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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为安安掖好被子就见梁耀一脸埋怨的站在我身后。“怎么了?”我细声问他, 也不知道他在我面前为何总是孩子气, 只好哄着惯着。“为什么让他跟我们睡?!”他指着安安。我冷汗一阵:“安安素来跟我睡啊,他不跟‘我们’睡!”
“小瘸子,你!”梁耀提高声音:“朕这就叫人杀了他”我听他开口既称朕, 原本与他玩笑嬉闹的心思瞬间消失,只是闷闷站在他面前, 他也自知失言,有些讪讪。
“我把西边刘海的房间收拾一下, 要不, 你过去歇着?反正你也待不了几日。”我拿着灯往外走,梁耀也跟在我身后,过了一会儿他轻轻说:“我初五回宫。”“是啊, 国不可一日无主, 你总不能耽搁太久的。”“珍珠,跟我回宫吧。”他忽然拉着我的衣袖将我拖得一个转身。
檐下有冰化成水, 滴滴答答的落在石板上, 院子里暗暗的,就我手上一盏灯传出晦暗的光线。我不想回宫,我恨死了那个牢笼。“现在天下都是我的,我会保护你的。”梁耀接着说,带着哀求的语气:“真的。”
“你记得慧贵人吗?”我悠悠的说:“先帝是真正的爱她, 护她,她可有真正活得恣意开心过?她在广白宫那么狭窄的世界活了半辈子,我不想重蹈她的覆辙。”“我不会让你住冷宫, 时机一到,我会让你做我的正宫娘娘,我也不会要许多皇子皇孙,只和你生。”梁耀急切的说:“你要信我。”
他的样子如初次求爱的懵懂少年,急切中带着诚恳,我突然心中生出一种欣慰来,至少他是爱我的,这就足够了,比起在宫中相守,或许这样隔着距离的爱更适合我们。
“你明明知道,我不适合在宫中生活,你们觉得稀松平常的事情我常常觉得残忍。你们觉得容易的事情,我觉得艰难。”我出声劝他:“就凭我,要做你的正宫皇后,只怕整个生活都会变得面目全非。”
“你不跟我走?”梁耀站在原地。“回房吧。回房再说。”夜风寒冷,刮得人生疼。他将我揽入怀里,用厚厚的披风裹着我:“你说了,不会离开我的。”
梁耀并没有在刘海的房间睡下,而是径直走了,想来他和随从早已有地方住着。我回到房间,安安已经睡着了,小脸红彤彤的,带着细微的鼻息,看着十分可爱。我轻轻亲了亲他的额头,是真舍不得现在的生活,可是我也是真舍不得那个男人。
第二日,梁耀并没有一大早就来,而是遣人给我送了许多衣裙首饰。我默默收了,挑出其中一件鹅黄上衣,翠绿长裙的衣服穿了,那上衣是缎子做的衣料,里面有厚厚的毛,虽然轻薄可是极其暖和。裙子也是有着华丽的刺绣,我穿上那身衣服,感觉整个人都清新了起来。
“伯娘真好看。”安安跟个小尾巴似的在我身边转悠,我被他说得不好意思,将他推出门去,我并非不爱胭脂首饰,只是以前事忙,又不想惹是生非,今日还在春节中,想着这些,也就将那些首饰一字排开,选了喜欢的带上。又点了唇,花了腮红。揽镜自照,虽然谈不上美丽,但也算可人。
打开门,梁耀已在院中,安安正抱着他的腿:“你带我骑大马吧,我看你骑大马来的。”梁耀想了想:“我叫下人带你骑大马,但你晚上不能跟你伯娘睡。”安安考虑了许久,似乎难以抉择,梁耀继续说:“男子汉都自己睡!”安安一听:“好。”梁耀一挥手就有人蹿了出来,将安安带了出去。
我觉得他欺哄安安的样子十分孩子气,也就盈盈笑着看他。“你... ”他转头看我,想说什么,又好意思似的。“你既然是骑马来的,就带我也出去转转吧。”我难得开口要求他,他倒是很乐意,拉着我往外走:“你记得在寿德的时候不?我那个时候看你学骑马,只觉得笨笨的,可笑得很。”我听他这样说,也不与他争辩,只是默不作声,我确实做事笨手笨脚。“那个时候觉得可笑,可是又想教你帮你,可惜你并不喜欢我。”
他的大白马此刻正绑在门外,热热的鼻息在清晨里冒着雾气。那白马似认识我,我站到它面前,他还用头蹭了蹭我。
梁耀并没有急着上马,而是先牵我,让我翻身上马后,他才一跃而起,矫健身姿让人眼花缭乱。清晨本是有些冷的,可是他的身体很热,此刻环抱着我,让我觉得脚趾头都是暖的。槐荫镇街道宽阔,我们就这样骑着大马出了镇子。
刚刚新年,镇子外还有薄雪和冰霜。远处的大树挂着冰碴子,我们骑着马儿漫无目的的走了一会儿,倒也不觉得无聊,只觉得浑身舒适。梁耀的下巴碍着我的耳朵,便问我:“耳朵这样凉,身上可冷?”“不冷的。”我回答:“只是脸露出外面温度稍微低些。”“我不信。”他说着,一双手却是从我的秀裙里钻了进去:“摸摸就知道了。”我哪里知道他这样无赖,只好回过头,貌似恼怒的看着他。我群襦里面穿了好几层,他自是摸不到什么的,只是看着我生气的样子好笑:“小瘸子,我就喜欢你怒气冲冲的瞪着我,瞪着我却又没有办法。”
他的眉目在清晨显得格外俊朗,矫健的身姿显得格外可靠,此刻与我调笑,我忍不住靠进他怀里:“我也是喜欢你的。”
