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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一路前行,这一日来到长安城外。看到巍峨的城墙,三人摸着口袋里的钱钞,想起以前在长安受的罪,这时都有一种荣归故里之感。
进了城,住了店,三人就商量如何去找容公公。容公公是他们的同乡,今年五十多岁,在内侍省掌管着选用太监的差使,以前三人走的就是他的门路,只是因为没钱送礼,所以一直没走通。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三人钱包鼓鼓,送礼自然不在话下。
第二天,涂成和马存亮、严尊美去了长安的东西市,尽情采购。他们知道容公公喜欢白玉,就花一百多贯买了一双玉壁。以前三人一直在温饱线上挣扎,没给别人送过礼,总以为在京城送礼和在乡下送礼一样,东西多人家才高兴,于是又买了扫帚、木桶、油灯、冬瓜等大型物件,也就是后来三人觉得钱花多了,不然连尿壶也替容公公买了。
去容公公家的路上,涂成发现路边摊上的胡饼味道香得要命,于是将所有的胡饼都买了,准备送给容公公做见面礼。
三人手提肩挑,兴高采烈地往容公公家去,总以为这次是十拿九稳。到了容府,容公公家的仆人赶紧进去通报:“容公公,以前经常来门口转悠的你那三位同乡又来了!不过这次带了东西,还挺多。”
容公公大喜,立即接见。等看到木桶、扫帚、冬瓜,还有一大包胡饼,他的脸就挂了下来。涂成赶紧掏出那双玉壁:“这是我们三人孝敬你的。”
容公公脸色这才舒展。可看了后,他眉头又皱了起来,把玉壁往桌上一扔,道:“这哪是玉壁?不过是两块颜色白了些的石头,五十文钱到处可以买到。”
涂成等三人大惊:啊!被骗了!
容公公直摇头:“三位,知道我为什么不肯收你们进宫吗?倒不是因为你们以前没送礼,而是你们太不会做事了!送礼还把我送出一肚子气来!这能做成什么事?这要是进了宫,服侍王妃、皇上,指不定会把他们气成什么样。咱家生气,没什么大不了,皇上生气,那可就了不得了,轻则抄家,重则让你们人头落地!到时连我都要受牵累。不让你们进宫,其实是为你们好,” 说到皇上两个字时,容公公双手朝上一拱,以示尊敬。
涂成三人见他行为怪异,更加惶恐,求道:“容公公,为了进宫,我们已经等了十几年。看在是同乡的份上,你就帮我们一回吧。公公放心,进了宫后,我们一定小心服侍,绝不给公公惹麻烦。”
容公公点了点头,敷衍道:“看在是同乡的份上,我再替你们打点打点就是,一有消息,立即知会你们。你们先回去等。”
三人只得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容府。
虽说容公公的这句“看在是同乡的份上,我再替你们打点打点就是,一有消息,立即知会你们。你们先回去听消息。”三人以前已经听了不下百次,但三人心里还是存了希望,于是在客店里呆等。
可过了一天又一天,还是什么消息都没有。三人的钱已花得差不多,无奈之下,只得重操旧业,去酒楼唱曲。
只是京城比不得房州,在房州,一切由林清罩着,三人只要唱曲、收钱就行,在京城,人家酒楼都不让他们进。涂成只好给酒楼里的人塞钱,这才在一家酒楼开了腔。好在涂成是林清训练出来的,歌声美妙,故而几天下来,就立住了脚跟。
这天在一家酒楼,涂成唱完曲,严尊美收了琴,马存亮捡了钱,正准备离开,忽然一位仆人模样的人过来,对三人道:“听三位说话,倒象是大内的公公,怎么不在宫里服侍,却到外面唱曲?”
涂成叹了一口气,把缘由说了。这人就笑道:“那你们还想不想入宫?”
三人的头直点。这人就道:“那你们把住的地方告诉我。”三人赶紧说了,这人听后,笑着走了。
三人回到客店,议论起这事,都有点不信,难道自己十几年没做到的事,这人能做到?
