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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在水头镇人民政府礼堂内召开上牛村铅锌矿土地房屋征收工作动员大会。
王万才领着裴樱欧阳菲一众相关人坐着三轮车一起去了镇政府办公室。
会前青年干事小田带领大家与镇政府负责协助用地规划小组的相关组员见了面,又分发了相关资料。欧阳菲和裴樱主要负责对村民宣讲相关征收、补偿政策,对于征收的水田、林地、旱土由于土地类型不同,补偿政策也不同,他们拿到了一大叠资料。为了将来更好地开展工作,田干事要求他们最好能把资料全部给背下来。
九点半,会议终于开始进场。
镇人民政府大会堂布置得庄严肃穆,主席台后挂着金黄的天鹅绒幕布,上面点缀着巨大的党徽红旗,台前铺着鲜红的桌布,桌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各位领导的名牌鲜花,顶上挂着条崭新的红底白字横幅,上面写着此次会议的主题。
十点钟,会议开始。
首先,镇长就铅锌矿的开发对市、区到镇的战略意义进行了通报。
而后党委书记对此次征收工作进行了全民部署。
上牛村村委书记王万才上台表态发言,宣誓全力配合县、镇做好此次土地征收工作。
最后是区党委书记总结陈词: “大家一定要认清形势,服从大局,加强宣传发动工作,转变群众的发展观念,实事求是,维护群众利益,举全镇之力,全力以赴完成此次土地征收工作……”
区党委书记慷慨陈词,台下诸人皆正经危坐。
这样的会议,对已经当了一年公务员的欧阳菲来说,家常便饭,早就习以为常。不过还是很配合地跟在座诸位一样装成一股全神贯注的样子。主席台上一位年轻人却不识相得很,区党委书记讲话他竟然哈欠连天,一副漫不经心,没睡醒的样子,在坐这么多领导,竟也无人敢提醒他。
欧阳菲早就已经注意到他,从一开始他就一直在玩手机,她看了那人名牌,推推裴樱:“那个男的不会就是铅锌矿的老板吧?”
“是啊。”裴樱见她神色有异:“怎么了?”
“没什么,就跟想象中的铅锌矿老板形象差别太大了。”说着自嘲地笑笑,“大概见多了煤老板吧。不过,这男的牌够大的啊,这么多人,他一个人跑主席台上打哈欠玩手机!”
身旁深有同感的田干事闷声笑。
欧阳菲已猜到原由,不由问道:“这男的,长得挺帅的,气质也还行,当着那么多人打哈欠也没人敢管,看样子是个有权有势的,怎么会跑到这种山卡卡里面来投资呢?”
裴樱嘀咕一声:“谁知道。”
沉闷的会议终于结束,欧阳菲裴樱拎着一纸袋资料从政府大院走出来,才到门口,一辆小车高鸣着喇叭,十分霸道地冲出来,吓得欧阳菲裴樱连连闪身,宽敞的大院门,欧阳菲裴樱被挤到贴着门框,那车还是擦着她们的衣袂而过。
欧阳菲望着那车绝尘而去的背影,暴脾气发作:“靠,开保时捷撞人了不起啊,咋不去撞个火车试试喃!”
马上,那冲出去的车又以同样惊人的速度退回来,欧阳菲心里吓得打了个突,嘀咕:“不会吧,这样也能听见!”
欧阳菲正急得满世界找隐蔽,那车停在裴樱面前,王万才从副驾驶探头出来:“裴姑娘,欧阳小姐,你们是要回村吗?苏董正好要去矿上,带我一程,你们要不要顺路一起?”
欧阳菲瞥见驾驶座上俊朗的侧影,马上忘了方才骂人的事,十分狗腿地说:“好啊,好啊。”拉着裴樱就上了车。
欧阳菲刚落座,王万才为苏正则介绍道:“苏董,这位是欧阳菲,市规划局派过来的增员人手。”
欧阳菲朝苏正则礼貌点头:“您好!”
