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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林天鸿去洗澡,看到澡盆,他想起了韩氏兄弟大力、二力家的梧桐木盆。这个澡盆有韩家木盆两个那么大,高度比那两个摞起来还要高,这是正儿八经的澡盆,橡木打造,气味清香。痛痛快快洗了一个温水澡,梳头的时候还抹了些带着玫瑰花香的蓖麻油,然后换了一身青蓝色的新衣服,换了新鞋、新袜,还按赵四、孙五的要求标准戴上了一顶倾斜的青色八角帽。洗完澡他感觉肚子更饿了,提议先去吃点饭垫垫肚子,赵四、孙五用鄙夷的腔调说:“什么还没干呢,好意思吃吗?你生来咋到别以为大少爷对你说了几句好话就得意,终归也只是干杂活的下人,得懂规矩,是骡子是马得先遛遛。快走吧,大少爷在武场等着呢。”
“什么狗屁规矩?遛骡子遛马也得喂饱了遛啊!”林天鸿心里不满,面上还是客客气气地请教:“我生来咋到,不懂咱们府上的规矩,两位大哥多多指教。”
赵四、孙五的指教简洁明了,那就是服从安排听指挥,立刻到练武场见大少爷。
练武场一侧有两个很气派的兵器架,上面摆着刀、枪、棍、棒、斧、钺、钩、叉,还有长短不一的十几把剑,另一边地上摆着石鼓、石砣、石锁、木牌、草靶,还有一尊黄铜大鼎。大少爷崔成坐在柳树下,翘着二郎腿,一手摇着扇子,一手端着茶碗,已恭候多时。他后面一溜站着八个小厮,他们抓耳挠腮很不规矩,抬头看鸟,低头抹汗,不时地挤眉弄眼挖鼻孔。
看到林天鸿到场,崔成收起二郎腿,双手同时挥向身后,两个小厮急忙接过他手中的茶碗和折扇。崔成站起身,迈着大步迎着林天鸿走来,一边走一边说:“你打我的那一掌叫什么名堂?很够劲儿。再打一掌试试。”他的话说完的时候已经走到了林天鸿的对面,并且挥拳进攻了。林天鸿现在已经成了大少爷的下人,虽然发现他仓促进攻有很大的破绽,自己可以轻而易举地给他膝盖上来一脚,但却不敢。低头躲避的同时,他旋身一转,闪到了一旁,摆着手说:“不用试了。大少爷武功高强出拳刚猛,我不是对手,更不敢冒犯大少爷。”崔成相貌粗犷,心可不糊涂,从林天鸿刚才躲闪的身法和速度上已经看出他的功夫绝对不赖,回过身来说:“我就是喜欢你的冒犯,你要是跟他们一样窝窝囊囊只会拍马屁我还不稀罕呢。我可没拿你跟他们一样看待,我当你是朋友,咱们是切磋武功,没什么冒犯不冒犯的。”
林天鸿没弄明白崔大少爷在使什么性子?怎么非得要自己跟他动手?但从他的话里倒也感觉出一种坦荡磊落的豪气,心中不禁改变了些以往对富户公子、豪门少爷的看法。现在骑虎难下,只能跟他切磋切磋了。可是怎么切磋呢?是任他来切我还是我也切切他呢?他考虑着该如何把握分寸。
这时,有个匆匆跑来传话的人救了林天鸿的急,扫了崔成的兴:“大少爷,冯爷传话说大老爷让你到浩然堂会客。”
崔成很不乐意地答应了一声,对林天鸿说:“你先等会儿,我应付一下就回来。”林天鸿巴不得崔成去应付客人,希望他能多应付一会儿,最好能完全把他给忽略了,那样就可以找个机会通知魏荆天了。不料崔成走了没多远又回过头了叫他:“不如你跟我一起去吧。”林天鸿惊道:“我······我是下人,跟你见客人不妥吧,还是别去了。”崔成不以为然地说道:“有什么不妥,我让你去,你去就是了。”他见林天鸿还要退缩拒绝,便走过来把手搭上了林天鸿的肩膀,一边走一边说了一番令所有随从下人感到羡慕又嫉妒的话:“谁说你是下人了?我不是说我们是朋友嘛!这样吧,我们一见如故,以后就兄弟相称吧。”林天鸿对他的话也感到震惊,更为感动,说:“兄弟相称不好吧,你是大少爷,我是落难的穷人。”崔成用力捏了捏林天鸿的肩头,说:“我说兄弟相称就兄弟相称,哪来这么多的废话!就这么定了。看起来你肯定没我年龄大,以后叫我大哥就行了。只要大哥不穷,你以后也就不是穷人了。”林天鸿激感交流,很想据实交出老底,但转念又想,自己的老底不光彩,还是算了吧,毕竟彼此身份悬殊太大,他或许只是一时兴起,随口说说,要是翻了脸可就麻烦了。他还是很激动地说:“穷富倒也无所谓,有你这句话,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把你当大哥。”崔成点头说:“这样就对了,说的太好了,我也会永远把你当兄弟的。”林天鸿觉得此时至少不能再对他隐瞒自己的真名实姓了,坦诚地说:“大哥,其实我······”这时,急匆匆赶来的崔府护卫领班冯跃打断了林天鸿的话:“我说公子啊,你怎么还磨磨唧唧的,客人都到齐了。”崔成却说:“来,冯叔叔,我先给你引见一下我义弟洪天临。”
