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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福?”
赵元满脸卧槽:“人都成怪物了,赐个鬼的福!”
阿戊笑的恶意又讥讽:“那些不属于任何生命形态的怪物为什么会存在,你们不是都知道吗,怎么还来问我呢?”
张延板着脸:“不吃人肉不喝人血的也有,就是吃化肥,晒太阳,种自己,变异等死。”
阿戊正色纠正:“那是赐福的过程。”
几人:“……”
赵元跟张延又要骂,陈仰打断道:“别吵了,让他说。”
阿戊只是用衣袖擦着石柱上的脏污,迟迟没有言语。
陈仰走过去,从背包里拿出几张纸巾给他:“用这个擦吧。”
阿戊收下了他有意拉近关系的纸巾,却对他的好心回以一句幽怨:“你怎么没死在林小姐手里呢。”
陈仰无语。
“你们不是都不信任对方的吗?队友说杀就杀了。”
阿戊看着他,眼里是很纯粹的,让人厌恶不起来的困惑:“为什么还有人信任你?”
陈仰回头看一眼洞口的少年,耳边是阿戊的一声轻轻叹息。
“你们这群人里面,我最想杀的是你。”
阿戊的脸上浮现一抹怪异的笑容:“因为现在只有你……”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就被飞过去的拐杖敲晕了。
气氛骤变。
少年单脚立在石洞边,胳膊压在一根拐上面,面部被植物阴影覆盖,神情一片模糊,周身气息里搅着正在疯涨的暴虐,以他为中心往外扩散着黑色风暴。
变异还有这么恐怖的?张延跟赵元不约而同的离他远点,想说什么又都没说,怕被卷进那风暴里,莫名其妙被打死。
尽管他们没听清阿戊说了什么,很好奇。
陈仰也有点怵,哪怕少年那一下是为了他,对方给他的惧怕依然不比张延赵元少。
上次还有两粒药,这次没了,他根本没信心去安抚。
况且眼下最要紧的是即将完成的任务。
阿戊手上有一块在被张延带来的路上擦出来的伤痕,渗出的血颜色不对,林月没说谎,对方真中了诅咒,他更得抓紧,在对方成为植物前了解到前因后果。
陈仰把阿戊弄醒:“别再用挑拨离间这招了。”
阿戊茫然了一小会,呵笑:“实话啊。”
“我们聊正事,”陈仰不受他刺激,冷静的说,“我知道岛上这些人如今遭受的一切,是他们上一辈,或者上上一辈的罪行产生的因。”
阿戊擦石柱的动作轻微一顿。
陈仰不放过他的任何细节:“他们是外来人,消失的文明才是岛上原来的主人,是他们用掠夺侵占了这座岛对不对?”
阿戊微微垂着的眼颤了一下。
陈仰道:“你告诉我们所有事,我答应你,等我离开了这里,我会以文字的形式写出来,把他们的罪行告诉全世界。”
阿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我想杀你,你还给我这种承诺?”
陈仰坦白道:“一码归一码,我这么做,也是因为要你的配合,我们各有所需。”
阿戊又开始擦起了石柱。
张延不知道发什么疯,抓起他的头发,把他往地上磕。
阿戊的头上顿时皮肉开裂,流出了血,浑浊的红,略粘稠。
他擦石柱的动作持续不止,好像头破血流的不是他自己。
张延还要疯,赵元扑上去把他拉到一边。
“都还想不想回去了?”
