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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中国沿海、霖川市,盛夏时节。
火辣的阳光、聒噪的蝉鸣,伴着远处不时传来的汽笛声,交织成一曲夏日交响曲。
茂密榕树包裹下一片已经看不出年岁的居民楼,与周围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显得格格不入。
其中一栋三楼的小窗户里,一个身穿白色T恤的女孩儿正以极其无形象的姿势仰卧在沙发里。
手捧着一本漫画书,硕大的头戴式耳机遮住了小巧的耳朵,一双漂亮纤细的双腿垂在空气中,伴随着不时传来的大笑声,随意晃荡。
再一看那被书挡住视线下的小脸,白白净净,带着点婴儿肥,加上一对小小的梨窝好不可爱。
不知看到书中什么搞笑的地方,那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弯弯的,盛满笑意。
几抹阳光透过窗隙打在那娇俏的人儿脸上,明媚而阳光。
“铃铃铃~”急促的电话声响起,打破了空气中弥漫的安静。
女孩儿放下手中的漫画书,翻起身拿起搁在桌上的电话。
“喂,你好!”声音清脆悦耳。
“净初呀,我和你姑父俩决定去云南旅游,现在已经在飞机上啦,你一个人在家没关系吧?”
“没关系,没关系。嘿嘿,小姑,你和姑父俩就好好享受你们的二人时光吧~我都这么大了,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啦。”
“那好,这样我就放心了,我们大约去一个周,这一个周里你就好好呆在家里啊,晚上睡觉时记得把门窗关好,按时吃饭,想要什么礼物?回来带给你。”
小姑温柔的声音里有着无法掩盖的兴奋,听起来就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净初如是想。
“不用啦,小姑。你们难得出去旅游一次,就安心玩吧,就不用操心我啦。”
女人还想在叮嘱些话,机组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提醒乘客飞机即将起飞,请关掉通讯设备。
“那净初……就这样啦,飞机快要起飞了。”
“嗯嗯,小姑再见。”
“再见……”
方净初,19岁,安府人。父亲方浩是霖川市重点中学的物理老师,母亲苏秋悦则是一家舞蹈学院的特邀教授。男的温文尔雅,女的优雅大方。
关于他俩的结合,用净初的话来说,就是二人在一次朋友聚餐时对上了眼,之后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电拍拖。恋爱,结婚一气呵成。结婚后不到一年就生下了她。
由于父母都属于书香门第,对于两人的爱情结晶更是疼爱不已,所以取名“净初”寓意“生来纯净,不忘初心。”
十岁前的净初无疑是幸福的,父母的呵护与疼爱,和睦安乐的家庭,让她健康快乐的成长,性子也生的乖张可爱。
后来净初一直在想,若是人生一直就是以9年前的轨迹继续前行,父母仍还健在,她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她的故事是不是会有所不同……
然而,上天似乎爱极了开玩笑,且开了一个悲伤的玩笑。
十岁那年,正是小净初生日那天,抑不住喜悦的净初穿着一身合身的浅蓝校服,背着一只她最爱的小兔子书包,一下课就急忙忙与同学道完别冲回家。
推开门,净初连叫了几声“爸……妈……”连叫了几声才发现爸爸妈妈并不在家。
爸爸他们肯定是去给我买生日蛋糕了和礼物去了。
放下书包,净初只觉得刚一路跑回来累的神经都软了,便爬到沙发上小憩一会儿。
这一闭眼,再次睁开,已是满室昏暗,然而爸爸妈妈却还未回来。
她跑到窗边向楼下张望,马路上街灯已经开始一盏一盏地亮起,路上的人也多了起来,预示着夜生活的即将开始。可是爸爸妈妈,怎么还没回来呢?小净初的脸上开始露出焦灼的神色。
“难道他们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吗?不会的,爸爸妈妈一向都记得,不可能忘记!还是…他们都在加班呢?”。
正当她站在窗口前胡思乱想时,急促的门铃骤然响起,“一定是爸爸妈妈回来了!”净初兴奋地跑去开门。
然而站在门外的人却不是爸爸妈妈、而且一脸焦急的邻居张大妈。张大妈一看到净初,便一把拉过她向外跑,一边气喘喘地说“小初呀,快、快和大妈去、去医院,你爸妈出事儿了!”
“什么!”小净初的脸瞬间惨白,一把抓住张大妈的手问道“大妈,我爸妈怎么了!”
