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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这一瞬间调整到了最佳的备战状态。
内心深处,西夏对于战斗的渴望开始不可遏止地漏*点澎湃。
“不许……号叫!”记敏之扬着脸,冲我怒目而视。我猜这小子是因为受了老爹的惩罚,所以把满腔怒火都转移到我的腿伤上来了。不过是擦跌打药,怎么好像推磨一样使劲。
“哎哟!你轻点啊!”我又叫了起来。
他黑着一张脸,对我的抗议置若罔闻。
“我不擦了!”我也火了。我这可是伤口,不是让他发泄怒火的沙袋。
敏之把我的手拨拉开,闷声闷气地说:“不使劲揉怎么能让淤血化开?”尽管他说得振振有词,但我怎么还是觉得自己吃了哑巴亏呢?
大黑、小黑没精打采地靠在桌子旁边,一个看着顶棚发呆,一个看着桌面上的水迹发呆。我猜他们已经饿糊涂了。今天的事老爹虽然没有再说什么,可是我们私自跑出去玩还是触犯了家规,记老爹罚我们今天晚上谁也不许吃晚饭。
说实话我们今天的活动挺消耗体力的,这个时候还真有点饿了。我的思绪不知不觉就飘到了融轩,今天的晚饭好像有条鱼……
“过两天就好了。”敏之小心翼翼地拉一下我的裤角,安慰我说,“没事。”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响了起来。我们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他,扑哧一声都乐了。
敏之的眼珠子转了两转,“要不咱们偷偷去厨房看看吧。”我有点犹豫,这小子来之前,我是诚心诚意地打算接受老爹的惩罚的。毕竟孩子私自跑到那种混乱的地方去看热闹,无论换哪个家长都会发飙。不过饿一个晚上……
敏之拿眼神不断地催促我。
迎雪忽然向我身后行了一个礼,说:“二太太。”我回头一看,还真是小娘亲来了。她手里提着一个食盒,看见我们几个都在,她抿嘴一笑,把食盒放在了桌子上。然后,秋水盈盈的大眼睛悄悄地向门外瞄了两眼,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食盒的盖子,里面是:一盘点心。
我看看她,犹犹豫豫地说:“老爹说了,不许吃晚饭。”小娘亲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笑嘻嘻地说:“这是点心,没人说这是晚饭哪。”我还没有动手呢,敏之和大黑、小黑已经像饿狼一样一哄而上了。
小娘亲笑吟吟地看着我们狼吞虎咽,然后,像又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似的咳嗽了一声,故意板起了面孔,“你们的动作最好快点。老爷在书房等着你们两个呢。”敏之不满地嘟囔说:“这还有完没完了啊?我板子都挨过了。”我心里一动,“是刑部的罗伯伯来了?”小娘亲一双眼睛立刻瞪得老大,“你怎么知道?”敏之也瞪着眼睛问我:“罗伯伯来,叫你去干什么?”我没空回答他们的问题,匆匆忙忙往嘴里再塞了半块点心,然后就着小娘亲手里的热茶漱了漱口,拉着敏之往外走。敏之还在不依不饶地追问我。我学着他的样子翻了个白眼,“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记老爹的书房就在池塘的旁边,门窗都开着,老远就看见一个穿着浅色长衫的男人正在灯下和老爹下棋。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犀利的目光向我们这边扫了过来,唇边浮起一丝浅浅的笑容。
方正的脸孔,浓浓的眉,炯炯有神的眼睛。不正是白天的那位官老爷吗?原来他就是刑部侍郎罗进。我忽然想,刑部侍郎到底是多大的官?大小案件都要他亲自审理吗?