谁知第二天一大早,容公公就找了过来:“你们三位,还想不想做公公?”
“想想想!”
容公公笑道:“咱家四处替你们打点,今天终于有了眉目。走,跟我入宫!”
三人喜出望外。多年心愿一日得偿,涂成都不敢相信,然后又犹豫起来:“容公公,我不懂事,要是进宫后得罪了王妃、皇帝,人头落地,那可如何是好?”
容公公赶紧开解:“什么事都有个头,是不?想当年咱家进宫,还不是和你们一样,是个生瓜蛋子,什么也不懂?现在咱家的人头还不是好好的?”不由分说,将三人带进了内侍省。
三人洗了澡,换了太监穿的黄色衣裳,容公公就道:“马公公、严公公,你们去神策军护军中尉府,服侍护军大人。”却不派差使给涂成。
马存亮、严尊美跟人走后,涂成就陪着小心道:“容公公,不知我去服侍谁。”
容公公道:“你去广陵王府听用。”
涂成一听不是去皇宫,不禁一脸失望。
容公公就笑道:“涂成,你真是不晓事。你可知去广陵王府,比那进宫要好上百倍?”
涂成一脸不解:都见不到皇上,有什么好?
容公公解释道:“你可知广陵王是什么人?那是当今太子的长子,将来太子继了位,他就是太子,就是我大唐未来的皇上!”说到皇上两个字,容公公双手又朝上一拱,以示尊敬。
涂成不解道:“他做了皇上,我有什么好处?”说到皇上两个字,他也学容公公,双手朝上一拱,拱过后,心里十分舒服:如今我也有拱手的资格了!
容公公笑道:“好处?只要你用心服侍,将来得了广陵王的宠信,广陵王做了皇上,你就是龙兴旧臣!到时只要他一句话,你想做内枢密使就做内枢密使,想做神策军护军中尉就做护军中尉,实在不行,也能掌管内侍省!嘿嘿,那时,咱家都要听你吩咐!”
涂成一听,好处原来这么大啊!心里立即浮现出一片远景来:自己成封成封地往家寄银子,家乡人羡慕的目光,自己在官府里直进直出。可父母这么多年对自己不管不顾,凭什么要孝敬他们?唉,孝敬还是要孝敬的,不然人家会说闲话。最该感谢的还是林公子,到时自己去房州,封他一个大大的官儿!
想到这里,脸上露出了笑容。
容公公这时就道:“涂成,为了让你进宫,咱家可是费尽了心思。咱家以前不让你进宫,是怕别人说闲话,说咱家招引同乡,扩充自己的势力。这次为了让你们三个进来,咱家是绞尽脑汁。咱家打听到你们唱曲唱得好听,想到广陵王可能爱听,就悄悄四处托人,让人把广陵王引到你唱曲的酒楼,这才成全了你。日后你若掌了权,可不能忘记咱家。”
容公公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在骂:是哪个狗日的多事,把广陵王引到那座酒楼去的?害得我在他们三人面前丢脸!广陵王爱听别人唱曲,以前怎么没听人说过?
涂成只得谢了容公公。
容公公就对外面喊道:“来人,备轿!送涂公公去广陵王府!”马存亮和严尊美都是走着去的,唯有涂成做轿,这份待遇,自是容公公的巴结了。
路上,涂成坐在轿中,心里乐滋滋的,原来广陵王、大唐未来的皇上喜欢听自己唱曲!想到自己得了广陵王的宠信,成了他的龙兴旧臣后的风光,不禁得意。自己会唱曲,全是林公子教的,将来要好好报答林公子才是。不,就是林公子没教过自己唱曲,自己也要报答他。
他伸手掀起轿帘,看着大街上忙碌的来往行人,心中顿时有了高人一等的感觉。不行,自己是龙兴旧臣,得懂规矩,不能随便乱看,立即将轿帘放了下来。
到了广陵王府,涂成下了轿,由一个小太监领着从偏门进去。果然是王府深似海,涂成走得腿都有点酸了,还是没到。他一边走一边想:不知广陵王长得是什么样子?自己老是唱那几首曲子,他会不会听得厌烦?
