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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青见陈仰要去碰尸体, 他手一拦:“让我来!”
陈仰刚才是一时冲动,现在冷静了, 没意见道:“那你来。”
“谢了。”文青就跟狗见到肉骨头似的, 两眼发光, 这比报纸娃娃有趣多了, 必须他来啊。
“让我来看看都有什么意外惊喜。”
陈仰抽抽嘴,文青排除,他正要去留意其他人,就闻到了什么, 脸上的表情微变。
是消毒水的味道!
文青翻老李衣服的动作也停了停, 又接着翻, 动作幅度越大, 那股味道越浓,像是就涂在皮肤上面。
他兴味的去看画家:“哇哦。”
画家站在几人后面一些,蜡黄的脸没有波动。
“好了。”文青拍拍手,“这位尸叔, 老李是吧, 是你的。”
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他已经指向了画家。
“只是消毒水,就确定对应的是画家?”向东也闻到了那味,他不太走心的替画家打抱不平。
“不止消毒水呢。”文青邪笑着从老李兜里拽出一物。
是一次性手套。
这两个信息都对准了画家, 不来虚的,直接明了,简单粗暴得不行。
向东对着画家挑高了眉毛:“搞什么, 老李是你亲戚?”
画家两手插兜,长发披肩,一身讲究的精良衣着在无声的在告诉别人,他跟社会底层不打交道。
向东摸着下巴端详他:“不是亲戚,那就是你把他杀了。”
画家是事不关己的态度:“他是第一轮的违规者,会被清理,我为什么要杀他多此一举?”
文青拍画家肩膀:“老李死的时候,规则还没出来,你不知道他违规,因为某个什么原因杀了他,在规则之前动手了。”
画家拿喷雾对着那处一通喷,泛着不健康色泽的唇一扯:“那他身上没有伤口,我是怎么杀的?”
文青做了个“请”的手势:“愿闻其详。”
画家走了。
“大画家,就这么把大家伙晾在这,不礼貌啊。”文青对着他喊。
画家脚步不停,长发在肩后扫动,整洁的长风衣,笔挺的西裤,锃亮的皮鞋,又瘦又高,走路带消毒水味,构成了车站里的一道风景线。
陈仰一直在观察画家,对方的反应跟他想象的没什么重合度,难道尸体来找凶手的猜测是错的?
如果不是来找凶手,那还能是来干什么的?
现在确定的一点是,他们这些人里面,尸体指定的是画家。
它推出了画家,答案就在对方身上。
“自己的东西也不领走,真的是,一个两个的,还不如那老头。”
文青把娃娃捡起来,随手往那个年轻人身上一丢:“你的。”
那个年轻人要扔掉,文青友好的提醒:“说不定扔了就是违规。”
“拿了才是违规怎么办?”
“五五分,这几率哪哪都这样,我是觉得自己的东西要收好,”文青认真的说,“老师从小就教导我们的对不对。”
年轻人傻愣愣的。
“要是那样真的违规,那就死呗。”文青笑,“不是出来了三个吗,你还有俩同伴,怕什么,学学他们。”
那个年轻人看他笑,整个就毛了,听不进去的还是把娃娃扔了。
娃娃掉在陈仰脚边。
陈仰看一眼,弯腰去捡,拐杖打了下他的手臂。
他用嘴型询问少年,这个东西危险?
朝简:“太丑。”
陈仰:“……”
丑还好,就是布料旧旧的,用了很久的样子。
陈仰跟朝简眼神交流,确定他不让自己拿只是觉得不好看,就拿起了那个娃娃。
领结跟衬衫缝在一起。
礼帽是也是连着头,帽子前面开过线,缝的很好,不细看发现不了。
西装后面有一条竖线,正中间。
陈仰看得出来,娃娃的主人很重视它。
布料虽旧却不脏。
“既然这是你的东西,说明这一轮你在其中,这是一定的了。”
陈仰对爬起来要走的年轻人说:“规则也在娃娃里面。”
文青笑容和睦:“是啊是啊,你把娃娃涉及到的一切都说出来,我们才能帮你。”
年轻人很怕他这热心样,忍不住往认为最没威胁的孙一行那靠:“没什么啊,它就是我在一个小店里买的。”
“店在哪,你跟谁一起去的?”
