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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北国有女,顾盼生姿
世人皆知,先帝在位,雨夜啼哭惊世,天降雷电,化地九团烈火,从此世间多了一个永烈侯。
想来在这北幽,除了那手可通天的万人敌,也确实没有一人能与眼前这个阴柔的少年相比。
绾青阁,素有未进阁先闻音之说。
一首略带凄苦的《深宫怨》,妙人冷汗打湿了本就清凉的紫纱。
“公子这……”
“看来老板娘是真不想给本公子这个面子了?也罢!”小侯爷失望的伸出修长手指抵住了醉琵琶的双唇,眼中满是怜悯。
一句‘也罢’,醉琵琶双腿一软,终于跪倒在少年面前。
“公子!真不是奴家……”
“聒噪!”,醉琵琶的半句奴家也生生的咽回了肚里。
心中如黄连入口,此时境地也如那羝羊触藩,醉琵琶终于相信了那个牵驴不骑牛鼻子的话。
“姑娘,不久你有一难,贫道可为你化之一二。”
“哟~你说说什么难?”
“这个……老秃驴说过,不可说!”
“……好你个黄口老儿!也不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敢跑到这三里路来招摇撞骗?信不信老娘打断你的第三条腿?”
“姑娘严重了,我一不图财,二么……”老道瞄了瞄醉琵琶的丰满正了正脸色“二不图……图利,只是想讨杯酒喝,结个善缘罢了。”
“来人!”
身穿黑色短褂,身体健壮如牛的小二们闻声赶来。
“铁蛋!风紧扯呼!”牛鼻子不顾名叫铁蛋的黑驴飞也似的跑出了绾青阁。
想到当时老道慌张又滑稽的神色,醉琵琶心中满是苦涩。
小侯爷当然不知也不屑于知醉琵琶心中所想,转头对赢阿蛮说到:“小灿,有人让哥不高兴了,你说哥该怎么办?”
赢阿蛮站如青松,被小侯爷叫住,挠头憨笑:“哥说咋办就咋办!”
“好!不知去了青獠,那龙点睛学得几分?”
青獠铁骑三绝独立,龙点睛、屠仙刺、铁血魂。
青獠铁甲背负三根锁龙短矛,五万将士短矛齐掷,声震天地,势如翔龙,因此得名龙点睛。
赢阿蛮虽然憨傻,但对自己哥哥的话向来理解的透彻。
扬臂,后撤成弓步,身负铁甲被隆起的肌肉撑得‘咔咔’直响。
“喝!”
短矛脱手而出,刺入空中,声如龙吟。
一瞬咫尺。
锁龙骨锋及窗棂,已有刺破之声。
一袖突来。
如袖里乾坤。
锁龙骨被黑袖一卷,稳稳的落入了一身黑袍、面容枯槁的老者手中。
老者双手捧锁龙骨对小侯爷长揖道:“少爷,收了神通吧。”
小侯爷笑若百花争春,不顾身后空空如野,懒散的向后靠去,一把雕凤梨花椅出现在小侯爷身后,椅后一席白衣如雪。
“顾极,不好好当你的狗,跑到这里,不想活了?”
名为顾极老者长揖及膝,并未做声。
看这老头装傻,小侯爷无奈的送了一个大白眼,回头对站在自己身旁好奇看着顾极的弟弟说道:“家规玩忽职守者该当何罪?”
赢阿蛮仰头思索,再三确定后才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
“杀?”
“这鸣锣鼓敲得?”小侯爷眼中满是询问。
赢阿蛮并未回答,身下梅花丁化作樱花碎,小侯爷的椅子也向旁边一歪。白衣衣襟飘动,小侯爷依然面带笑容,稳如泰山。
白衣一手气若悬河,当真了得。
再观赢阿蛮,生具龙象之力,力降十会,此时更是蓄力一跃,势如猛虎下山,顾极就算一手‘袖里算’可登堂入室,却也不敢托大,双手做擎天装。
“哼~”一声闷哼。
赢阿蛮一脚力劈华山,顾极脚下地板应声而碎,生生被赢阿蛮一脚踩下三楼。
“小少爷你……”
赢阿蛮当然不会给顾极喘息的时间,短兵相接,讲究的就是一个一往无前的气势,面对修为目无全牛的顾极,赢阿蛮毫不留手,铁拳直击砸在了锁龙骨之上。
“咔嚓!”顾极从二楼坠下一楼。
“小灿能胜?”小侯爷双腿交叠,饶有兴致的看着顾极坠楼的场景。
“一成”白衣惜字如金,言后便如老僧入定。
小侯爷挪了挪已是半边悬空的梨花椅,轻声说道:“别打死了。”
白衣飘然而去,如白驹过隙。
绾青阁金主们望着中厅龙争虎斗,虽知此事不可观,却还是忍不住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珠。
望铁拳如虎似狼,顾极黑袖一撩,原本必中的一拳打在空出,一声怒吼,已是被顾极这手袖卷如风惹恼,拳脚更加大开大合起来。
顾极如飘摇小船,任狂风浪卷。
赢阿蛮似猛虎下山,所向披靡。
清风了无痕,带动顾极本就所剩无几的枯发。
顾极大惊,挥袖阻挡,却被身前的铁拳打个透彻。
“咔!”胸前如爆豆,喉咙一甜,一朵鲜红的梅花映于嘴角。
顾极枯发无风自立,双目圆整,一字字道:“风!牛!马!”