“欧阳小姐,这位是铅锌矿的苏董。”
大冬天的,苏正则穿得很少,简单的v领t恤牛仔裤再加一件薄外套,外套敞开着,贴身的t恤勾勒出胸肌的线条,锁骨从v领里露出来,整个人看起来极为性感。可他神色间不咸不淡,仿似浑然不觉自己的俊朗对别人造成的影响。
苏正则对欧阳菲略一点头,欧阳菲脸立刻就红了。
王万才问了给他们分配的工作任务,又体贴地过问欧阳菲住在村委是否适应乡下生活,欧阳菲一一回答,眼神却不自觉往车顶上的后视镜飘,偶然与苏正则相撞,正紧张,苏正则却毫不停留地转开了,眼神平静幽深,看不出情绪。
王万才道:“苏董,你的伤全好了吗,这么快就可以开车了?”
“还好,右手有点小问题。不过,水头镇车少,在这里开,完全没问题。”
欧阳菲道:“苏董怎么了?”
“苏董一个多月前来上牛村出了车祸,右手舟骨断裂。”
“舟骨啊,那可要注意。我听说舟骨不是很容易愈合。”
苏正则不答,却突然问欧阳菲:“你和裴樱是高中同学?”
“是啊。”欧阳菲答道,心里却很惊讶:“苏董怎么知道,您和阿樱很熟?”
苏正则但笑不语。
王万才道:“苏董之前出车祸,就是住在裴姑娘舅舅家养伤。”
“原来是这样啊,真巧啊。”
苏正则没接话,开车却非常猛,不一会儿就到了上牛村。裴樱一跟苏正则待在一起就容易紧张,乐得赶紧下了车,欧阳菲因为搭伙在张医师家吃饭,也跟着下了车,苏正则于是带着王万才往矿上而去。
裴樱到家就找舅舅,见张医师在二胖家的商店消遣,遂放下心来,准备洗手做饭。
欧阳菲在她身边左转右转,终于忍不住:“嗳,那个苏正则真的在你家住了十来天啊?”
欧阳菲话未说完,保时捷那震天响的引擎声又从张家门前传来,苏正则一边鸣笛一边鬼喊鬼叫:“裴樱,裴樱!”
裴樱哀叹一声,走出门来,苏正则从车窗里探头,手按在喇叭上,大宇和王万才已下了车。
“你又有什么事?”
“你落东西在我车上了”说着他拎出一个纸袋朝她亮了亮,那正是裴樱在镇政府领的拆迁政策资料,刚才急着下车,竟然忘了拿。
裴樱接过纸袋:“谢谢。”
苏正则可没那么容易打发,抓着纸袋的手往回一扯,反将裴樱拉近,邪笑着说:“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裴樱面上一热:“你有病吧!”
“是啊,我有病,找你求药!”苏正则笑嘻嘻。
“神经!”欧阳菲正在身后看着,裴樱不好意思,啐一口一把夺过纸袋往回走。
药房门前的欧阳菲靠在门框上默默看着,等裴樱进门,她赶紧跟上去。
裴樱淘米做饭,欧阳菲在灶台前生火,可总也点不燃,熏得她满眼通红,等米淘好后,裴樱将她替换出来:“我来吧。”
欧阳菲扯根芦苇坐到矮桌跟前:“那个苏正则对你还挺好的。”
“没有的事。” 裴樱正往木柴底下添芦苇拯救那微弱的火星,手一抖,木柴塌下来,火星熄灭。
“我看他挺让着你的啊!”
“你想太多了。”
“那么一大帅哥,有钱又有势,竟然在你舅舅家住了那么久,”欧阳菲说着不可思议地打量了一番这破旧衰败的灶房, “他该不会是对你有意思吧?”
欧阳菲语出惊人,吓得裴樱丢下手中的引火芦苇,坐直了身子:“怎么可能!这话可不能乱说。”
欧阳菲哈哈一笑:“好了,好了,没意思就没意思,看把你吓得,就是有意思也没关系啊!”
