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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阿听言红顿时大惊失色,忙哭喊道:“国公、老夫人,我的孩子已经命不久矣,他走那日便是我离世之时,请让我们走完最后这段日子吧!老夫人,您一心向佛,您慈悲,就容了我们母子苟活数日吧!”
老夫人此时又咳了起来,却还是费力摆了摆衣袖。
那抓着她和孩子的奴才们看了,便停了手。
赵阿红面色一喜,忙想磕头,却被身上的绑绳束缚,只低了低头当作行礼,含泪感激道:“多谢老夫人!多谢老夫人!”
可谁料,终于平复了咳喘的老夫人却开口对众人道:“我年龄大了,见不得这些污秽事情,这便回去了,赵阿红母子你们看着处置便是。”说罢便让一旁的李妈妈准备轿撵。
这番话可算是让赵阿红顿时从天堂掉入地狱,不想这老夫人也是这般狠毒之人,顿时眼中充满了绝望,颓然的跌坐在地。
老夫人颤巍巍的被李妈妈扶了起来,一步步费力的向门外的走去。
程曦此时急的不知所措,她自是十分想救赵阿红,却一时怎么也想不到办法。
这在这时,突听赵阿红突兀的笑了起来,那笑容既阴森又凄厉,说不出的瘆人。
众人便再次目光齐聚其身,连老夫人都停下脚步,面露不解的看着她。
赵阿红笑了且有一会儿,才停下道:“事到如今,我都认了吧!大爷的死,确实与我有关。”
听了这话,众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程曦亦是愕然。贺勇鸿明明是自己和梧璃所杀,这赵阿红为何要罪揽己身?
贺国公亦是额头隐隐泛起青筋,显然已是爆发的边缘。
程曦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表情,只听他咬牙道:“你把话说清楚!”
赵阿红抬眼看向贺国公道:“因为我告诉了他另一番实情,怕是他因为这个才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
赵阿红依旧笑着,可程曦却在那笑容中,看到了几分阴险算计和鱼死网破般的决绝。
只听赵阿红一字一句言道:“我告诉了他,贺铭泰、贺家唯一的大少爷,并非他的亲生骨肉!”
“什么!”数十道声音,瞬间同时响起。
这句话,无疑是一记炸雷,炸的在场众人七零八落。
但见原本在一旁跪着的贺铭泰刹时间窜到赵阿红跟前,抓住她的衣领,眼睛似要瞪出眶外般怒吼道:“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做我并非亲生!”
老夫人此时身形晃了晃,李妈妈赶忙扶住了她,将她的重力移道自己身上,老夫人这才勉强支撑站好。
“你放手!”赵阿红意欲挣脱,奈何身被捆绑奈何不得。
贺国公此时亦怒道:“放开她,让她说。”
贺铭泰这才找回点理智,甩开了手。
赵阿红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却也不甚在意,平静道:“本来我不想说的,是你们非要自讨苦吃逼我说的。现在我就都告诉你们,你们贺家人可听好了。”
赵阿红直了身子继续道:“当年,大夫人进府后一直未有身孕,便时常去与郊外寺庙的上香求子,而二夫人进门后,大夫人比以前去得更勤了。且去了之后,必会去厢房用斋饭,还不让我跟随伺候,我一直不明所以,直到有一日,我好奇前去查探,却在窗洞中看到大夫人正与一个和尚苟且,我这才知真相,再后来没多久大夫人便怀了铭泰少爷,说道此处,你们应该都清楚了吧!”
