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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贺府搬出,程曦便想着自己找个住处过,从此以后过自己生活,但姐姐程晗却是执意不允,利诱加威逼,执意让她住到七王府。
程曦无奈,但也知道姐姐乃是一番好意,况且合适的住处也不是一时便能寻到,碧菱也需御医精细的照料,加之姐姐已有怀孕,自己这个做妹妹的总不能一味推脱,于是程曦只能暂且在七王府住下。
程晗一见到妹妹,自是高兴不已,拉着她的手激动道:“真不愧是我的妹妹,真是做的漂亮,此般总算报了深仇大恨,我们父母的在天之灵也能稍稍得以安慰了。”
程曦却不是这般想法,心里总有着道不出的惆怅。
在王府安顿好的第二日,程曦便想出去看看赵阿红,她现在还待在茶馆。
程曦命人准备好了马车,那马车设计精巧,赶路并不会觉得颠簸,内里还铺了厚厚的垫子,更是舒适,程曦便坐着这马车去了茶馆。
茶馆的里间是程曦专门给赵阿红特设的房间,此时的赵阿红正给她的儿子喂饭,见程曦进来,亦未惊讶,只对着她感激的笑了一笑。
程曦亦是回以一笑。
这处房间虽是窄小,光线确实极好。
此时开着窗扇,吹进一阵阵微风,远处树上的知了争鸣,一派悠然景象,让人有种莫名的心安。
程曦看着那孩子,他的面色已是好了许多,正睁着乌亮的眼睛看着自己。
“多谢五少夫人相救,他已经有些好转,看来您当真没有骗我,那药确实管用。”赵阿红眼中染上一层氤氲:“当初我不该怀疑你,还差些使我们母子命丧黄泉。”
程曦已从暗卫那得知,当日从贺府第一次逃离,由于不信任程曦,她只是在表哥那里稍待了片刻,见暗卫已经离开,她便趁着表哥和小斯不注意便逃了出去,偷偷寻了一处客栈住下,不明真相的表哥觉得她并非紧要之人,便也不甚在意,所以也未曾第一时间告诉程曦。
后来程曦再次命人前去给她送药与银票,让她们尽快离开京城,然而前去的暗卫却并未见到她人,且前去的暗卫被表哥交代,说那母子既不领情,就不要刻意寻找,还省了沾惹麻烦。
直至后来事情发展到所有人预料之外,贺勇鸿身死的嫌疑被推到逃跑的赵阿红身上,贺府动用所有力量寻找,几个时辰便将身处客栈的赵阿红翻了出来,再后来,便发生了贺府灵堂的那一幕。
而第二次从贺府逃离赵阿红终遭遇暴雨,万般无策之下只能选择相信程曦,去了茶馆,还碰到给她送药的暗卫。当时孩子的状况紧急,她便顾不上许多,给孩子服下了那药,却不想这药十分有效,几日下来,孩子的状况已经好转了许多,不但能够吃饭,且昨日还下地行走玩耍了一番,这怎能不令赵阿红欣喜。
想到这,程曦亦觉安慰,便道:“罢了,都过去了,且我也不再是什么五少夫人,你勿要再这般叫了,那药既是有用,便先吃着,我听说阳城的南山住着一位隐世高人,你不妨前去找他,或许他能帮上你的孩子,我已为你们准备好了马车,你们挑个时辰,悄悄离开京城吧,不要再回来了。”
程曦来时乘坐的马车便是专门为她们母子准备的,因为程曦对丁氏的话是有八分相信的,毕竟那时她肚子里的孩子能活到接近足月,已是奇事,不妨让这母子前去一试。
程曦从袖袋中拿出一个钱袋,除了上次的银票,程曦这次又带了些来,足够这对母子衣食无忧的过完这一辈子了。
“小姐对我们母子有再生之恩,可我却无以为报。”赵阿红“噗通”便一声跪了下来:“我只能给您磕头了。”
“不用这样。”程曦搀了她起来,与她平视道:“只是我尚有一事不明,十分想与你问清楚。那日从老夫人园里出来,你的身旁一直有我的暗卫在旁陪伴,你并未见过贺勇鸿……”
程曦话未说完,赵阿红便使力抓了一下她的胳膊,打断了她的说话。程曦会意的看了一下孩子,便转身走了出去。
赵阿红便跟着她来到了另一个房间。
赵阿红黯然道:“我不想我的儿子知道,他有这样一个过往不堪母亲。”
程曦点了点头:“我只是不明白,你后来为何要说,你见过贺勇鸿并告诉贺铭泰非他所生,害他失意不甚溺水身亡这样的谎言?”