不管是以苏正则的条件来说,还是以他平日对自己的表现来看,裴樱都觉得这人莫名其妙的纠缠毫无诚意。他大概是习惯从逗弄女孩子中取得成就感,而裴樱,正讨厌这种轻浮。
“那不是个什么正经人,你别理他。”
欧阳菲用芦苇无意识地敲打着矮桌:“我倒巴不得有这么个有钱帅哥对我有意思呢。你是不知道现在的男人有多傲娇,年轻英俊又多金的,不是gay就是名花有主。剩下的男人,只要五官稍微端正点能看,再有个车啊房啊的,眼光就高到天上去了!”
可苏正则那种人,裴樱毫不犹豫地嫌弃道:“这种人怎么靠得住。”
欧阳菲又哈哈大笑:“现在这年头,男人都靠不住。找个丑的,还不如找个有钱有帅的,在一起的时候养养眼,带出去也有面子,就算将来离婚了,还能分他一大笔钱。而对苏正则这种极品男人呢,我只求曾经拥有,不求天长地久。”
裴樱瞠目结舌,暗叹自己没上过大学,和菲菲果真有代沟了。
接下来一个礼拜,除了陪张医师去做透析的日子,裴樱都跟着欧阳菲以及镇上干事挨家挨户登记所征用村民土地面积、土地类型,登记完又要去丈量,忙得脚不沾地。
自那日失败的相亲后,申华梅那边也没有什么确切的消息,裴樱只好按捺着性子,心里盘算幸好当初没有推掉铅锌矿的工作。
经过大家数十天的艰苦奋斗,铅锌矿土地征收补偿登记终于圆满完成,接下来就剩下公示和结算。
镇人民政府会议室内,巨大的长条桌上杂乱无章地散落各类文件,连夜加班好几天,任务终于完成,七八个人横七竖八地趴在会议桌上,一副气若游丝的模样。
门口进来两个人,为首的敲敲旁边的门笑眯眯:“大家辛苦了!今天下午为了感谢大家的辛苦工作,苏总要请大家吃饭。”
奄奄一息的欧阳菲瞬间都像打了鸡血一般活过来,豪迈地大吼一声:“好!”
另一年轻干事依旧维持着濒死的姿势眼巴巴地望着门口的苏正则:“苏总,不要春香园,我们要去市里。”
“对,对,不要春香园,去市里,去市里。”
“香槟大酒店!”
香槟大酒店是本市最豪华的酒店,据传里面一杯清水都要五十块,内部装修更是极尽奢华,平时这帮小干事哪有闲钱去消费,此时碰到苏正则这头在水头镇这种鬼路上都敢开保时捷的大肥羊,不宰白不宰。听见香槟大酒店的名字,几个年轻人顿时都回了魂,连连起哄喊号子。
苏正则微微一笑:“好,就去香槟酒店。”
为了去市里聚餐,除了苏正则的保时捷,镇政府还调用了一辆小巴车。车子开到水头镇大街上,经过镇卫生所,保时捷突然停了下来,欧阳菲从车里钻出来,进了镇卫生所。
听说省医下乡支援社区医院,紧急调了一台透析设备过来水头镇,所以张医师不需要舟车劳顿去市医院,在镇上就可以做透析。这天正是张医师的透析日子,裴樱早早结束工作就来卫生所陪床。欧阳菲自来到上牛村,每日公务繁忙,即便张医师在近在咫尺的卫生所做透析,她也一直没顾上来看望。
欧阳菲在门口张望,正想找人询问,一名护士却望见了她身后的苏正则,指点道: “你们是来找裴小姐的吧,她上天台去了。”
苏正则熟门熟路,上了楼梯,欧阳菲从后面追上来,奇道:“护士怎么知道你找谁?”
二人一前一后上了楼梯,一推开天台门,站在不远处水泥护栏前的两人因听见声响同时回头。
欧阳菲身形顿了顿,嘀咕声里满是惊讶:“顾怀恩!”
裴樱看清楼梯口的两人,默不作声走过来下楼而去,欧阳菲忙跟上她,不满道:“这个小浪蹄子还来找你做什么?”
裴樱绷着脸,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