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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来说,男人用这种酷炫狂霸拽的姿势扛着女人,目的地绝大多数是床榻,然后春宵苦短,该干啥干啥。
但上官绛一直觉得墨丞这家伙比较特别,比如他扛着她在众神仙惊愕的目光中走过,在一阵高过一阵的议论声中将她丢进了凌玄殿厨房……的灶台上。
有那么一瞬,她甚至觉得自己才是今晚的食材——虽然这么说有点怪怪的。
“想吃什么?”墨丞脱去外氅,撸起袖子,一手铁锅一手勺站在她面前,乍一看上去还真有那么几分大厨架势,见上官绛有些好奇,他解释道,“这间灶房平日只有我一人用,上乘食材皆有冰冻保存,尽管开口便是。”
“肉……之类的就成。”上官绛脸上泛红,好像在说多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若是几个月前有人告诉她与自己隔空对峙万年凌玄帝君是这副鬼德行,她嗤之以鼻,可是眼下这么看看,倒也觉得有几分可爱。她忽然开口,“为什么身为凌玄帝君的你要学烧菜?由着那些仙娥来做便是,犯不着亲自动手吧?”
墨丞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化冻、切肉、裹粉、勾芡、热锅、颠勺、调味……动作倒是顺溜,但是用涅槃火烧柴做饭火候还控制得这么好,上古凤族的神灵祖宗们大概要哭了吧?她看看锅又看看他,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未等一两句讥讽话语出口,切薄的肉片已经下油,发出滋滋的声响。
还……挺香。
“这打仗和做菜也有那么几分相像:什么火候,颠炒多久,怎样配料……每个步骤都得小心翼翼,盐和糖多一分或少一分,出来的可能完全不是想要的东西;还要考虑吃菜人的口味,必须顺着你的心思来,这才算成。”
墨丞边说边做,声音里仿佛都裹着一股香味,“至于治世之道,便要问问你自己,这盘菜炒出来,究竟是用来果腹还是解馋?”
她蹙眉看着他,细细想着其中深意。
“是想真真正正令你的臣子过上安定长宁的日子,又或者仅仅是徒有其表的自由和昌盛?”墨丞顿了一下,笑道,“降服并非是怯弱,征伐也并非是强大。”
是在暗喻苏芳城的事情。
上官绛阖眼道一句:我明白,但是你先把肉烧好。
“哦。”英明神武的凌玄帝君顺从点头。
她平日连绿色的菜都分不太清楚,如今见得墨丞样样精通,莫名又有不甘心——这世上大抵都是一物降一物,有了她苏芳王,偏偏要有个凌玄帝君来欺压她,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朱者近墨,终究变成了奇怪的色泽。
少顷,他盛了小盘炒肉递到她面前,殷切道,“尝尝咸么?”
她寻了双竹筷夹入口,“刚刚好。”
如释重负一般耸了肩膀,墨丞叹一句,“你在就是好,往后做菜有人帮着我尝味道了。”
似乎想到什么,上官绛咀嚼的动作慢慢停下来,“什么意思?你难道……”
“体质原因,我没有味觉,吃不出任何味道。”
“这……”她惊愕,“我并不知道这些。”
他却坦然承认,淡定的好像不在说自己的事情,“夜锦也深知这一点,所以才命令月弄影用毒药来配合翟如行动……还有,你在酒水里掺药,我也是没有办法察觉的,在玉池桃园的宴席上才稀里糊涂喝了下去。上古神明并非没有弱点:吃食这方面与我来说算是个禁忌,可又生来好酒,若没有下酒菜真真是一大遗憾——不放心身边的人去做,便想着自己来了。”
确实,上古凤族因操控涅槃火的缘故体质特殊,这一点她曾听好几人提过。
“不过,你厨艺还算不错。”她故意扯开话题。
“那是自然,我有哪样不好使?”
“……脑子。”
“哈,我应该称赞下苏芳王现在会说笑话了吗?”墨丞挑眉嗔怪着看她一眼,开始滔滔不绝的自我表彰,“你看我吧,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上得了朝堂又下得了厨房,想听曲儿我弹琴,想解闷我说笑话……像我这样的男人你提着长明灯都找不到,不知多少神女仙娥虎视眈眈觊觎我的身和我的心,谁知我偏偏中了你的邪,想想看简直就是……”
“这么看来的话,你也勉强可以当个好丈夫。”上官绛摸着下巴冒出一句约莫不是违心的话,“我嫁了你倒也没多少事要做,想来比在苏芳城还轻松些许。”
男子立刻露出如遭雷劈的表情,整个人指着她僵在那里,“你还真敢承认?不要拦我,让我哭会儿去。嘤。”
语罢灭了涅槃火趴在灶台边埋下脸去,隐隐似乎真的能听见呜咽声。
上官绛蹙眉,拍拍他肩膀表示安慰,“那个,你烧几个菜再哭……成么?”