“小姐应该明白的不是吗?”赵阿红悲戚的笑了一下:“那贺家竟要将我与孩子乱棍打死,我那般讨饶都不肯放过,可我的孩子又有什么过错?”
“所以,你只是不想他们好过?那贺铭泰……”程曦不禁讶然。
赵阿红点头道:“有些事情我确实撒了谎。”
程曦不禁吸了一口凉气:“那这么说,贺铭泰并非大夫人和尚所生?”
赵阿红苦笑了下道:“大夫人当年确实常去家外的寺庙上香,也会留下用斋饭,但她并没有任何不轨行为,而我更是全程服侍。那日会那般说,只是被贺家逼到了尽头,临死之前也不想他们好过!于是才编出了大夫人与和尚的苟且之事。试想,铭泰乃是贺勇鸿这支唯一的血脉,只有这般打击,才会让贺家重伤,打人必也要挑软肋的。”
“可是贺铭泰是无辜的……”程曦喃喃道。
“谁又不无辜呢,都不过只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已,更何况像我们这些没有身份的,不过只是为了生存二字挣扎罢了!”
听了赵阿红这话,程曦不禁重重的一声叹息,于是便陷入了沉默。
赵阿红亦然。
半晌之后,程曦抬起头,看着赵阿红:“还有什么是我不清楚的么?比如大夫人到死也不承认谋害贺勇鸿?”
赵阿红亦盯着程曦的眼睛:“既然你想听,我便全与小姐你说了吧……”随即她把目光看向窗外,缓缓道出了当年所有事情。
原来大夫人害二夫人胎儿是真,但她确实没有想要害贺勇鸿,而贺勇鸿喝下带有绝孕散的汤药,乃纯属一个意外。
当年,大夫人虽得铭泰少爷,可是二夫人却更得宠爱。大夫人为了防她,便让赵阿红在她汤药里下绝孕散、以除后患,可是当年的赵阿红,年龄才不到十五,还是个孩子,做这般事情怎能不心惊胆战。
待支开来了伙房的烧火丫鬟,却发现那炉子上竟然熬着两个药锅,正在焦灼着分辨不清哪个才是二少夫人的汤药,不料却听见门外有人朝着伙房这边走了过来,赵阿红大惊之下不小心将整包药掉进了其中的一个煎药锅,虽急速将其捞了上来,无奈那纸包已经破裂,绝孕散已全数融入了汤药之中,赵阿红见木已成舟,也只能迅速的盖好盖子,握着烫伤的手指若无其事的走了出去。
赵阿红十分担心那药下错,于是就在外面等送药的丫鬟出来,然后偷偷在其身后尾随。
自己动过手脚的那个药锅,似颇有些年头,颜色也深得多,所以倒不难辨别,可是,待跟着那丫鬟走到终点时,赵阿红立刻被惊出一身冷汗,那里,竟是贺勇鸿的书房!
赵阿红当时亦犹豫许久,将究竟要不要不顾一切的阻止,可是最终她还是选择了放弃。
因为那后果,断不是她能够承受的。
自己一个低等丫鬟,命贱如草芥,便是将功补过,阻止大事发生,但贺府亦不会留自己性命,于是便任凭事情发展了下下去,即使面对大夫人,她也同样选择了隐瞒。
谁料再后来,竟又发觉大夫人要将自己灭口,于是赵阿红便与相爱已久的家丁,在程曦的那处园子后面挖了一处洞口,两人相携逃了出去。
“这便是全部实情了。”赵阿红再次看向程曦:“我对恩人你,不说半句假话。”
程曦看着眼前面容消瘦憔悴的女人,以前她是一个迫不得已的丫鬟,现在她是一个迫不得已的母亲,人生中,为何总会有这么多的迫不得已。
沉默片刻,程曦终是再次点了点头:“其实都不那么重要了,不过是想解开心中的疑团罢了,今日一别,你便不要再来京城,且好好照看你的孩子吧,时辰也不早了,我该走了。”
“谢谢你。”赵阿红深深的鞠了一躬,带着满满的感激。
程曦不再驻足,离开了茶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