陈仰冷冷说了声,看张延的眼神充满警告,他收回视线的时候经过少年那,冷不防跟那双暗红的眼撞上,呼吸有一瞬的受阻。
待会搞明白事情经过,要想办法跟他聊一聊天。
不知道会不会被打。
陈仰这样想着,阿戊就说话了,声音轻轻的,在安静的石洞里显得悠冷。
“很多年前,这座岛还不叫小尹岛,没有名字,岛上住的也不是现在这些人的祖辈,是矣族人。”
阿戊把递到石柱上的血擦干净:“矣族信仰的是植物神,族里代代继承了一种最神圣的福祝,那是所有族人以最虔诚的心跟灵魂向神明祈求来的。”
“获得福祝的只有祭司,却不是每一任都有资格。”
“只有为族里做过巨大贡献,有足够威望的伟大祭司才能拥有。”
没人插嘴,都在听阿戊说。
他停下来哼了几句调子,又慢悠悠的继续:“族人们会在祭司将死之时开启祭坛,完成赐福,让他能在死后化身为植物神的子民,生生不息,在世间永生。”
“赐福的过程有长有短,如果祭司在福祝降临前犯了大错,福祝就会被剥夺,那么他就只能走向正常的死亡,不再有新生。”
陈仰恍然,三幅画上的寓意都对上了,画里的植物背景代表的就是植物神。
他们的任务就是剥夺岛上这些人的福祝,让一切回归原貌。
现在四根石柱也齐了,进去摆好就可以。
这一点不止是陈仰,其他人也想到了,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
张延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举着手机,赵元干脆坐下来,腿抖个不停。
陈仰离那个周身死寂的少年近了两步,话是问的阿戊:“那福祝怎么会从只有伟大的祭司才能获得,变成所有人都……”
“呵。”
阿戊背过身靠着石柱,半边脸上都是血污。
“那一年,岛上来了一艘逃难的船,大部分都是老弱妇孺,矣族人同情他们的遭遇收留了他们,没想到他们都是强|盗。”
“故意先用看起来没有危害的老弱妇孺上岛,摸清岛上的一切。”
“那晚矣族正在为祭司赐福,那批有老有弱有小的外来人接应了更多的青壮年外来人,他们有备而来,放火屠杀,祭坛血流成河……”
阿戊说到这里打了个冷战,悲伤痛恨在他眼底涌动,他垂头抹把脸,血污糊开,鬼刹似的。
“仪式被打断,福祝发生了变故,那些外来人里有很多被赐福,以为是得了怪病,小部分人想烧死他们,却反被吃了。”
“时隔多年,他们的后代再次经历这一切,自相残杀,啃食血肉,尸骨无存,这是植物神的惩罚,谁让他们那么看待它呢。”
陈仰几人都很沉默。
“这样赋予永生的福祝,却被当成怪病跟诅咒,赐福的过程说是什么变异,真是可笑的很。”
阿戊摇摇头,轻声喃喃:“植物跟人又有什么区别呢,都是生命啊,只是呈现在这个世界的形式不同而已。”
众人:“……”
槽多无口,似乎还有点道理。
不同的理解方式,好的变坏的,坏的变好的,意义都升华了?
张延突然问了个问题:“当年那些被赐福的吃了人类能活下来,这次的为什么会成为怪物?”
“为什么……”阿戊刚要笑就昏了过去。
陈仰绷紧的呼吸恢复如常。
还能是为什么,因为他们吃的那些都不是人,岛上就一个人类,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们在这看着他,等时间到了我们就进祭坛。”
陈仰捡起阿戊旁边的拐杖,硬着头皮走向少年,深呼吸道:“去外面坐会?”
朝简盯了他片刻,伸手拿走拐杖,朝洞里投来的两道视线冷笑。
那是一种不加掩饰的阴翳跟厌恶。
张延跟赵元都是一惊。
尤其是赵元,旁观一个一个的精神状态变差,他发现这位最严重。
等人出去了,赵元心有余悸的说:“哎,我怎么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他,先前那种云淡风轻波澜不起全是装的?”
“我还是喜欢被他当作空气无视,被他的目光扫到,我头皮都是麻的。”
张延一语不发,不知在想什么。
赵元搓搓手:“你说他不会是要变成食人花吧?”
这么个玩笑话,依旧没得到回应。
赵元看出张延的心不在焉,奇怪道:“这马上就要回去了,我怎么感觉你不是很高兴?”
张延淡声道:“不到最后一刻,都有可能出现变数。”
“还能有什么变数,我看你就是想太多。”
赵元耸耸肩,他想吃化肥了都不慌,反正还有一小时多点就能离开了。
他就不信自己会在这个时间内变成植物。
看看地上的石柱跟阿戊,赵元发出一声复杂的感慨:“真是不可思议,换种思路,诅咒变异变成好事了……”
外面山林苍翠。
陈仰默默的陪坐,回程倒计时了,石洞里的空间重叠点是移动的,其中规律只有他身边的少年知道。
对方的情绪管理正在一点点破裂。
“说说你在第九康复院的生活。”
冷冽声突如其来,陈仰愕然的转头:“这没什么好说的。”
朝简的眸色瞬间就阴了下去。
这情绪外露的让陈仰猝不及防,他两手撑头,指尖锴掉脑门的冷汗,从苏醒第一天开始说起。
陈仰刚开个头,赵元就从石洞里跑出来:“陈仰!”
当事人还没怎么样,那少年就冷冰冰的瞪着他,好像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赵元无辜又害怕的往后挪动。
“我就是想问一下,死了的,那张白卡还在吗?”