终于到了。原来小太监是领他来见管事的大太监。那大太监姓归,归公公看了一眼面前的涂成,恩了一声:“刘公公,领他去吧。”
涂成见归公公那副高傲的模样,心里有气:不待见我?我可是龙兴旧臣!哦,归公公应该也是龙兴旧臣,既然大家都是龙兴旧臣,何必这副模样?你狂什么狂?等我得了广陵王的宠信,让你天天挑大粪去!
刘公公就又领着涂成往里走。涂成心想:这就是去见广陵王了啊!赶紧暗地里整了整衣裳。两人一直往里走,到了一个粪坑边上,刘公公停了下来,只见他拿起粪坑旁的尿勺,递给涂成:“涂公公,以后你就在府中舀屎挑粪。挑粪时千万不要洒出来,广陵王爱干净,要是被他看到,祸事不小!切记切记!”然后就在旁监督。
涂成手拿尿勺,楞在了当地:广陵王招自己进府,不是要听自己唱曲吗?怎么要自己挑大粪?这,这是怎么回事?
刘公公这时就在旁边喝道:“涂公公,还不干活?!”
涂成无奈,只得强忍着臭味干了起来。好在他以前做惯了事,挑起担子来倒不觉得累。
干了几天,他心中后悔,早知道做公公就是挑大粪,那就不来了!什么地方没大粪挑,自己非要兴冲冲地跑到京城来挑?想起在房州,林公子对自己那么好,自己过得逍遥快活,他在心里哭了起来,可如今想回也回不去了。龙兴旧臣,什么狗屁龙兴旧臣,自己天天挑大粪,广陵王就是龙兴了,自己也做不了他的旧臣,他会让一个挑大粪的做他的旧臣?
又想:肯定是归公公怕自己夺了他在广陵王面前的宠信,才这样对自己。他就不怕广陵王知道?广陵王既然喜欢听自己唱曲,为什么不来找自己?
既然广陵王不来找自己,那自己去找他!归公公自然是不让,嘿嘿,难道我就没法子了?我的声音那么高,只要一唱,广陵王就能听到。于是这天他就在粪坑边上吊了起嗓子来:“啊,啊,啊!”
就听“扑通”一声,涂成一头栽进粪坑里,原来是刘公公在他背后踹了一脚。刘公公骂道:“现在是午休时分,你在这里鬼叫,吵醒了府中贵人,如何得了?”
行!不让我中午唱,我就下午唱!第二天下午,涂成假装中途休息,放下担子,“啊,啊,啊!”,刚开嗓,身上就吃了几棍。刘公公一边打一边道:“现在是府中贵人会客时分,被你吵了,如何得了?”
你们狠!我另选时间就是!这天刚吃过早饭,涂成等了一会儿,心想:现在府里的贵人应该没什么事了吧?开唱!“啊,啊,啊!”几个太监立即围了上来,对着他拳打脚踢。涂成一边抱头惨叫,一边辩解:“现在既不是午休时分,又不是会客时分,我唱唱曲有什么要紧?”
刘公公大怒,在旁边道:“现在是我不让你唱时分!给我打!”
归公公这时走了过来:“他还是没事干就干嚎么?”
刘公公赶紧行礼:“归公公恕罪,是属下看管不严。”
归公公看着地上的涂成,冷笑一声,一挥手,一个小太监就端着一碗辣椒水过来。归公公道:“他不是要唱么?给他润润嗓子,喂他喝了!”
