之,若是再换一个不谙国情的相邦,秦国必会平生动荡。
若是因此错过了一统天下的最佳时机,还不知要靡费多少人力物力才能挽回,实在是不可取,还请相邦继续担待,在为秦国看顾一番!”
吕不韦听闻此言,心底一松,顿觉踏实了不少,坐回坐榻,言语间也有了真心的笑容。
“先生说的是,倒是韦考虑不周了,若非先生此言,韦恐会误了秦国大业,那时,韦就万死莫辞其咎了!”
王学斌闻言摇头一笑,没有在说什么,将案几上的书卷推到了吕不韦面前,笑着说道:
“王子虽为王某之徒,但其毕竟年少,我国虽有王族强将,栋梁权臣,但仍需有人居枢要以协调全局,此人非文侯莫属!”
王学斌示意他翻看书卷,笑着继续说道:
“王子少长与赵国市井,养得一身刚强性格,尤好商君之法!”
王学斌看着神情越来越凝重的吕不韦,继续介绍道:
“商君之法,是强国强军之法,非治国化民之法,此大争之世还堪一用,若是天下一统,此法就会成为秦国的累赘!
如果不想秦国一统后数载而亡,落得个人死地分的下场,那我秦国就必须改革,发起一场不亚于商君变法的改革!
改革,必须有阅历丰富之人总览全局,相邦早年间走南闯北,熟悉各国风物,又在秦国定居多年,熟悉秦国国情,此人非相邦莫属!”
“先生,韦才疏学浅,恐难担此大任!”
吕不韦听到王学斌的话,再次被吓得站起身来。
改革?
改革是那么好改的么?
古往今来的改革者,有几个善终的?
想改革,就要触犯既得利益者的利益,得罪了这些人,怎么可能会有好下场?
别看王学斌说得好听,但他心里指不定怎么算计自己呢!
枢要?
我看是火坑才对!
王学斌定定的看着慌不自已的吕不韦,露出了莫名的意味,古怪的说道:
“相邦何必自谦?
王某可是听说了,王后还有意命新君拜相邦为仲父,由此看来,相邦必然是王后最为信重之人,若是才干不足,怎会令王后如此崇信呢?
难道,还有其他王某不知的门道混杂其中不成?”
说道最后,王学斌的脸色生硬起来,看向吕不韦的眼神也变得十分锐利,使得吕不韦心中惶恐不已!
“先生!这都是小人谣言啊先生!
韦何德何能?胆敢身居新君仲父?韦从未有过此念啊!”
吕不韦双手平端,一揖到底,说话声音中掩藏不住的惊恐。
王学斌看着他的做派,没有出言宽慰,而是拿起书卷,扔到吕不韦面前,淡淡说道:
“尊驾无须在王某面前辩解,新君现在就在宫中,你自可去面见新君,出言自辩,看看新君如何处理此事,若是新君不予计较,王某也不会多管闲事!”
说到这里,王学斌站起身来,长袖一振,漠然说道:
“若是相邦执意请辞,王某也不会为难相邦,大不了王某亲自坐镇,横扫一切不臣,但那时,我秦国怕是没有相邦的容身之处了!”
王学斌看着身子不住颤抖的吕不韦,摇头说道:
“此间种种,相邦自思自量吧!”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这段时间,秀丽夫人在四处串联朝臣,与她同为王妃的赵姬怎么可能会安生?
同为顾命大臣,韩非与秀丽夫人同出一国,关系确实不远。
但是,若论关系,吕不韦与赵姬的关系更近,都成负距离了!
这段时间吕不韦休息不好,确实有大王新丧主持丧事的原因,但更重要的原因,还是时间管理学的不到位,姬你太美!
白天办白事,晚上姬你太美,睡眠时间自然不足,只能趁白日小睡!
时不时的还会做个噩梦,梦见身穿绿袍的庄襄王幽幽的看着他,怎么可能有精神?
吕不韦隐瞒诏令,就是想在王学斌归来之前说服赵姬,借助王后的身份来维持自身权势。
只可惜,昨日赵姬才开口同意为吕不韦背书,今日王学斌就到了。
王学斌既然到了,自然不会让自己徒弟受这个委屈。
仲父?
啊呸!
想维持权利?
可以!
改革去吧!
他原本还愁着选谁来当这个改革之人呢,这可是个出力不讨好的活。
韩非李斯之流,能力倒有,但阅历威望不足,蔡泽元宗威望不小,但一是年事已高,二是能力确实有些偏颇,恐有不足。
正愁呢,吕不韦送上门来了!
论年纪,他五六十岁,还能坚持几年,论能力,毕竟是能写出吕氏春秋之人,才干不容小觑,论威望,此人担当相邦多年,威望也算具足!
最重要的,就是这个人杀了不可惜!
等到改革基本完成,惹得天怒人怨的时候,把此人一杀,平了民愤,吕不韦身死,天下太平,这样的好人,哪找去啊!
既然送上门来,王学斌自然不会辜负了他的好意。
要么等到改革以后死,要么现在就死,只有两个选择,看他会选哪个!
要是选错答案,王学斌不介意亲手送他去见自己的连襟!
若是赵姬阻拦,那就在送走一个,让他们三人团聚,到时候,想跳姬你太美,还是想跳极乐净土,那就看他们乐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