敏之规规矩矩地行礼,叫了一声:“罗伯伯。”我也学着他的样子跟罗进问了好。
老爹的目光似笑非笑地从我们脸上扫过,然后皱起眉头看着我,伸手在自己的下巴上点了一下。我下意识地摸了一把自己的下巴,原来还“带”着一块点心渣。
我的脸立刻就红了。敏之斜了我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沉痛表情。而我,真恨不得眼前能有个地洞好让我赶紧钻进去。背着他偷吃,居然又被他发现了。这现世报也来得太快了点……
耳边响起一个男人爽朗的笑声,我偷偷地抬头,罗进正笑眯眯地看着我,看他的样子,好像是知道老爹罚我们不许吃晚饭的事。他看看敏之,再看看我,抿嘴一笑,说:“听你爹说你要见我,为什么?”我看看老爹,他的神色已经和缓了下来,正带着笑意看着我。看到他的笑容里充满了鼓励的味道,我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再一想,此时不问,以后说不定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直截了当地问出了自己最深的疑问,“我只是想问问罗伯伯,为什么不提审李良去鸿雁楼见的那个姑娘呢?”罗进的表情一僵,转头去看老爹。
老爹瞠目结舌地和他对视了一眼,于是罗进又转回头来看我,目光里已经没有了戏谑的成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点半信半疑的认真,“谁让你问这个的?”我平静地说:“我今天去刑部衙门看你们审案子了。”罗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我也毫不避让地回视着他。良久,他叹了口气,身体向后一仰,靠回到了椅背上。他的手指在躺椅的扶手上敲来敲去,似乎有点举棋不定。他一定是被我这八岁的孩子说出的话弄蒙了。
“罗伯伯,我没有其他的意思,”看到他为难的样子,我连忙解释自己发问的动机,“我只是不明白,这应该是最重要的线索了,为什么刑部会按住不提?”罗进转过头来凝视着我,眼睛里忽然多了一点点精明的神气。他就这么眨也不眨地瞧着我,斟酌了片刻,然后十分认真地说:“如果我告诉你,你们能不能保证不透露给别人?”我和敏之对视一眼,都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老爹好像有刹那间的犹豫,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罗进已经开始讲述案情了,“这个案子,是李良的家人来报的案,说他目送李公子进了鸿雁楼,转天一早去接的时候,鸿雁楼却说没来过这个人,后来又说天未亮就走了。”说到这里,罗进的目光很专注地看着我,“老家人就到处找,两天后在城南一处荒宅里找到了李良的尸首,验尸后,的确是中了须绒草的毒而死。这个老家人就一口咬定他家公子是被鸿雁楼给害了,又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那个药铺的掌柜……”“既然有人说他天未亮就走了,那说明他还是在那里过夜了。夜里究竟是谁接的这位客人?”我打断了罗进的话,毫不意外地注意到老爹和罗进脸上都浮现出十分古怪的表情。
罗进咳嗽了两声,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老爹,说:“严氏说那天晚上她睡得早,实在是没有印象了,也没有哪位姑娘承认接了李良。”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不就是最大的疑点么?罗伯伯为什么不把这些姑娘隔离开来,一个一个单独审呢?”罗进苦笑着摇摇头,“鸿雁楼上面有大人物顶着呢,如果我胆敢封了鸿雁楼,抓了里面的姑娘,恐怕明天再审的时候,审官就变成别人了。”原来如此。我了然的点了点头。既然鸿雁楼跟官场有这么微妙的关系,那就难怪罗进会审得这么被动了。我小心翼翼地问他:“如果不惊动鸿雁楼上面的人,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你派个人悄悄混进鸿雁楼去搜集证据,那这样的证据在公堂上算不算数?”我这可是真心实意的发问,因为我一点也不了解焰天国的律法。