文青正色道:“详细点,线索不知道藏在哪,可能还会有时间限制,到时间了没找出来,你就会死。”
“所以你得快点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忘了也要想起来,可以向别人寻求帮助,但不能自己一点努力都不做,非亲非故的,生死存亡之地,帮你是队友情分,不是义务,你说是不是?”
年轻人那脸就跟抹了层白面粉似的:“店……店在三连桥。”
陈仰本打算就让文青来问,自己在旁边观察,听到这个地址,落在娃娃身上的视线就飘过去。“具体位置。”
“记不清了,就在西扶街上。”年轻人拼命回想,“好像是靠着东桥门,那边不止一家卖娃娃的店。”
陈仰快速搜寻自己的记忆库,找到了相关片段。
东桥门是有几家。
妹妹房里也有一排,她说一个娃娃一个故事,对怕鬼的她哥来说,挺瘆人的。
“我是在我高三暑假买的挂件,那时候东桥门没现在这么发达,后来我去外地上学,回来的时间不多,去那逛的时候变少了,现在变了好多,我也不清楚……我说的都有用吗?我再想想。”
年轻人使劲锤头:“没有谁跟我一起,是我自己去的。”
文青插嘴:“你特地去买的这小挂件,给自己当考上大学的礼物?”
“不是,礼物是笔记本电脑。”
年轻人的思路被带跑,又在陈仰提醒的咳嗽声跟文青的笑声里折回来。
“我是无意间进的那家店,店员给我推荐的这个,说是盲盒,当时我没听说过,好奇就买了一个,想看看自己抽到的是什么。
文青拿走陈仰手里的娃娃,手指勾着它的挂环,让它在年轻人面前晃来晃去:“然后从高三暑假挂到现在?”
年轻人说:“一开始是无所谓,随便往包上一挂,后来就习惯了,也有感情了。”
文青嗤之以鼻:“那你还扔?”
“我害怕……”
年轻人咽了声,无助的看着陈仰几人:“没了,我都说完了,就是这些,你们帮帮我。”
从前两轮来看,规则不在异常里面,是在平常的细节里找。
越平常,越有可能。
这就很难了,稀松平常的东西像一片灰,潜意识的会跳过去,寻找亮点。
陈仰忽然问年轻人:“你这个娃娃有什么故事吗?”
年轻人傻了:“没听说啊。”
“你买它的时候,店员没跟你说?盒子上也没有?你自己也没上网搜一搜?”
年轻人呆滞的摇着头:“五六年了,我不记得了。”
“也许搜过,也许没有,不知道了,我想不起来,怎么办。”
“静下心来想想吧,这一点只能靠你自己,我们帮不到你。”陈仰说,“想到了什么赶紧叫我们。”
年轻人坐回地上,满脸的焦虑跟慌乱。
向东啐了一口:“一个大男人,包上挂什么挂件。”
文青教导主任样背着手道:“性别歧视要不得啊,男人喜欢挂件喜欢娃娃怎么了,谁还没点少女心。”
大家:“…………”
文青悠哉游哉的顺着冯老离开的方向走:“我去找老头,可怜的,还不知道在哪攥着报纸哭。”
向东用拇指蹭了下淤青的嘴角:“老头的报纸也不知道有什么名堂,宝贝的跟姓孙的那公文包有得一拼。”
陈仰灵机一动:“孙一行的那张卡是不限额的,全球限量款,你觉得我们中间谁能拿的出来?”
向东顿时露出他的同款“刘姥姥看庄园”脸:“不限额?还,还他妈全球限量?”