白衣、猛虎、老翁。
顾极胸骨尽折,若无一身入世之力,恐已身死。
场面一时变得紧张起来,小侯爷只手托腮,百无聊赖的看着站定的三人。
气氛一时变得诡异起来。
“叮铃”天字一阁惊天灵响,大门开。
“赢烈,够了。”声音有些沙哑、无奈,但中气十足。
绾青阁内暗中拍手的看客无不暗道一声“正主来了!”缩回了伸得老长的脖子,眼中满是惊恐的躲进了各自纱帘之后。
天字一阁门前,男人失一目,身如巨熊,威及不怒金刚。
顾极、风牛马垂头躬身站在男人身下,饶是那性格憨傻但勇猛无匹的赢阿蛮也恭恭敬敬的站在中厅喊了一声“爹”。
三楼身影魁梧,小侯爷故作吃惊的站起身来,“父亲大人怎会再此,小儿还以为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折了孩儿的面子,不想是父亲大人,是孩儿鲁莽了,望父亲莫怪。”
小侯爷的父亲是谁?
这还要从昌武帝在位时说起,先帝雄心,志在天下,赢雄为其马踏四方,成就了大昌五国之雄,又因先帝老矣之时一句“吾之国怎可以武犯禁?”马指八荒,数登六大道统执牛耳之地,屠尽三处,逼于剩余自封三十年,捎带踏平了整个武林,诸子百家争雄之景,如日落西山,一去不回。
赢雄用二十万铁骑和自己的一只右眼换来了这权倾朝野的镇军王之名,世人称之万人敌。
镇军王虽一生战功彪炳,可看见自己顽劣成性的长子也只得道一声可怜天下父母心。
“灿儿,跟我回家。”说完走下三楼,在小侯爷赢烈的恭送下离开了绾青阁。
绾青阁门前,镇军王冷哼“掌嘴四十,一帮不长眼的东西!”
众人离去,除了仍然恭送镇军王离去的小侯爷,整个绾青阁内响起了响亮的“啪啪”声,连已然呆滞的醉琵琶也未能幸免。
言可断人生死,北幽之内无人可望其项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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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云靴踩在地板上发出“嗒……嗒……嗒”的声响。
小侯爷绕过漫坡,避开了天字一阁门前的大洞走了进去。
屋中青绸素锦,一派典雅朴素之风,女子站于轻纱之后对小侯爷俯身道了声万福。
“柔荑见过小侯爷”声如百灵轻啼。
随意坐在桌旁,小侯爷端起斟满未动的琉璃樽,琼浆入喉,口留余香。
“隔着纱帘,怎能看的清楚?不知柔荑姑娘可否赏脸陪少爷我小酌几杯?”
“小侯爷之命,柔荑怎敢不从。”
轻纱挑起。
北国有女,顾盼生姿。
饶是小侯爷自称阅女无数,却也未见过在这如此风月之所,还有此等不像勾栏的勾栏女子,如泥中荷花,浊世而独立。
“姑娘配的上这柔荑二字,真是顾盼生姿”小侯爷目不斜视,仔细打量着柔荑的每一寸。
“小侯爷谬赞了,柔荑一届勾栏女子,当不起小侯爷的这句顾盼生姿。”
琉璃樽停滞于唇边,小侯爷玩味的看着眼前这拥倾城之美的娇柔女子。
“若你当之不起,想来整个凤翔乃至北幽也无人能配得上顾盼生姿这四个字了。”
柔荑跪坐与赢烈身前,拿起本就为其准备的琉璃樽举至小侯爷樽下,“柔荑不敢。”
小侯爷先是一愣,然后大笑,与柔荑碰樽一饮而尽,“都说瞎眼儿被绾青阁的妖精蒙了眼,这话说的不怨,不怨!哈哈哈!”
对于赢烈口中的瞎眼儿,柔荑当然不敢妄自腹诽,这话有些人说得,有些人说不得。而敢如此正大光明脱口而出之人,想来整个大昌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小侯爷把玩着手中的琉璃樽“早就听说朴算长女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宫商之音无一不绝,可有怨恨?”
柔荑再次斟酒,一饮而尽,“公子言重了,能苟活于世已是小女之福,怎敢心生怨恨之意。”
小侯爷脸上笑意敛去,一脸正色的望着眼前美玉。
“这话听着舒心!该赏!风牛马,取凤来!”
白衣应声而现,手中持一柄短剑,剑长一尺半寸,刃如蝉翼,乃当世珍宝,少有敢捋其缨,是镇军王送于小侯爷五岁时的礼物。
取过凤来,小侯爷随意摆手:“风牛马,你先回家吧,少爷我一会儿就回。”
白衣轻轻点首,离去。
小侯爷将手中凤来放在柔荑身前,“少爷我从来说话算话。”
“此物珍贵之极,柔荑愧不敢受。”柔荑急忙跪退半步,叩首说到。
“从少爷我进屋,你一共说了三句不敢,少爷想知道,除了这三件事你还有什么不敢?”
柔荑垂头不语,后笑若莲花,将凤来收于袖中。
“都说起柔荑姑娘一手音律贯古通今,少爷我今日可有幸闻之一二?”两杯琼浆入腹,小侯爷的脸上已是挂起两朵坨红,显然已入微醺之境。
柔荑起身,俯身道万福、入于帘内。
世人皆知,永烈侯身娇体弱,手无缚鸡之力。
那日,绾青阁内,白衣未在,柔荑凤来在手,一曲《不第后赋菊》铿锵有力,小侯爷大醉而归,口中不住的念着“像她”。
小侯爷离去,柔荑手持北幽锋豪,用秀丽的小篆在南素生宣上写到“包藏隐忍非一日,兽子未可仁心怀,心思之恐,吾愿恐今世难报。”
生宣化作团团烈火,柔荑梨花带雨,面露悲色。
次日,绾青阁除名三里路,醉琵琶发配北荒,头牌柔荑如人间蒸发。
世人皆知此事因天字一阁而起,却不知因何事而终,只有小侯爷赢烈之名更胜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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