“今天下午你爸他们开的车和另一辆撞上了,现在被送到中心医院去了,快到医院去吧。”
净初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爸爸妈妈满脸鲜血地躺在血泊里的样子。徒然,不顾一切地朝着医院的方向奔去。
凄惨的黄昏,阴暗笼罩的天际,最后一缕光芒褪却,黑暗来临……
净初拼命地往医院跑去,脚上掉了一只拖鞋也浑然不知。
等她披头散发冲到急救室时,红色的急救灯正好熄灭。手术室的大门打开,两床覆着白布的病床分别被推出来。
净初死死地盯着两床被白布覆盖的病床,腿脚却像是灌铅了一样,移动不了分毫。
“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医生沉重地声音传来,饶是见惯了生死离别的场面,在看到一个才10来岁的小姑娘一下子双亲都没了,也忍不住红了眼。
这时,净初彷佛才有了意识般,一步一步迈到病床前,颤抖的掀起白布。
当白布下,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视线里,眼泪簌地落在洁白的布单上,晕开一朵朵悲伤。
飞快地转身掀起另一张白布,同样熟悉的脸孔,就在昨天,还坐在一起搂着她,满脸慈爱地问她“咱们的初初想要什么礼物呢?”满室温暖。
而此刻却双双躺在这里,再也不会睁眼,再也不会伸出温暖的怀抱拥抱她,再也不会用那双温柔的眼睛注视着她……
“啊…”净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紧握着父母渐渐冰凉的手,悲伤、绝望在那一刻倾泻而出。
那一刻的净初,从未想过,自己会失去父母,以这样措手不及的方式、永永远远、彻彻底底的失去,失去疼惜她的父母——她此生的温暖。
她不愿相信这个事实,这个父母离她而去的事实,她拽开蒙住父母的白布,企图以她的声音,唤醒爸爸妈妈…
“爸……妈……你们不要和初初开玩笑了,这不好笑,初初……初初不要过生日了,呜……你们起来呀!起来呀!我以后一定听你们的话,一定!你们起……来呀……呜……”
悲戚的哭声在空荡的过道回荡,来往的医患都忍不住落泪。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脚步传来,来人是一对30来岁的中年夫妇。
只见那女人也是一脸悲痛,在男人的搀扶下急速地跑到跪在地上的净初旁,当看到白布下双眼紧瞌的二人,女人也是难以置信地哭喊到
“哥,嫂子,怎么……怎么会这样呀!上周去看我时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一转眼,人……人就没了呢……”
说到这里已是抑不住的呜咽,抱着地上的净初,两人恸哭不已。
男人看到这沉痛的场面,也是眼眶蓄泪,上前紧紧地搂住悲伤的妻子和侄女……
三天后。霖川市殡仪馆中,方浩夫妻的葬礼刚刚结束。
亲戚朋友为夫妻俩的英年早逝感到悲痛的同时,也深深地为小净初的将来担忧,纷纷上前安慰一番,最后也就渐渐散去。
此时的净初,虽没了那日的失声绝望,却也是双眼如杏核红肿,定定地抱着父母的遗像沉默不语。
小姑看到亲侄女这副模样,更是心痛不已,想到哥哥,嫂子生前对自己的种种好,她在心里下定决心,一定要将净初当做自己的孩子,扶养成一个像她哥哥和嫂子那样优秀的人!
由于与父母相撞的司机醉酒驾驶在红灯时仍加速行驶,导致左面而来的方浩夫妇无法及时刹车,这才酿成车祸,然而货车司机肇事逃逸途中开车掉入河里也命丧黄泉。所以一切医疗费用只能净初出。
丧葬费加医疗费是一笔不小的钱,小姑家并不宽裕,迫不得已,最后只能变卖了净初的家,在付清医疗费用和哥嫂的丧葬费后,其他的留作净初未来的教育基金。
打理好安府这里一切事情,小姑便带净初离开了这个伤心的地方,去了她所在的城市——霖川市,在这里开始一段新的人生,一段不再有父母陪伴的生活。
小姑,方美琳。姑父,林家诚本都是霖川市一家制药厂的职工,后来有了些积蓄后便在家附近开了家中型超市。
这几年的悉心经营,生意也算是红火,一家人的生活也逐渐改善。
本来林家诚想换一个大一点的房子,而小姑方美琳是一个念旧的人,在这儿生活了十几年也产生了感情,便一直住在了这儿。
他们有一子叫林奕辰,今年13岁,现如今正在一寄宿制学校就读初二。
林奕辰生性活泼。比起母亲苏美琳,他反而更粘这位小表姐,从小就跟个小尾巴似的软软地叫着姐姐。
开始懂事后虽然有了每个男孩儿青春期时的变化,长成小大人了,却也是极听她的话。
时光如白驹过隙,匆匆便九年。对于父母的逝去,净初渐渐释怀,开始走出阴霾。她要带着父母的希望,努力地做个向阳的向日葵。
她坚信,爸爸妈妈并没有离开她,他们一定是满怀着对她的爱,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默默地守护着她……
方净初今年大二,就读于本市最负盛名的A大,当年高考以总分排名本市文科前列的高分顺利考进A大管理学院的市场营销专业。
方美琳在得知她想报考市场营销专业时还担忧,听邻居说这个专业女生以后工作会很累,净初却坚定地对小姑保证:
“我很喜欢这个专业,就一定会努力做好的,小姑,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不管再苦再累我都不会后悔的!”