接着是同款惊呆了:“我操!”
陈仰:“……后面半句。”
向东想也不想:“还能是谁,画家啊。”
这个目标陈仰没多少意外:“你这么肯定?冯老跟哑巴也很有钱的样子。”
向东摆摆手:“不是一个等级。”
陈仰回忆画家的一身行头,人民币数字在他眼前不断成倍增加。
“上次你不是问我,画家在任务世界的处事风格吗?”
向东拿出皱巴巴的烟盒拽拽,将口对着陈仰:“来一根我就跟你说。”
陈仰捞了一根出来,衔在嘴边:“你当时回我的是,不好说。”
“是不好说,极具喜剧化,显得我就是一弱智,我真懒得说,别催,让你搭档把他妈拐杖给收住了,行了行了,这不马上就说了吗。”
向东给陈仰点烟,自己也抽起来:“画家身份号那么小,可见参加过很多任务,别的我不知道,就我参与过的那个来看,他能活全靠猎奇的脑回路。”
“那个任务是白衣女鬼索命,我们一行十几二十个人,死了很多,最后就剩我跟他了,我感觉我要凉,没想到他送了女鬼一戒指,女鬼开心的笑了,我他妈傻逼的哭了。”
“哭是因为任务完成了,别误会。”
陈仰嘴边的烟抖了抖:“这我不是很懂……”
“不懂是正常的,我也不懂,那脑回路,谁能懂。”
向东至今回想起来还是想骂声卧槽:“女鬼是一个死在结婚前一晚的准新娘,准新郎跟她后妈乱搞,她吊死了,血洗小山村,画家送的戒指是任务漏洞,弥补了她的遗憾,很大一个钻。”
陈仰把烟夹在指间:“男士的她也喜欢?”
“女士的。”向东说,“画家套在脖子上,拽下来就给她了。”
陈仰呆立片刻,一言难尽的说:“我理解的处事风格不好说,是他很凶残。”
“你看他那鬼样,摆明就是在现实世界长时间没睡过了,不敢睡,凶残个屁,只是个有洁癖的有钱的,钻石多如毛的奇葩胆小鬼。”
陈仰:“……”钻石多如毛?这几个字他都认识,就是想不出那画面。
“那你觉得他杀害老李的可能性大不大?”
画家瞥碍眼的第三者:“消毒水跟一次性手套刚发现的时候,我那么想过,现在不觉得。”
“但老李指的是他没错,他牵扯到了什么。”
陈仰转头:“孙一行呢?”
向东粗喘气:“老子不是一直在跟你说话吗,哪知道那家伙上哪去了。”
“不是问你。”
陈仰话音刚落,少年就道:“去找画家了。”
向东瞪着撇下他去找孙一行的两人,跟上去的脚停住,头一扭,烟雾就飘向了小姑娘。
“小雀斑,跟我说说,你为什么总是时不时的看我朋友?”
哑巴坐在地上看年轻人的娃娃,不理他。
“胆儿挺肥。”向东踢她斜挂在一边的帆布包,“你不怕那残腿的?”
哑巴眼睫轻颤。
“怕还看,”向东又踢一脚,把她包里饼干给踢碎成了渣渣,“我寻思你也不是花痴啊,想什么呢?”
哑巴:“啊。”
向东青紫的脸一抽,怎么听着像是“滚”?
真他妈得,后面的车次能把人逼疯,他一个老手,听觉都出毛病了。
陈仰在c区,那根烟被他扔进了垃圾桶,他抽了几口,嘴里有尼古丁的味儿,刺激着味蕾,扔烟的时候有两三秒的动摇,想接着抽。
但搭档周身的气息很暴。
陈仰挨个门脸进去找孙一行跟画家:“你不喜欢烟味吗?”
朝简的回答出乎意料:“无所谓。”
陈仰惊愕道:“那我抽烟的时候,你怎么……不是很高兴?”