罗进望着我,眼神变幻莫测。然后他回过头去斜了一眼满脸苦笑的记老爹,戏谑地说:“子渝,我真是服了你,怎么调教出这么个鬼灵精的孩子?”说完哈哈一笑,又转过头来看着我,“算数。里面有个跑堂的就是我的人,但是他进去半个月了,至今也没有什么收获。”我看得出一开始的时候,罗进是把我当成个孩子在逗着玩的,但是慢慢的,他的眼神就有了一些变化。有点像是……用平等的姿态在听取我的意见了。他的态度让我也不知不觉松弛下来。
听到他的安排,我忍不住摇了摇头,“恐怕不行,你得派个能混到姑娘们身边去的人。”罗进伸手揉了揉我的发顶,叹了口气,“鸿雁楼里面规矩森严着呢,而且老鸨已经收监,里面的情况可想而知。我现在即使能买到一个合适的丫头,也混不进去了。”敏之一直静静地听我们说话,听到这里,忽然插话说:“小孩子比较不容易被怀疑,你们可以派我去啊。”老爹的嘴立刻张得有鸭蛋那么大。
正在喝茶的罗进猛地呛了一口茶水,咳嗽了两声,哈哈笑道:“敏之,你去那种地方实在还太小了一点。”敏之的一张小脸立刻憋得通红,他怒气冲冲地白了罗进一眼,又忙不迭地跟老爹解释,“我是说我混进去打杂,我小,他们不会提防我的。”老爹一脸头疼的表情,他望着敏之,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我估计他想都不用想就把敏之的建议给否决掉了。不过,敏之的说法倒给了我一个启示。
我望着罗进,很认真地说:“敏之去不如我去,我是女孩子,可以混进去伺候那些姑娘,说不定倒是可以套出什么消息来。而且,我的拳脚要比敏之好。罗伯伯就让那个跑堂的说我是去投靠他的一个远方亲戚好了。”罗进的眼睛猝然一亮。
这时,只见老爹将茶杯的盖子往桌上重重一拍,忍无可忍地发出一声怒吼,“都给我住嘴!那到底是什么好地方,你们兄妹俩抢着要去?!简直是……岂有此理!”老爹是真的生气了。我偷偷瞟了一眼敏之,他耷拉着脑袋,一脸不服气的表情。
其实,乔装打扮混到敌后做个卧底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干这一套我可是货真价实的行家里手。至于偶尔客串一下扮个卖快餐的,或者是跟男警员合作扮个情侣什么的,那就更是家常便饭了。
老爹按在茶杯上的手还在哆嗦。罗进的眼睛却一直亮闪闪地望着我。我知道罗进对我的提议是动心了。我悄悄冲他眨眨眼,他会意地笑了。
“子渝……”他说,“我……”老爹条件反射一样跳了起来,又是一声大吼,“你也住嘴!”
门外有人呵呵笑了起来,一个清朗的声音说:“好热闹。还真没见过子渝发这么大的脾气。”老爹和罗进都是一惊。
我好奇地回过头,只见一个身穿着白色长衫的男人正沿着碎石小径步履从容地朝书房走来。这个男人一出现,立刻就带出一种皎皎明月破云而出的明朗,让人只觉得眼前一亮。
老爹和罗进连忙跪下行礼,口称:“微臣见过六王爷。”我和敏之也跟着跪了下来。
六王爷将老爹他们都扶了起来,目光一转,视线落到了我的身上。我忽然觉得他的目光之中除了好奇,似乎还有一点点探究的意味。
“你的拳脚比你长兄还要好么?”他沉静地望着我,唇边挑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看他的年纪应该要比老爹还大着几岁,温润如玉的脸盘上生了一双明媚的丹凤眼,看人的时候仿佛总是带着三分笑意。他虽然没有我的老爹帅,但是眉宇之间不怒自威的王者风范却让人在面对他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就生出几分敬畏。
我实事求是地回答说:“是。”六王爷轻轻拍了两下手,书房外面立刻飘进来一个面无表情的年轻侍卫。
六王爷淡淡地吩咐他:“试试这孩子的身手。”老爹抢先一步说:“王爷,小女……”六王爷似笑非笑地拦住了他的话头,“本王自有分寸。”老爹的目光顿时充满了焦虑。我猜他现在一定是在后悔听从我的建议,请了罗进来家里吧。我冲他笑了笑,示意他放宽心——不就是试试身手嘛,又不是要砍头。反观罗大人,他可就镇定得多了,背负着双手,颇有几分怡然自得看好戏的架势。而小敏之则紧紧握着拳头,恶狠狠地上下打量那个侍卫。
“你这个娃娃准备好了没有?我可要动手了。”我面前的侍卫做了个类似太极拳的起式,好心好意地提醒我。
在我的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这一瞬间调整到了最佳的备战状态。
内心深处,西夏对于战斗的渴望开始不可遏止地漏*点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