“你说什么?”他没料到我突然说话,马上问到。我却再不说,只是默默看他。沉默了一会儿,他似乎思索着什么,又问我:“珍珠,你真的不想进宫么?”我点头。他又用下巴蹭了蹭我的头顶:“知道了。我会安排好的。”
夜间,安安果然信守承诺,要一个人睡,我自是不允许的,他才三四岁,一个人睡多冷多害怕呀。这下轮到梁耀不高兴了,也不走,也坐在床边,死死盯着安安。安安看他这个样子,也就一再要求,说大丈夫说话算话,他要自己睡。我没有办法,从外间找到安安以前睡的小床,搬到屋子里,在隔大床一尺长的地方放着,还好。当时做这个床尺寸做得极大,如今安安倒是刚刚好睡下。
又折腾了一阵,安安总算是睡下了。我看了看梁耀,出声询问:“时候也不早了,什么时候回去?”他眉毛一扬:“回哪?”我知他又要耍无赖,却也没有办法,突然想起刘海:“对了,你把刘海怎么样了?”他满脸不屑:“小瘸子,你胆子真大,老在我面前提他。”真是天地良心,我就没提过他呀...我被他说得呆呆的,他却是将我一抱:“等会儿悄悄告诉你。”
安安已经睡熟了,传来轻微的鼾声。梁耀侧身揽着我,下、身也没闲着,一进一出,弄得我死死咬住枕头,生怕叫声惊醒了安安。看我这般忍耐,梁耀更是来劲,使劲捏我胸口,嘴唇在我耳边:“怎么了?不舒服吗?”我转头恨恨瞪他,又不敢开口,只好紧闭牙关忍耐。
梁耀玩够了,又将我翻身对着他,双手抚摸我的耳朵:“叫你下次还让这个小拖油瓶跟我们睡。”他以前都叫安安孽种,如今叫他小拖油瓶,倒是有所进步,我嗔怪的瞪了他一眼,他又将我抱紧一些:“珍珠,你快点给我生个孩子。”我自然是没开口答应得,他却当我已经答应了一样开始索求起来。
前后几日,我与安安的日子都过得满足安逸。安安因为多了许多人陪他,在见过梁耀飞身上屋顶的功夫后对他愈加崇拜,就差点拜师了。梁耀呢,白日里对着安安也算是和声细气,夜里自然是索求无度。安安听说他夜间跟我一起睡可以给他生个弟弟或者妹妹后,又主动要求睡在单独的房间,一桩桩事,倒是弄得我应接不暇。
初四晚上,安顿好安安,我却不想回房睡觉。梁耀等我许久,终于忍不住将我拖回房间。“睡吧。”他说着,又开始解我的衣襟。我将他的手拿开,却是有些心烦,抱腿坐在床边,他明日就要回宫了,可是对于以后却没有只字片语。他之前说一切他都会安排,可事到如今,却是没有交代的,我心里七上八下,哪里睡得着。
梁耀看我烦闷,有些不知所措,大概觉得我上一秒还正常者,这一秒都生着闷气。他在床边转悠了许久,这才轻轻坐到我身旁:“珍珠,明早就要启程,再不睡,就没法早起了。”“启程?去哪?回宫么?”我看他一眼:“我从没说过我要回宫。”
他看我撅起的嘴,这才一拍脑袋:“对了,忘记给你说了,我昨日就叫人连夜赶了回去,在临安郊外的柳庄上置办了一间宅子,还置办了田产和林地。我还叫人将刘海带了过去,让他做宅子的管家。明日我们带上安安搬去那里。这样,我每月都可以出宫来看你们。”
他兴致勃勃的说:“既然你不想回宫,我也不强迫你,那里离临安近,你还可以带安安多逛逛,我也可以派人保护你们。你放心,赵虎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至于皇后,我也警告过她,如果她动你分毫,我就将她蒙古踏平,杀光她的族人。”
我听他说得热闹,却是一言不发,他也发现了不对劲,便揽着我:“小瘸子,你到底是怎么了?”我看他一眼:“你做这些事,可有问过我?可知道我愿不愿意?”他愣住,似乎从没考虑过这些事情。
我默了许久,求他神色已有悔改之心,便挥挥手:“算了,睡吧,明早还要启程呢。”
经历了这许多事,我早已看开,梁耀是真心爱我疼我,他是天下之主,拿惯了主意,我又怎能要求他事事以我为主呢?我也不真生气,如今一闹,也就是闹一下,他哄我一下,也就过了。掐指算算,我可以活的年岁并不太长,如今把我的时间都花费在猜疑争吵上面,实在是不划算的,与其这样,还不如幸福一天是一天。过了这么多年,我随遇而安的性子到是没变的。
“去了柳庄,我是不是要对外称呼自己为梁夫人?然后称呼你梁老爷呢?”我突然转过身,问梁耀。他没想到我会突然这样问,愣了愣笑着说:“恩,就这样,我是个游商,每月回家一次。逢年过节就回家,怎么样?”我俩说说笑笑,倒像是真的有个家了似的。
“对了,七巧怎么样了?”我突然想起那个我曾经憎恨的女人。“她在破宫之日就在朱雀殿自缢了。”梁耀淡淡的说:“你莫要可怜她,她是罪有应得。”我怎么会可怜她呢?我只不过是感叹,我从九岁进宫,那个时候年幼无知,错付许多真心,看过了那么多红颜的一生,到如今,却只有我一人有了善果。我紧紧抱住梁耀,他也抱住我轻轻哄着:“睡吧,明日,就要到家了。”
自九岁起,明日,我终是可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