朝简拄拐往前:“别人。”
陈仰一头雾水。
少年人让他跟上,又用十分轻淡的口吻随意道:“两句连一起。”
陈仰下意识去组句。
无所谓别人……别人无所谓!
搭档不能抽?
陈仰脑子里的雾水更多了:“抽烟也不是吸毒,耽误不了找线索,有时候还能提提神。”
拐杖打过货架,“嘭”一声响里是少年不耐的声音:“那你回去捡。”
“……都扔了。”
陈仰对搭档的情绪起伏提心吊胆,总担心他是不是忘了吃药:“我烟瘾不大,有就抽,没有就不抽。”
“你介意我就不当着你的面抽了,不是什么大事。”陈仰温和的说。
朝简背对着他,半响凌然道:“抽烟有害健康。”
陈仰一个踉跄:“也是。”
朝简冷冷回头。
憋不住笑的陈仰把嘴抿上,竖拇指道:“你的想法很值得提倡,你们这代人要是多些像你这么想的,未来一片大好。”
朝简:“……”
陈仰没多久就发现了孙一行,车站门脸多,但跟小岛树林没法比,找到就逮住了,没地儿逃。
孙一行缩在角落里,脸藏在俩大遛虾条后面。
陈仰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你这根本藏不了啊,胳膊腿全在外面,我一进来就看到你了。”
虾条一阵嘈动。
陈仰蹲下来:“没找到画家?”
孙一行一抖。
“画家独来独往,有自己的一套匿藏地,不好找,我也没找到他。”
陈仰略微顿了一下:“任务提示在你手里吧。”
“我没怀疑到你头上。”他叹气,“我怎么就没怀疑到你呢,想不通,你应该也在怀疑对象里面的。”
虾条里的男人不坑声。
“画家买了你的任务提示。”
陈仰轻言轻语,怕音量大点吓到小动物:“是你主动找他的吧,他身上有钱人的味道最重,不过你也很有胆量,不怕他对你杀人灭口。”
“你是有胆量有想法,在你透露你的特殊体质接近我们,说要跟着我们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是一无是处,也没你自己说的那么没用,你很聪明。”
“新人里面,你的潜质很不错,我是看好你的,这个任务结束还会有下个任务,你能出去的话,以后会走的很远。”
陈仰鼓励了句,撩开基本没遮挡作用的俩大遛虾条:“说说吧,我们有同一个目标,不是敌人。”
这番沟通工作正在进行中,陈仰想到了阿戊。
他没想过有一天会这么平和,以前就是个汽水脾气,动不动炸泡。
如今汽水成了温水。
陈仰该说的都说了,就等孙一行自己从壳里出来。
他了解这类人,壳不能强行撬,会夹手。
虾条被陈仰撕下来两袋,递给朝简一袋,对方没接,他就自己吃起来。
清脆的声音跟香味缓解了气氛。
孙一行渐渐停止了抖动,肢体无言也在说“我放松了”,只是他还没有开口。
15号下午,孙一行从公司出来,赶着去车站买票,他去地铁站的时候看到了一个长发男人。
对方在路边接电话,脸颊凹陷,瘦得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猜想是生了什么病,活不久了。
孙一行要进地铁站的时候,没多想的回头看了一眼。
就那一眼把他的三观都给震碎了。
有个乞丐找长发男人乞讨,他嫌脏,连忙后退了几步,乞丐追上来,对方就不耐烦的脱了个手表丢进瓷缸里。
非常随意,都不带停顿的。
