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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李世民倒下的那一刻,木雨婷的父亲也已经从那所隐秘的小屋中走了出来,他的头上多了一顶毡帽,让人无法看清他的容貌,但从他那迟缓的步伐看去,很显然这一次他输光了所有的家当。
“把匕首还给我,我要走了。”木父对门外的大汉说道。
大汉将匕首抛起而又落下,戏虐道:“怎么?木兄,又输了个精光?听说你老婆得病快不行了,你这个输法,老婆死了也没法续弦啊!哈哈哈哈。”
木雨婷的在暗处听着,心在滴血,相对于这些人对父亲的戏虐,他更加痛恨自己的父亲,她不相信自己的父亲会是这样一个人,她现在只想让这个梦赶紧结束,因为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但是这一切却又偏偏这么真切。木雨婷的父亲一把夺过了匕首,哼了一声,将毡帽的帽檐狠狠往下压了一压,快步离去了,只留下两个大汉继续的嘲笑声。
木雨婷跟着父亲而行,她要看看父亲究竟要到哪里去。
木父依旧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跟随者他,而是急匆匆地穿过树林,这条路对于他身后的木雨婷来说却是记忆逐渐清晰起来。
这正是她小时候跟着自己父亲去请郎中的那条路啊。
木父来到了郎中的家中,木雨婷始终无法看清父亲的容貌,那毡帽下的父亲,似乎从来没有如此陌生过。
之后发生的一切似乎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回忆画面之中,郎中当然拒绝了没有钱的父亲。
木雨婷这才知道,原来父亲并不是仅仅没有凑足钱,而是他根本就已经身无分文了。 本来就已经一贫如洗的家,在父亲的一次次赌博中,已经如同行将就木的病人。
父亲那顶毡帽再次出现时,他已经离开了郎中的房门,木雨婷继续跟随着,直到一座偌大的庭院显现在自己的眼前。
不错,这就是那个富豪员外的府邸,父亲原来早就想好了会沦落到这等地步,他带的匕首也根本不是为了什么防身,而是为了这次抢劫。
木雨婷眼睁睁看着父亲隐身进入了员外府,又看着他从员外府中出来,不同的是他进去时两手空空,出来时身后已经背负着一个包袱。
毡帽下的父亲行走的很快,他的脚步似乎变得轻盈起来,当再一次来到郎中家中时,木雨婷在窗外亲眼看到他拿出了偷来的银两。
“木老兄,你这凑银子的速度比母鸡下蛋还要快呀?你是从哪里弄来的?”郎中看着白花花的银子笑问道。
“冯大夫,你莫要管这么多,我姓木的有的是朋友,跟他们随口一说,谁还不得借我个十两八两的?这些钱你先拿着,等治好了我那婆娘的病,我必然还有重谢!”
正所谓财大气粗,有了钱的人往往说话才能变得硬气起来,此时毡帽下木雨婷的父亲也是如此。
郎中笑着将银子收到了怀中,说道:“好说好说,木老兄现在此等候片刻,我回房间收拾一下药箱就跟你去。”
说罢,这冯郎中转身挑帘进入了内房,只剩下了木父一人坐在了外厅。
木雨婷突然想了起来,郎中这一去就会发现那银子下面刻着员外的名字,父亲的性命也会就此不保了,她想要救父亲,却突然一股憎恨之情涌上了心头。
“她不顾母亲的死活,竟然拿着救命的钱去赌博,这样的父亲真的值得我去救吗?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杀死母亲的凶手,父亲不也有一份吗?”
木雨婷快要挪动的脚步突然间仿佛凝固了,她的心在剧烈的颤动着,梦中无数次想要救父亲的自己,事到临头竟然退缩了。
“这下好了,有了这么多银子,等着可以去捞回本儿来了!”
木雨婷听见了父亲在厅中的自言自语,不由怒道:“直到这个时候,难道他的心中想着的还是赌博吗?”
突然之间,房门被推开了,七八个彪形大汉猛然间闯进了本来就不大的客厅,不由分说就将木父摁倒在地。
木父刚刚才拿出的匕首也滚落在地上,他身体的关节仿佛都要被扭断了一般,疼得他不由大叫道:“你们是什么人啊?怎么随便抓人?莫不是认错人了吧?”