“你胡说!母亲才不是这样的人!我杀了你这个恶妇!”贺铭泰已是极度疯狂,上前便掐住赵阿红的脖颈,使力的摇晃。
转瞬间,赵阿红的面色已被掐的酱紫。
“别这样!”一直安静在旁的六少夫人尹若曼上前拉开了暴怒的他。
获得自由的赵阿红,跌躺在地猛烈的剧咳起来。
可就在这时,站在门口的老夫人,突地“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然后便直挺挺的向后倒了下去。
这一下,屋内顿时炸开了锅,众人赶忙抬着老夫人回园诊治。
贺永鸿的妻室们见事态斗转,便重新燃起了希望。
本来大夫人因独有子嗣在贺府专横多年,对于她的霸权和强势,这些女人早就忍无可忍,只是敢怒不敢言,现下发生这番变故,最为解气和高兴的莫过于她们。
而且既然贺铭泰既不是贺府长孙,那么掌家大权便只能是在她们这些人中挑选,怎能不卖力演出,于是便呼啦啦的全都跟着国公与贺勇志去了锦寿园,前去为老夫人伺疾。
程曦趁乱跑到赵阿红身旁,帮她悄悄解开了绳扣,低声对她道:“你若逃离,那洞口斜对面有间茶馆,可放心去躲避一时。”
见赵阿红已是听明,程曦便若无其事般的与她远离开来。
那赵阿红亦极是机敏,找准时机、趁人不备,抱起儿子便悄悄溜了出去。
此时外面天色极黑,转瞬间,赵阿红母子便隐没在黑暗之中……
其实赵阿红这一次的离开,并不是没有人看见,但此时对于被各种震惊冲昏头脑的贺家人来说,赵阿红已经全然不是重点了。
有些下人即使看到赵阿红逃跑,也不愿意多事,因为同是伺候主子的她们,多少对她有些同情,甚至对她身不由己去做恶事的无奈心境可说是感同身受。
贺铭泰神情呆滞的坐在地上,唯有六房尹若曼在他身边紧紧的握着他冰冷的手,却也是无言安慰。
而二房与三房神情亦似与贺铭泰一般,还未能接受现实,她们根本无法置信事情竟会发展成这样。
只有四房丁氏依旧淡淡的,仿若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程曦总还是忍不住打量于他,却未料想丁氏会突地抬眼,而自己的光竟被她抓了个正着。
程曦倒也坦荡,冲着她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那丁氏看了程曦半晌,却是走了过来,对着程曦说道:“我娘亲家在阳城,那城外南山隐居着一位医术高明之人。也许,他能够帮你调理好身体,亦或者,能够帮上赵阿红的孩子。”她的声音很轻,却是程曦刚好能够听见的程度。
程曦讶然,这位平时几乎没大接触的丁氏,为何要对自己说这般话。
仿若看出了程曦的心思,丁氏亦是露出一个淡然的微笑道:“虽然他的药方没能保住我的孩子,但我亦不怀疑他的医术,我只是给你略提个建议,采纳与否全凭你个人。”
“谢谢,但你为何要帮我,还有…赵阿红?”程曦不禁问道。
“不过是提供个讯息而已,未必一定就能帮上忙。且我真正想帮助的,只是一个可怜母亲和一个可怜的孩子而已,并非是赵阿红本人。而你,不也帮她解开了绳子么。”
原来她刚才已经看到了自己给赵阿红解绑和谈话的那一幕。
“不管你信与不信,我的想法是同你一样的。”程曦并未惊慌,而是笑了笑。
听了这话,丁氏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这时,天空传来几声闷雷,豆大般的雨点随之倾盆而下。
这压抑了许久的阴霾天空,终是爆发开来,仿若有意冲刷这世间的所有污浊。
程曦与丁氏便都望向门外,眼看着门口的地面上转瞬间汇成一条条溪流。
好半晌之后,程曦终是再次开了口,问道:“你,还好吗?”
这话问得有些突兀,丁氏却是能听明白的。
“你也觉得我变了,是么?”丁氏略微牵起了嘴角:“自从嫁入贺府的这一年多以来,郎君的薄情,妻室之间的争斗,早已打破了闺阁时的所有美好幻想,我本欲嫁得一个心心相印之人,可现实告诉我,我必要绞尽脑汁施尽办法,才可能获得夫君的片刻关注,每日言谈举止更要小心翼翼、生怕出现半点差池,生活里尽是烦累不堪,直至后来孩子的离去,彻底将我掏空,那段日子,我真想就随着孩子去了……”
丁氏顿了顿,随即目光看向程曦:“幸好,我遇见了净仪师太,她对我多有点化,使我受益匪浅。接触过几番之后,她觉得我略有慧根、亦颇具佛缘,便建议我遁入空门,我,已是应了。”
原来如此。程曦原以为那畸形死胎对她打击过大,才导致她性格突变,本欲安慰几句,却不曾想她已然决意放下红尘,如此这般,竟是自己想的肤浅了。
程曦看着眼前神情淡然的女人,唯一能做的,只有真心祝福她,祝她能够早日真正脱离凡世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