一众路人仿佛石化。
孙一行当时只觉得,这世上,有的人,钱多的几辈子花不完,有的人买一瓶饮料都要犹豫。
之后就是车站的人开始失踪,大家进入这里,完成一个任务。
孙一行见到了那个长发男人,心里想的是,有钱又能怎么样,在这里也没机会花。
直到孙一行发现自己的文件背面多了一行字。
——一楼西边 治安亭。
他看过就消失了,如同眼花。
孙一行也是从男孩子过来的,看过很多天马行空的东西,莫名来这里做任务,又凭空出现一个信息。
他并不需要耗费多少精力就能确定这是信息。
可是一楼西边没有治安亭。
孙一行不清楚别人有没有跟他一样拿到信息的,他想偷偷留意那些人,没多久就顾不上了。
因为无形的火车碾死了人。
孙一行想站队,他从小到大都在白眼跟欺压下度过的,他能看得懂别人看他的眼神。
于是他选了把他放在平等位置的陈仰。
孙一行本想把信息告诉陈仰,一个念头让他改变了轨迹,他找了那个很有钱的长发男人,进行了一次交易。
担心的种种可能都没发生,长发男人不迟疑的给了他一张卡,不限额,童话故事一般。
他们交换过车次,是同一班,对方说会查到线索,一起回去,只要求他保密,不能再把任务提示透露给第三个人。
那张卡足够孙一行的人生摆脱黑暗。
后来死的人越来越多,孙一行对未来的憧憬就越来越浑浊,回去的信念也变得脆弱不堪,守住装着卡跟文件的公文包只是肌肉反应。
结果卡也被发现了。
由此牵扯出他跟画家的交易。
现在孙一行只觉得累,很累,自己什么都做不到,不论是现实世界,还是这里,他都很没用。
陈仰感受到男人身上的负能量,他说:“没有没用的人。”
孙一行怔住了,没有吗?
“没有。”陈仰笑。
孙一行把垂着的头抬起来:“陈先生,你一定过的很快乐吧。”
陈仰嘴边的弧度一滞,妹妹去世之前他是很快乐。
妹妹不在了,他自己不久后又出事,人生的分界岭就那么突如其来。
人要怎么找安慰,最直观的就是发现还有人比自己更惨。
陈仰说起了自己的经历,有保留,但说出来的都是真的。
孙一行听得红了眼,抽泣着说:“那你怎么……怎么挺过来的……”
陈仰笑笑:“走。”
孙一行茫然的重复那个字:“走?”
“是啊,走。”陈仰喃喃,“只要不停在原地,都有路。”
他突然回头仰视少年。
怎么了,身上的负能量怎么比孙一行的还多。
然而陈仰还没问,那些磅礴骇人的负能量就没了,恍如一梦。
“一楼西边,治安亭。”
陈仰听到孙一行的话,思绪就转过去:“治安亭?”
西边没有吧。
“就是那个报刊亭?”陈仰瞳孔微震。
孙一行用手背擦擦眼睛,瑟缩着说:“应该是吧。”
陈仰给孙一行一包纸巾,脑子里在想,现在报刊亭是以前的治安亭,很好理解。
治安,执勤人员,跟老李说的制服就对上了。
画家是凶手不成立,尸体只通过他告诉他们什么信息。
那就换个推测,老李看到的就是制服鬼。
他被对方杀了,死于规则清理,跟光头老李一样。
在站台那是真的想提醒大家。
只不过,老李本来在二楼的,为什么会去那里。
他胆子很小,一个人跑到一楼干什么?估计是鬼附身。
朝简查了二十年内青城站的新闻,死的十三个人里面没有穿制服的,那就是二十年前的事。
任务开始的太多,朝简没来得及搜查。
陈仰理着思绪:“孙先生,你在知道这个任务提示以后,过了多久去报刊亭的?”