“认错人?难道这银子我们也会认错吗?”一个大汉冷笑着,将放在桌子上的包袱一抖,银子一个个掉落在地上,银子后面的刻字清晰可见。
“饶命!饶命!”木父的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衣衫,开始语无伦次的求情。
但是一切都无济于事,如狂风骤雨般的拳脚落在了他的身上。
木雨婷不忍再去看,他将身子紧紧靠在窗台边的墙壁上,闭上眼睛努力不让泪水流出来,但是她却无法让自己不听见父亲那一声声的惨叫。
不论如何,那毕竟是她的父亲啊!木雨婷突然间将眼睛睁开,她决不能让父亲就这样死在自己的面前。
这次的她再无任何犹豫,猛然转身,一脚踹开了房门冲了进去,但是眼前的景象却让她惊呆了。
这哪里是一件房屋啊,她的前面竟然是一条流淌着的河水,她的身后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其中一棵小树上,还挂着父亲刚才一直戴着的那顶毡帽。
没错,正是这条河流.....正是这条河流带走父亲最后的生命,她现在正站在这条河流边上,可是她的心却仿佛要撕裂一般。
木雨婷颓然跪倒在河边,泪水与河水融在了一起,此时她的痛苦并不是因为没有能够挽救父亲的生命,而是她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内心深处这么多年来一直隐藏着一个不可告人的怀疑。
她竟然一直怀疑自己的父亲并不是真的没有钱去救治自己的母亲......
此时的李白衣并不知道在木雨婷与李世民身上发生了什么,此刻的他正在房檐上看着自己父亲的背影,只是那背影竟然让他感觉到了一丝害怕与失望。
“怎么?你连自己父亲的话都不听了吗?”李天傲发现了李世民的犹豫,不由问道。
“父亲,你让我不再去降魔,还要让我废了法术?白衣真的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李白衣痛苦问道。
“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清楚?还是我的遭遇依旧不能让你警醒?你的父亲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我一生降魔,换来的是什么?降妖坞这样对我,难道作为儿子你就不为自己的父亲感到痛心和不平吗?”李天傲的声音变得越来越严厉。
“可是......可是纵然如此,为何一定要废除了法术呢?”李白衣不解道。
“一个武士的腰间只要悬挂着宝剑,那么他一定就会忍不住使用它,这也如同一个乐师手中时常握住琴弦,一个画师的总带着笔墨一般。降妖法师想要真的就此退隐,唯独将这法力消散方可能无牵无挂,从此断绝了这份杂念。”李天傲说道。
李白衣默然良久,终于又抬起头来说道:“父亲有命,白衣岂敢不从,只是白衣最后还有一个请求。”
“什么问题?”李天傲的声音渐渐缓和下来。
“我想.....我想抱一下父亲。”李白衣说道。
李天傲嘿然一笑道:“这算是什么请求?难道你还是小孩子不成?”
李白衣却正色道:“白衣不是小孩子,但是白衣却是十多年来与父亲天隔两端,未曾见过,难道这些年来父亲就不欠白衣一个拥抱吗?”
李天傲沉默了,他没有说话,就是表示了默许。
李白衣缓缓挪步向父亲走去,阳光突然猛烈的照射在李天傲的面庞上,刺眼的光芒让李白衣一时间竟然无法看清父亲的容貌。
“白衣,我知道你这些年受了很多委屈,为父背负骂名也就算了,岂能让你再受折磨?我所做的决定也都是为了你好啊。”李天傲拍着李白衣的肩膀说道。
多少个日夜,李白衣都梦想自己能再次见到父亲,与父亲相拥在一起,此时的他仿佛真的已经梦想成真了。
良久,李白衣缓缓离开了李天傲,一步步退回了原处。
“白衣,不用害怕,只要你将手给我,我就会替你将所有元气引出,你不会感觉到一丝痛苦,然后你就可以做一个普通的人了,你能感受普通人的快乐,不会再为降妖的事情苦恼,降妖坞的人也不会再去为难你了,以后这天下变成什么样,都再也与你无关了。”李天傲缓缓说道。
李白衣凄然一笑道:“谢谢父亲。”
李天傲的手已经伸出,他的眼神中满怀期待,等待着李白衣上前。
但是李白衣并没有上前,而是站在原地说道:“但是我不能......”
“你说什么?”李天傲的面孔仿佛瞬间僵硬了,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我不能听从你的安排,将元气消散。”李白衣一字一句说道,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却透露出一股坚定。
“白衣,莫不是你要违背你父亲的话吗?”李天傲冷冷问道。
“父亲,我正是要遵从你的话才会这样做啊。”李白衣回答道。
李天傲诧异地注视这李白衣,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与不解。
“父亲,难道你忘记了,小时候就是在这屋檐之上,你不止一次地对我说,妖魔不除,天下不宁,但是魔中也不乏人性,不可赶尽杀绝,这世间的恶不是用恶来抵制,而是应该用爱。你还说过,降妖法师的职责是天职,上苍选择了我们这些人,是让我们有所作为的。言犹在耳,白衣时刻铭记,绝不敢忘记。”李白衣缓缓说道。
“你......”李天傲的表情中失望透露出一股冷酷。
李白衣却是一笑道:“虽然我是那么的想你,但是很可惜,你却并不是我的父亲,你只是我脑海中的一个影子。我真正的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他绝不会对我说出刚才的那番话来,更不会让我个懦弱的人一样苟且一生。所以......所以不管你是谁,请你消失吧!”
话音未落,李白衣突然将真气灌注于双掌,紧接着,但见一道白光闪过,攻向了李天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