涂成一看,那辣椒水红彤彤的,这要喝下去,那还得了?当时奋力挣扎。几个太监立即上来,抓膀子的抓膀子,按腿的按腿,掰嘴的掰嘴,硬生生地将一碗辣椒水灌了下去。归公公在旁笑道:“看你以后还啊不啊!”又吩咐身边人:“王爷若是问起,你们就说他自己不爱惜,把嗓子毁了。”众太监纷纷答应。
涂成被放开后,立即去找水,连喝了几大碗,喉咙里还是象火烧一样疼,原来归公公在辣椒水里掺了哑药。
涂成大病了一场。病好后,说起话来声音嘶哑,以前的高音,那是再也唱不上去了。也就是他运气好,喝了哑药还能说话。
涂成见自己如此,心中是一片死灰。原来以为靠着唱曲,能博得广陵王的宠信,做一个龙兴旧臣,如今嗓子毁了,万事皆休,就是见了广陵王,也没用了。以前他遇到事,还可以和马存亮、严尊美商量一番,如今两人虽在长安,可宫禁森严,想见也见不到。自己孤苦伶仃一个人,总有一天会被那姓归的龟公整死。
在京城中,死一个自己这样的小太监,还不跟死一条狗一样?谁会可怜?
以前在房州多好!林公子和蔼可亲,待自己那样好,自己过得是那么开心,好好的自己猪油蒙了心,来什么京城?涂成越想越是伤心。哼,左右是个死!姓归的龟公,你不让我好活,我也不让你有好日子过!临死前我也要拉你垫背!
涂成病好后,又去挑粪。这天走过一座院子,归公公正好带着人过来,看着涂成,他笑道:“刘公公,他现在还啊不啊?”
刘公公赶紧道:“现在倒是老实多了。”
归公公和身边的人顿时大笑。涂成一直在等这个机会,这时哪里会放过?当时他把粪担一扔,发了疯似地朝归公公冲去。归公公还没笑完,涂成已将早已藏在怀里的菜刀拨出来,架到他脖子上。
众太监大惊!归公公惊完后怒道:“姓涂的,老子弄死你就象捻死一只蚂蚁那样容易,还不把菜刀放下来?”
涂成冷笑:“弄死我?看谁先死!”翻转刀背,在归公公嘴上用力敲打了几下,归公公的几颗牙齿立即掉了下来。见他是来真的,归公公这才害怕,牙齿虽然掉了,却不敢乱动。
其他的太监这时想上来救人,涂成将菜刀又往归公公脖子上一架,喊道:“老子反正不想活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众太监见他象疯了一般,怕他来杀自己,吓得哄地一声,全部跑散。
涂成对归公公怒道:“刚才你说是我老子?现在叫我老子!”归公公这时面如土色,赶紧叫道:“老子。”
涂成正觉解气,这时一个衣饰华丽好像管事模样的年轻人带着太监进来,华服公子对着涂成大喝一声:“你竟然敢在王府行凶!还不把菜刀放下?!”
涂成也怒道:“关你什么事?!你不是太监,哪里知道做太监的苦处!”就将自己的事说了,“我本来想靠唱曲,博得广陵王的宠信,做一个龙兴旧臣。可这个龟公一再陷害我!不但要我去挑粪,还将我的嗓子毁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今天就带他一起死!”
华服公子笑道:“既然你想杀人,就该找把开了刃的刀。你手上的这把,杀不死人。”
涂成一楞,拿起菜刀看了看。就在这时,那华服公子身后一个随从飞身而上,一把将菜刀夺了去。
涂成一看,完了完了,自己被这年轻人骗了!杀不了归公公,落在他手上,只怕比死还难熬,不如趁着还没被抓住,自己了断!当即对着一面墙,一头撞过去。
谁知却撞在一个人身上。涂成抬头一看,正是那华服公子。涂成叹气道:“我傻,吃你骗就算了,你何必阻我寻死?”
华服公子开导道:“好好地为什么要死?”
涂成难过道:“我落在归公公手上,只怕是生不如死。”
华服公子就道:“假如归公公以后归你管,是你的手下,每天都服侍你,你还死不死?”
涂成摇头:“谁有这么大本事,能让那龟公服侍我?”
华服公子一笑:“我。”
涂成一楞:“你?”
华服公子点了点头:“对,我!因为我就是广陵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