“没有,我没去过,”孙一行摇摇头,“我一个人不敢去。”
陈仰想到那报刊亭,任务开始后是画家跟向东负责,在那之前想必画家就先进去过了。
孙一行的头垂下去,哽咽着说:“陈,陈先生,我违约了。”
陈仰说:“不是你有意的。”
孙一行把脸埋进手心里哭了会,羞愧的无地自容,老实巴交的人觉得自己本来就贪了巨大的便宜,还没做到承诺。
他放下手,包着泪的眼希冀的望着陈仰:“画家先生也是……也是k1856……我们都能一起回去的吧……”
陈仰顿了顿,实话实说:“不知道,只能尽力。”
老李死在西边治安亭,也就是现在的报刊亭,制服鬼在那里出现过。画家又是第一批去搜查的。
一切都指向了那个亭子。
陈仰跟朝简过去的时候,他头疼得要死。
小时候总听说“头疼的就跟被鬼摸了一样”,想象不出来,这次他体会了一把。
一会被摸,一会被啃,那滋味难以形容。
可能孙悟空被唐僧念的时候,紧箍咒缠头也就这样。
陈仰满头大汗的到了报刊亭,忍不住想,要是搭档的腿好了,就能在他需要的时候,像他在小尹岛背对方那样背自己。
想想而已。
伤筋动骨一百天。
“画家也在就好。”陈仰在他们见鬼的眼神里进来。
向东爆了句粗口:“一会没见,你快升天了。”
转头就对朝简吼,丈母娘化身:“你就是这么照顾人的?阳气传不了不会换个法子?古代人取暖还知道扒了衣服抱一……”
妈得,我助攻?
向东抽自己一大嘴巴子,什么事都没发生的继续吼:“不行就让别人来,占着茅坑……”
陈仰眼皮一翻拦断向东的话:“画家,你拿到了什么?”
画家手一撩长发,腕表闪瞎眼:“什么都没有。”
文青往陈仰身后的孙一行那扫了眼,示意画家别做无谓的挣扎的了,你的队友显然已经招了。
画家不为所动,坚持自己前一句。
文青笑道:“那你说规则为什么利用老李瞄准你?”
画家说:“我也想知道。”
“死鸭子的特征是什么?”文青指他中毒似的嘴,“嘴硬。”
“这一轮三人,前两个都是t57的,你也是吧,我要是你,赶紧把东西拿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三个铁皮匠顶个诸葛亮,时间不等人啊。”
画家看了文青一眼,有什么一掠而过。
陈仰已经从孙一行那知道画家不是t57,是k1856。
这一轮三个人,最后两班车都占了。
陈仰指指那一面挂着明信片的架子:“是在这上面拿到的吧。”
没底,只是试探,语气刻意说的十拿九稳。
画家垂在长风衣旁的手捻了下,很细微。
陈仰捕捉到了。
老李死那次,陈仰按照朝简说的,把那一面明信片都拍了下来。
架子有个地方勾着两三根头发,成小缕。
很长,粗粗的,乌黑发亮。
陈仰知道朝简也发现了,才让他拍下的照片。
他暗中对比过长头发的任务者,最后锁定了画家。
所以才找跟他有过合作的向东打听。
陈仰在老李的尸体出来前想的是,画家在明信片那待过,他要凑上去,头发才能勾到照片上的位置。
画家洁癖到那个程度,怎么会让自己凑上架子跟明信片。
只能是他发现了什么,激动的没注意。
老李的尸体出来了,陈仰觉得画家发现的东西,十有□□跟制服鬼有关。
涉及到任务的规则。
“我看你这副精神状况,应该是拿到了东西找不出线索。”文青说。
陈仰闻声看过去,画家脖子上的动脉鼓动的快了点。
“你是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一轮中吧。”文青呵呵,“别以为跟你对应的尸体出来的顺序排在第三,你就不会第一个死,很难说的哦。”
画家还是油盐不进。
文青跟向东对视一眼,动手!
画家立马把一张纸扔到了玻璃柜台上。
是一份执勤表。
画家能花钱能屈能伸,是个角色,执勤表一丢就走了。
向东铁青着脸吼叫:“这他妈的,就一张?撕下来算什么鸟,整本都给老子留下!”
画家也吼:“没了!”