“什么?你义弟?”冯跃显然感到吃惊,显然也对崔成不合常理的举动司空见惯,没有顺着崔成往下说,不耐烦地说:“以后再引见不迟,你快点去浩然堂会客。”崔成认为冯跃这是对自己的义弟轻视,有些不高兴,怏怏地说:“冯叔叔你先走,我随后就到。”然后问林天鸿:“你刚才要说什么?”林天鸿也感觉到了冯跃对自己的鄙视,还感觉到冯跃把崔成和自己称兄道弟的事当成儿戏,心情冷静了下来,就把要说的话改成了“我想说,其实我今年十五岁,属牛的。不知大哥具体长我几岁?”“你十五岁了?”崔成狐疑地睁大了眼睛,上下打量林天鸿,有些窘迫地说:“我属虎,今年才十四。”林天鸿也狐疑地上下打量高大魁梧成年大汉般的崔成,不禁笑了,说:“原来你才十四岁!哈哈,我比你大一岁,那你得管我叫大哥了!”崔成转着眼珠子眨眼睛,说:“我是大年初一出生的,你肯定大不了我一岁。”林天鸿感到崔成较真的样子很滑稽,也流露出率真的质朴,笑着说:“我的确大不了你一岁,只比你大三个月,不过,就算我只比你大三天你也得叫我哥啊!”崔成又转眼珠子眨眼睛,说道:“你是不是骗我?我不信你是属牛。”听到了“骗”字,林天鸿心中一紧张,打着哈哈含糊其词地说:“骗你?哼!这种事用得着骗你吗?我没骗你,骗你我属狗。”崔成一愣,说:“你属狗不是比我更大?我相信你了,你还是属牛吧。”两人都笑了。
林天鸿考虑了一下,又说:“你是大少爷,身份尊贵,叫我大哥一定难为情,我叫你兄弟也叫不出口,还是你直接叫我的名字,我称呼你少爷吧。”“嗨?这叫什么话?”崔成一脸严肃庄重,说:“兄就是兄,弟就是弟,有什么难为情的?有什么叫不出口的?一日为兄弟,终生如手足,到什么时候也不能变。”
崔成的话令林天鸿感触良多,再次遍观崔成身形体貌,翘起大拇指称赞:“少爷兄弟你少年老成,身貌不凡,可真是威风凛凛。”崔成笑了笑,揶揄地说:“得了吧,你是取笑我生的笨重,长得肤黑吧。”
说笑间,已经到了浩然堂前,外面男女下人分站两列,雁翅般排开,全都规规矩矩不苟言笑,林天鸿也严肃了下来。崔成没发话,他就跟着往里走,心里犹豫着是跟进去还是留在外面呢。迈上第一个台阶的时候,他把大厅内的情形看了个大概,心中一惊,立刻决定留在外面,因为大厅内竟然坐着泰山派张若虚。林天鸿很想跟张若虚打听一下父亲的情况,但他怕当着崔成的面被张若虚道出他的真实姓名后尴尬,也怕张若虚追问魏荆天的下落,于是决定先不见他,以后找个适当的机会再来澄清这一切。看到张若虚的身后站着四个气宇轩昂的年轻道士,他估计他们应该是张若虚的的徒弟。里面其他人中,除了主人崔相龙和崔相鳌,还有十几个人,从着装和神情气度上来看,他们也应该都是身怀武功的江湖人物。崔成好像没注意到林天鸿已经止步于门外,并躲到一侧,他好像跟张若虚很熟,进了门就抱拳躬身行礼,说话一点也不拘束:“拜见道长,道长你好,您可真是越来越精神了。”张若虚笑:“你又长高了,也很精神。”崔成的嘴像是抹了蜜似的,很会说讨好的话:“我也只是见了道长才有了精神,平常可精神不起来。”张若虚哈哈大笑,指着崔成说:“你不但精神头儿好,嘴皮子也比以前好了。”不知道崔成做出了什么样的古怪表情,引起了里面很多人的笑声。
崔相龙对其他人分别作了介绍,崔成一一称呼行礼。众人恭维寒暄了一番,崔相龙对张若虚说:“刚才道长说起的汶上法场之事,崔某也有耳闻,但知之不详,更不知道后来如何,还请道长说来听听。”
门外的林天鸿听到这话心中一惊,他比里面所有人更为迫切知道后来如何?最想知道的是自己的父亲到底怎么样了。于是,他也不准备开溜了,耐下心来侧耳倾听里面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