凌玄帝君抹抹脸,支起身子四下望了望,“给你尝个好东西罢,算是接风洗尘,庆贺我的绯君就此归来。”
她还在回味“我的绯君”四字,墨丞已经重新开始忙碌。
男子捞好新鲜河虾,轻车熟路去了虾枪和须脚一股脑儿倒进琉璃盅里,淋了曲酒,最后拌上调好腐乳汁和香油,推到她面前,“炝虾。”
她看得发呆,盅里的活虾似乎还有动静,“就这么吃?”
“怎么,不敢?”墨丞笑眯眯,端着琉璃盅在她面前晃。
被挑衅自然是憋着股气,上官绛黑着脸心下权衡:自己酒量不好,戎苑私下从不许她饮酒,生怕苏芳王酒后失态闹出笑话,可是饭菜中添加的酒水一向无碍,一盅醉虾应该没有问题。于是她夹了只放入口中,活虾的滋味有些特别,脆壳嫩肉,滑滑溜溜,酱汁也恰到好处,只是那酒味……似乎有些重。
可味道当真不错。
他又说了些话,上官绛没心思多听,捧着琉璃盅一口一只虾吃的愉快,满盅下肚嗝一打,竟是满口酒气,双颊烫得惊人,晕晕乎乎看什么都带着重影。
索性脑袋还算清醒,她轻声唤了身边人,“墨丞,我有点儿晕……”
墨丞望她一眼,惊了一身冷汗,慌忙丢了炊具擦干手就将那歪歪倒倒的女人从灶台上抱了下来,嗔怪道,“苏芳王不是号称‘酒千觞’么?才这么点酒味就这副德行了……哎,慢点慢点,别扯我头发……嘶,疼!”
“我酒量……真的不好……”
酒劲上来,上官绛连站都站不稳,绛红色衣袖拂过灶台,琉璃盅掉在地上摔得粉粹,溅开一地酱汁。她随意看了一眼,足尖险些踩踏上去,随即找了个舒服姿势整个人趴在墨丞怀里,扯着他高高束起的发辫玩耍,随着他的步子艰难地挪动身子。
“还好意思犟嘴!”
得,怎么扛过来,怎么扛回去——凌玄帝君觉得自己当真是一个称职的搬运工。
他偷懒施了个法诀飘着走,哪知刚踏进凌玄殿就接收到了异样目光的洗礼:那些守备天兵和仙娥看见凌玄帝君扛着个烂醉如泥的苏芳王往寝殿去,纷纷心照不宣地避让开来,任墨丞有几张嘴也说不清楚。
好在苏芳王的爱驹翻羽被流萤早早牵走,若是这时候撞见,指不定会冲过来直接照脸踢……
“真重啊你,骨架明明这么小,肉长哪里了?胸么?”墨丞一路飘一路念叨,特别是发现那女人在自己肩上扭个不停,一身纱裙松松垮垮,他更加觉得胸口郁结,“酒品可真差劲啊苏芳王!喂,上官绛,上官绛你还听得明白我说话吗上官绛?”
“兔子……慢点走……”
“兔子?”听得耳边细若蚊哼的一声呢喃,他心凉了半截,摇头叹气:看样子是听不明白了。
“黑兔子?”醉醺醺的女人用指甲拨弄着他的脊背,说着莫名其妙的醉话,似乎在表达对他一身墨色大氅的不满,“兔子明明是白的……”
墨丞快步走进房间合上门,将她放下来扶着双肩,额上已然有了涔涔冷汗,“喂,你、你……该不是吃点酒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吧,恩?”
“我是……我是……”
她眯着眼睛憋着笑,双手举在胸前握成爪,似乎已经醉的不省人事,连声音都变得尖细,“我是老虎……喵呜……”
墨丞扶着额头,内心波涛涌动:他只是想做点特别的菜肴叫她尝尝鲜,谁想到居然触碰禁忌“召唤”出了这么不得了的东西,不过一旦接受了这样子的苏芳王……想想还有点儿小激动呢。
会喵呜喵呜叫的老虎,想来也不会朝他伸爪子,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