很生气。
孙一行追上去道歉了。
执勤表上是三个人。
分别是时间,工号,名字。
陈仰跟朝简站一起,文青跟向东挨着,四人都看着执勤表。
规则送老李的尸体进来,圈中画家,再到这一步,都是任务的一部分。
给信息了,只会更难。
大家都不是傻子,知道这次的任务看似是一轮一个规则,分开的,很散,没有规律,其实总结起来就一个。
——想方设法不让他们上车,一波一波的,设置不同的陷阱各种阻拦。
显而易见,就是这么血腥硬核。
上车的那一瞬应该就会回到现实世界。
陈仰叹气,车站里的鬼自己错过了火车,走不了了,也不让他们走。
始终不露面的玩游戏,充满恶意的玩弄人心跟人性。
最难琢磨的两样东西了。
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什么心愿未了,能不能派个代表出来,给他个机会做做沟通工作。
标记他的那个,他很想见见对方了,但愿是个男鬼。
游戏还在继续。
最后上车的,真不知道能有几个。
制服鬼极有可能是三个执勤人员的其中一个,可惜他们的手机没信号,不能上网搜索。
只能从三项着手,猜谜。
陈仰虚弱的坐到凳子上,手撑着玻璃柜台,眼睛往执勤表上瞟:“冯老呢?”
“在候车室,报纸不给看。”
文青拿着手机拍执勤表:“想救他都救不了,老顽固。”
陈仰蹙蹙眉,老头是老人了,不会不知道轻重,这么异常,不知道报纸关系到了什么,不想往外说。
“那个年轻人呢?”
“我在这……”年轻人在亭子外面举手,老了四五十岁一样,勃勃生机全消失无影。
陈仰发现哑巴也在:“想到娃娃的故事了吗?”
年轻人苦笑着摇头:“没有,我越着急,脑子里越是什么都想不到……可能就没故事,早知道就不买它了,我不该买它的……前年就打算扔了换新的,我为什么没扔……”
说着就语无伦次,放弃自己了。
陈仰看哑巴。
哑巴两只手缩在身前,举着对陈仰晃了晃,她是这两年沉迷盲盒,买了很多,刚才在大厅花心思仔细想了想,没想起来这种的,无能为力。
陈仰看看绝望的年轻人,试图回忆妹妹跟他说过的娃娃相关,不是一次说的,断断续续,很琐碎。
一时半会就是一团浆糊。
陈仰头后溃烂的地方又疼,直线上升的疼法,像有无数条虫子往他头骨里钻,他稍微集中点注意力都很艰难。
“娃娃基本都是一个系列的吧?”
陈仰白到发青的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是不是要找小伙伴?”
“在超市找?”
文青不认同这个猜测:“上一轮是这个样,一个物品在超市对应一个区,一个位置,这一轮不太可能延续。”
“不过现在也没别的想法,你得去找。”
文青拍拍年轻人后背:“看在你这么惨的份上,我帮你跑一个区。”
“谢谢谢谢!”那个年轻人喜极而泣。
哑巴也去了。
陈仰看的是文青的背影。
向东狐疑道:“那逼怎么这么好心?”
“说到底他是哪个车次的?我严重怀疑他是t57!”
陈仰趴到了玻璃台上,昏了过去。
向东眼一急,拐杖就在他伸手前挥了过来,然后他就被打了出去。
“老子……”
骂声戛然而止,向东瞪着少年手里的药瓶。
“抑制剂,多重人格障碍,以狂躁偏执为主,老毛病。”少年说,“我现在病情加重,一天两次变成一天吃三次,今天中午的还没吃。”
向东眼角狠抽着,滚着粗大的喉结咽了一口唾沫。
操,果然是神经病!
朝简将药瓶收回口袋里,垂眸看疼昏的陈仰,良久都没动。
向东不知道残腿的做了什么,他难得大发善心的帮那哥们找了另外的区回亭子,发现陈仰的意识已经醒了。
原本暴增的鬼气被暂时碾压。
陈仰看向东怪异的盯自己看,他摸摸脸,一手虚汗:“怎么样?”
