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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这时忽然对莺莺道:“莺莺小姐,能否借你的披帛一用?”
莺莺不知他是何用意,但还是红着眼睛,将披帛解下递给了他。只见林清把披帛折成几段,用力在脑后一扎,将眼睛蒙住。莺莺正在奇怪,林清忽然高昂着头,悲声说道:“现在就让我们闭上眼睛,感受一个盲人的痛苦,敞开心灵,倾听他对人世间痛苦的诉说吧。”
莺莺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一串珠泪立即夺眶而出。旁边几个和尚一直一边做事,一边支着耳朵,准备听林清唱歌,这时也不由自主地停下手中活计,将眼睛闭上,有的眼角已满是泪水。
莺莺这时正欲收泪,忽然,一段低沉、凄苦的旋律猛地传进她耳朵,人世间所有的苦难,仿佛都浸透在那段旋律里,一听之下,莺莺的泪水又出来了。低沉、凄苦的声音里满是优雅,那人仿佛已习惯了苦难,对世间的痛苦已无知觉,只是浑不在意地苦笑而已。可他越是如此,痛苦越是深入肺腑,也越是催人泪下。
以前在大学的乐队里,林清的二泉映月是压轴节目。这得益于他针对别人的心理、对演奏形式所做的改动。他总是先说上一段总结了阿炳身世的煽情话语,然后再拉曲子,效果往往出人意料地好。
一曲拉完,林清解开蒙在眼睛上的布,只见莺莺已经趴在石桌上,哭得泣不成声,修长的后背不停地抽动着,秋菊站在小姐身边,泪水长流。旁边的几个和尚也是眼泪哗哗地,一个和尚哽咽着:“做什么嘛,做什么嘛,好好地拉这样的曲子做什么,让人这样哭。世上怎么有这样悲惨的人。”边哭边散去了。
林清的这个节目,饱受音乐轰炸的现代人听了,心中也会一动,在流行歌曲几乎空白的唐代,自然效果非凡,能起到眼泪炸弹的作用。
在林清与秋菊的不断安慰下,莺莺小姐终于收住眼泪,可说起话来,声音还是断断续续:“林公子,听说你自幼就没有了父母,可是真的?”她这时梨花带雨,说不出的楚楚动人,叫人真想将她抱在怀中,好好爱怜一番。
林清点了点头,心中却有点奇怪,不知道莺莺为何问这个。
莺莺带着哭腔道:“怪不得你喜欢这样的曲子。我自小也是没有了母亲。刚才听公子的曲子时,我情不自禁地就想起了过世的娘亲,不由得悲从中来,还望公子莫要笑话。”说完,眼泪又掉了下来。林清赶紧安慰。
良久,莺莺小姐才忍住悲伤,她幽幽叹道:“林公子,原来你我都是没有娘亲疼爱之人。”语气中大有同病相怜之意。她又叹了口气,暗地想道:好歹我还有父亲,可林公子连父亲也不在了。唉。
她又想起母亲过世后,自己悲不自胜,只得寄情于音律,这才得到排解,林公子以前做那些遭人非议的事,只怕也是如此。父母辞世,悲伤之余,放浪形骸,自然是人之常情。唉,原来是因为这样。想到这里,她同病相怜之余,顿时原谅了林清。林公子以前那样做,也是情非得已。
莺莺对林清一直不冷不热,原因就在于林清因为以前做的那些事声名不佳,现在她想通了这些,以前压抑着的对林清的感情顿时全跑到她心里来。可惜林清为自己所迷,还不知道莺莺心里发生的这些变化。
林清这时手里还拿着莺莺的披帛,他还也不是,不还也不是。刚才因为莺莺伤心,他一直在旁边劝解,没想起来藏,现在回过神来,想悄悄留下心上人的这条丝巾,以后可以带在身边。可不还,又说不过去。
他这时一边犹豫,一边在心中后悔:唉,要是刚才趁着莺莺伤心,悄悄地往口袋里一放,说不定莺莺也就忘了,现在拿在手里,这么显眼,怎么办?怎样才能把丝巾留下来?只得一边说话,一边悄悄将拿着丝巾的左手背到身后,心里不停地巴望莺莺没看见。
谁知莺莺将这一切全看在了眼里。刚才她本想让情郎把披帛还给自己,还没开口,只朝丝巾看了一眼,就见情郎已将丝巾藏到身后,顿时明白了他的心意。莺莺见他这样爱惜自己身上东西,不禁满心欢喜。
秋菊不知道小姐的心意,这时还在劝解:“小姐,不要太伤心,身子要紧。小姐虽然没了娘亲,可老爷对你十分疼爱啊,就是夫人,对小姐也是很好的……”忽然想起莺莺后娘平时对莺莺不露痕迹的讨厌来,顿时觉得说漏了嘴。她怕莺莺又伤心,赶紧说别的事:“林公子,你拉的这个曲子叫什么名字?你是从哪儿学来的?”
林清就道:“在下这首曲子,名叫二泉映月。是从一位走街卖艺的人那里学的。”
秋菊笑道:“你用小姐的披帛那么一蒙眼,让人立即就想起瞎子的苦楚来。哎哟,林公子,你刚才拿的我们小姐的披帛呢?”
林清只得把莺莺长长的丝巾拿出来,可就这样还了,心有不甘,于是道:“只怕被在下弄脏了,能不能让在下拿回家洗一洗,再还给小姐?”
莺莺心中连连点头,十万个同意,可怕秋菊看破自己心事,不敢说出来。秋菊却为林清着想道:“那就不必了,浆洗的事,是我们这些下人做的。”不由分说,一把就将披帛抓住。
林清心中虽有千万个不愿意,可说不出来。他拿着披帛的一头,想用力捏住,可又怕秋菊看出来自己用力,放手,又舍不得。徘徊之间,披帛已被秋菊抢去,他只得眼睁睁地看着秋菊象献宝似的将披帛帝给莺莺,不过莺莺倒没有解开重新披在身上,而是拿在手里,不停地揉弄着。
林清这时赶紧道:“莺莺小姐,在下还会一种乐器,这种乐器和琵琶相仿,可弹出的声音,却比琵琶柔和,小姐若想听,在下明天就带来。”莺莺笑着答应了。
此时太阳已快落山。三人只得离开普救寺。当时秋菊在前,莺莺在后,林清则在后面隔着一段距离。
走到前院,莺莺小姐趁着秋菊不注意,悄悄将手背到身后,把披帛丢在地上,心道:冤家,既然你想要,就拿去吧。丢完后,脸上却羞得红了,心中又道:冤家,但愿你日后不要辜负了我。随即她的心中又有了烦恼:我虽同意,可父亲那一关该怎么过?
林清见状,立即悄悄上前,将披帛捡了,拿在手中。看着丝巾,他的心里开始不停地猜测:莺莺小姐这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如果是无意的,自己要不要上去归还?犹豫之间,莺莺和秋菊已经走远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