或是被她眼里酷似哥哥的执着感染了,方美琳抱住净初,欣慰地说到
“咱们的净初真的长大了,小姑相信,小姑一直都相信。因为咱们的净初一直都是那么坚强。”
方美琳的眼里热泪盈眶,心里暗暗地对哥哥,嫂子说:“哥哥,你们一定看到了吧,净初真的很有用呢!”
今天刚放暑假,净初的学校离家就一条街之隔,索性一放假就回来了。
挂完电话的净初也看不进漫画书了,听着外面不曾断续的蝉鸣,看着窗外沉闷空气笼罩下的房屋建筑,莫名地脑海里涌现出几个月前去过的长虹大桥,那时还是隆冬,只是一次和同学偶然经过,却仍被那短暂的海风吹袭的手脚冰凉。
“这个时候去来个单车骑行,肯定很凉快吧。”小妮子想着想着就幻想出海风轻抚脸庞的凉爽。
心动不如行动!跑到卧室里换上清爽的行头,带着亲爱的单车老兄,准备出发!
霖川市,长虹大桥。
如一座潜伏的长龙,长虹大桥横贯霖川市与对面的索玛岛。桥身长300多米,宽20米,在空中架起一座座拱形的桥顶,与碧海蓝天交相映辉。
再加上桥上每隔1米就会出现的修剪整齐的绿化带,使得整座桥自成一脉风景。
由于正是一天中最热的下午两点,平时过往车辆众多的大桥也在此刻显得格外沉寂,只剩下阵阵海风呼啸之声。
就在这时,一抹亮色慢慢地出现在大桥之上,只见缓缓驶来的单车上,一位头戴草青色遮阳帽、穿着鹅黄色格子裙的女孩儿正登着脚踏车慢悠悠地前行。
细看帽沿下那一双黑葡萄般亮晶晶的眸子,不是净初,又是何人?
净初享受着凉爽的海风吹拂,边骑边哼歌自得:“真是个好地方。”
海风太过舒爽,蓝天太过澄净。这烦闷盛夏难得的清凉安静,让她没来由的神清气爽。
渐渐地,净初放开手柄,张开双臂,让整个人沐浴在这夹杂着咸湿的海风中,面上明媚的笑容不知絮乱了谁的呼吸……
就在这时,“喵~”一声猫叫传入她的耳畔,净初睁开双眼,四处瞧瞧,却并没有发现什么。
正当她准备继续一个人的美好时光时,“喵~”一声较之前更清晰的猫叫声再次传来。
她停下车来,循着声线终于在一簇花圃中发现一只银白色的小猫咪,紧紧地蜷做一团。
看到净初,小猫咪露出警惕的眼神,“喵~”叫声中带着几丝尖锐。突然明白自己让猫咪受到惊吓,便往后退了几步蹲下身来将它瞧个仔细。
一只毛色纯正的小白猫,在身后的毛色却沾染上一点红,再细看,才发现小猫的右后腿上竟然有个伤口!在这郊区,小猫腿上有伤,肯定无法自己跑来的,想来是它的主人把它扔到这里的吧。真可怜!净初想抱出猫咪,可害怕的猫咪却一个劲儿地向后缩,
正当她束手无策时,突然想起自己的包包里不是还有一袋子用作干粮的火腿肠吗!飞快跑去取出包包里的火腿肠,重新蹲到花圃前,净初将火腿肠掰成小块儿放在手心递到花圃里。
起初,小猫并不敢出来。僵持了一会儿发现眼前笑眯眯的女孩儿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猫咪迈着受伤的后腿小心移到食物前,嗅了嗅,便狼吞虎咽起来。
等到小猫咪吃的小肚子圆嘟嘟的,净初就托着猫咪受伤的后腿,小心翼翼地将它抱在怀里检查伤口,看伤口的样子,应该是被什么东西给戳的,不包扎,这么热的天气可能会发炎。
她想了想,起身走向单车,边顺着猫咪的绒毛柔柔地说:
“小猫咪,既然你的主人不要你了,而我又恰好遇上你,说明咱俩有缘,嘿嘿,是吧?那既然这样,就让我做你的主人吧,我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像是答应了净初的话,小猫咪“喵”了一声,伸出软软的舌头舔了舔她的手心,净初“咯咯”地笑出声来,
“既然这样,我就认为你也愿意,现在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仔细地端详了小猫咪一番:
“看你还挺胖乎乎滴,跟个团子似的,那你就叫‘团子’吧!”
“团子?团子!嘿嘿,不错不错。”
女孩儿将小猫放入前面的兜里,踏着单车渐渐走远。
却丝毫没有发现身后不远处,一辆黑色布加迪威龙的后座窗户半开,一双如鹰凖般锐利的眼睛,将她的一切看在眼里。
她不曾知道,自己对着猫咪轻柔细语时的微笑,是他过往生命里所不曾见过的干净,单纯。
而她与他也都不会想到自己与彼此会在今后有着无法斩断的错落纠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