向东几人表示,超市都找了,没有同系列的娃娃。
陈仰看朝简,对方的注意力好像还不如他,眉间的阴影很重,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又去看年轻人:“没有娃娃相关的信息要补充?”
年轻人说没有,不像是有隐瞒什么。
文青抛硬币玩:“哥们,第一个出来的东西是报纸,你是第二个,老头还在候车室窝着,你后面的画家在找一次性手套囤货,就你急。”
年轻人一点都轻松不起来。
陈仰动着失血的唇:“会不会是思路错了?”
他看一眼那个年轻人:“不是给娃娃找朋友,是给你找?”
年轻人蒙了:“给我找?车站里只有你们,我跟你们都不熟啊。”
“那你有没有哪个朋友在这个车站出事的?我说的是现实中的青城站。”
“没有。”
年轻人猛地大叫:“我我我!我想起来了!”
“有故事,有故事的!”他举起自己的挂件,大声说,“这个娃娃,它有好朋友!”
向东最讨厌娃娃了,跟人一样,看着起鸡皮疙瘩:“他妈的小点声!”
陈仰问年轻人:“什么好朋友?”
“就它有个朋友。”年轻人迟疑的说,“是个漫画,故事我不记得内容了,只知道是有个朋友,两人应该是形影不离的。”
“我现在想起来晚吗?怪我没早点,我有几次已经就要想到了,但是我下意识的忽略了,我很害怕,我还怪它,我真的怕……”
“那还是给你的娃娃找好朋友?”
陈仰额头不断渗汗,疼得五官扭曲了下,手本能的往阳气最重的少年那伸,一条胳膊伸过来,他抓住了:“不对,上一轮,物品就是乘客,我觉得这一轮还是那样,那娃娃就代表你。”
“是你要找好朋友。”他说。
“怎么会呢,不该是我吧?”
年轻人两只手抓头发:“我的好朋友都不在这里啊,我上哪儿找……”
一旁的向东忽然冒出一句:“难道是同车次的人?”
陈仰短促的吸口气,站起来又坐回去:“二楼……快去,是那个女士……快……跟她在一起,不要分开,快去!”
年轻人一慌,撒腿就往二楼跑。
文青道:“同车次的不是还有老头跟画家吗,三样东西没有她的份,怎么会跟她有关?”
向东道:“老头有报纸,画家有尸体,都会有单独的任务破解法。”
“那女的疯着呢,都不跟我们一块儿,我们谁经过她面前她都释放咒怨,我怕她咬我,这里也没狂犬病疫苗。”
文青自己叽里咕噜,还拉着向东一起咕噜。
“别逼逼了。”
陈仰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脸已经一丝血色都没了,冰冷的白瓷一样,人坐不住的再次趴玻璃台上面。
然后拐杖把文青跟向东“送”了出去。
二楼,年轻人冲上来,过道上没有那个女的。
“去哪了?怎么不在,我靠!害死人!”
跟在他后面的哑巴对第五候车室指,嘴里“啊啊”。
年轻人跑到门口的那一瞬间,身体少了一半。
另一边没了。
哑巴靠着墙壁跌坐下来,看那半个身体倒地,她抖了抖,捂住嘴爬到第五候车室里面。
一个人影背对着门口坐在椅子上面。
左边是小个子女人,右边是那个年轻人。
他们是两半身体拼在了一起。
“死了?”
文青从过道出口走来,看看吓哭的哑巴,又去看那一半尸体:“那也怪不了别人,是他自己没早点想起来,这次他的规则多简单,我都羡慕。”
向东从文青后面过来:“尸体还有一半呢?”
他往候车室里瞧:“怎么拼上了?找朋友也不需要这样吧?”
文青越过向东进候车室,在两个半边的尸体身上找到了两张车票。
t57 11车厢 18号硬座。
t57 11车厢 19号硬座。
双人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