陈仰一愣:“没注意。”
“哦哦。”
赵元埋周晓晓跟黄青那会儿也没想到这一点,松懈下来看身份号的时候才想到的。
两人的尸体埋在附近,他决定去看看,顺便观望观望四周,有怪物的踪迹也能第一时间发现。
赵元很快回来,脚步仓皇。
他说周晓晓跟黄青的尸体残缺不堪,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啃食过。
陈仰皱眉:“我没见山里有食肉动物。”
“我,我也没。”赵元艰难的吞口水,“真的啃得很血腥,我一个热爱看重口电影的都受不了。”
“而且周晓晓跟黄青的血也不对,不知道是死后才那样的,还是死前就……”
陈仰打断道:“如果是动物啃的,为什么还有剩?”
“不知道啊。”赵元擦汗,“对了,我虽然受不了还是忍住恶心用树枝搜了搜,他们两人的身上都没白卡。”
见陈仰没有再跟自己开口的迹象,赵元就回石洞找张延去了。
陈仰若有所思:“那身份号是在这里用的,死了就是直接销户。”
回答他的是“嘎嘣嘎嘣”声。
少年低着眉,牙不停咬合,手里的那板奶片被他一片片抠下来,很快就吃完了丢掉,摸出一板接着吃。
他似是在试图用这声音压制自己,就是效果甚微,手有点抖。
据陈仰观察,少年都是把奶片含口中,没见他这么咬过。
听在耳朵里,不亚于头盖骨被一块冰摩擦。
陈仰打开背包,把剩下的两板都给了他,心想回去要多买一些。
不知道批发是什么价。
“怎么不说了?”
朝简直勾勾的盯着他,不悦道:“才说到第二天。”
陈仰:“……那我继续。”
没吃药,情绪不藏着,除了不再那么深不见底,浮上来了一些,身上的危险也是看得见的,还多了点符合年纪的血性。
十点三十,张延出来喊道:“还有五分钟!”
陈仰的康复院生活停在第十六天,他说的头晕眼花,嘴里起沫,嗓子都哑了:“没时间了,我们进去吧。”
朝简坐着不动,眉间一片躁冷。
陈仰发觉自己竟然轻易就看穿了少年的心思,新鲜又无奈,他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唇:“知道你嫌吵嫌烦,不想管别人死活,可我们还是要回去的,你说是不是?”
“再说了,这里连个wifi都没有,你不无聊?”
朝简:“……”
他握住双拐撑起自己,不咸不淡道:“一顿饭别忘了。”
“行,回去请你吃。”陈仰爽快答应,他没别的所求了,只求快一点,顺利的离开这。
走到洞口的时候,朝简忽然停步,头朝一个方位侧了侧:“恶心的东西找来了。”
陈仰太阳穴一跳,他忘了问张延跟赵元来时的路遮没遮。
“别管。”朝简进石洞,拐杖敲打地面的声音沉闷而平稳,不徐不疾。
陈仰连忙跟上。
石洞前一下子来了十几个怪物。
一把把沾着脏污的砍柴刀,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场面惊悚爆表。
张延跟赵元不断往洞里退。
“里面就这么点大,它们丢火把进来,我们哪都逃不掉,只能被烧死。”
“不会烧我们,烤熟的没有它们喜欢的血。”
“那把我们熏死呢?”
“……”
张延表情难看的问陈仰:“时间到了吗?”
“两分钟,”陈仰说,“洞里不知道有多少重叠空间,重叠点是移动的,一个地方只停四秒,你们要看准时机,别进错了地方。”
“还有,你们两个现在要装出还能搏一搏的样子让它们忌惮,不然它们就直接冲进来了。”
张延只好又往洞口迈几步,凶狠的跟那些怪物对视。
赵元呼哧呼哧喘气,脚撞到血泊里的阿戊,整个人趴了上去,又手忙脚乱爬起来:“这家伙要带上吗?”
“该问的都问了,还管他干什么?”张延爆了句粗口,“操。”
“啊――”
赵元紧跟着发出惊叫:“它们离我们更近了!过来了!它们过来了!”
正在找重叠点的朝简狰狞着脸,吼道:“都他妈滚!”
安静了。
“张延,你带上阿戊,以防万一。”
陈仰一手抓住少年的拐杖,一手抱着石柱,他说话的功夫,眼角瞄到什么,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戚婆婆那张皱巴巴的脸已经出现在了洞口!
陈仰再去看时,人已经在祭坛边了。
接着是张延,赵元,阿戊。
大家还没从死里逃生里缓过来,下一刻就脸色巨变。
卧槽!
戚婆婆也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