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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之后,房间的门铃突然叮咚响了两声。
关南噌地从床上坐起,第一个念头是不会吧老爸老妈找来了?接着又觉得她爸妈不会那么温柔的按门铃,一般情况下他们会直接问前台要房卡冲进来的。
她披上大衣去开门,门刚打开,还未看清外头是谁,就被一个扑上来的人影撞个满怀。关南下意识的接住了,然后小家伙在她怀里抬头,笑得人畜无害,“老师!”
盛清让站在门外,他穿着纯黑呢子大衣,高领竖起,遮住了半个下班,表情冷冷清清的,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们。
关南毫无征兆,愣了几秒过后是让她抬不起头的羞赧。今早起来的时候她眼睛都睁不开,想都知道现在有多红肿,更不要说蓬头垢面的脑袋和几天没换的衣服,而且怀里的小家伙身上香喷喷的,无时不刻不在提醒着她她两天没洗澡了。
关南站起身,平平抱着她的大腿,眼巴巴的望着她。
她摸了摸他的脑袋,干巴巴的问:“你们怎么来了?”
盛清让看了她一眼,用下巴指了指平平,声音低沉,“他非要来。”
平平要来找她,他就会就范吗?威胁那一招对他明显不管用,不知道平平是怎么说服他的。
“老师,为了来见你,我可是把我的人身自由都出卖了。”平平委屈道,关南不解,盛清让开口解释,“上一次你说送他去学校,我仔细想了想,认为这是一个可行的提议,但之前和平平提过两次,他都拒绝了。今天他主动用这个和我交换来看你的机会。”
关南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要融化了,她重新蹲下,狠狠地将平平揽进怀里,恨不得亲他两口,只是碍于盛清让像尊佛一样在那站着,不敢轻易非礼小家伙。
过了一会,平平不得不推开她,颇为为难的开口:“老师,你身上好臭……”
关南大窘,连忙拉开和他的距离,“不好意思啊。”
盛清让此时俯身将平平抱起,吩咐她:“洗个澡,换身衣服和我们出去。”
关南又是一愣,“去哪?”
平平在盛清让的怀里回答她:“去给我买衣服,去吃饭,去游乐场玩。”
“诶?”
“今天平平生日。”盛清让补充。
关南睁大眼睛,“真的?!”
“嗯!”平平重重的点头,“所以你快点,穿得漂漂亮亮陪我哦。”
关南迟疑了一下,“可是老师今天不太舒服,能不能……”
她话还没说完,平平就拉下了脸,“那我也不去幼儿园了。”
“……”关南望向盛清让,对方望着她,有一种洞察一切后的淡然。
关南觉得她现在的情况盛清让应该心知肚明,所以她觉得丢脸和懊恼,她打心眼底的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在伤心,更不想让一个知道她做了多年小三的男人面前泄露情绪。于是她勉强扯出一个笑脸,“好啊,那你们进来坐,等我一会。”
两父子都对她的房间表示拒绝,“我们在大堂等你。”
好吧。
她的房间也确实乱,从门口一眼就能望见电视机旁边十几个空酒瓶子,还有外卖袋子和盒子,污汁顺着桌子都递到地毯里去了。
她没带衣服,但是车里有备用的,酒店服务员帮忙取上来的时候她刚好沐浴完,吹头发颇费时间,包里只有一支眉笔和粉饼,她凑合着用了。
进电梯后她看了一下时间,二十五分钟,这已经是她最快的时间了。楼下的人还是等得不耐烦了,平平乐不可支的朝她跑来,另外一位坐在大堂的沙发里,眉心微蹙。
想想也是,平平过生日要她陪着,这个提议他应该是怎么也不会同意的。
关南牵着平平走过去,有种孙子一般的缩头缩脑。盛清让等他们走到了跟前才起身,长腿一迈又拉开了距离。
后头两人急急忙忙跟上。
一路上来都还算平静,虽然盛清让并不拿正眼看她,但平平一直牵着她,没有给她尴尬的机会。
吃的是粤菜,就在她常跑步的那个湖的附近,以前她经常来这边喝早茶,但是还未来这吃过晚餐。盛清让对这里似乎很熟,菜单只看了两眼便一口气点了四五个菜,然后将菜单递给她。
“想吃什么就点。”
关南接过菜单,看了一眼之后抬头和服务员说:“还要一份卤鸡爪。”
盛清让看了她一眼,“这个不太健康,而且有点辣,平平不能吃。”
关南又看了一眼菜单,然后直接问盛清让:“虎皮尖椒呢?”
“平平不爱吃青椒。”
最后她只点了一个白灼虾。
菜很快就上齐了,虽然菜不是关南点的,但她也不是非常挑食。三人默默用餐,平平伸长手臂去夹青菜,但是够不着,关南下意识的拿起公筷帮他,却在碟子上方和盛清让的筷子撞了一下。
两人纷纷转过头,对视一秒之后关南迅速收回手,继续吃她的虾。
饭后三人离开,进电梯的时候盛清让走在后面,细心地按着电梯门,让他两先进去,然后自己才走进来。
平平一直很兴奋,牵着两个大人的手不愿放开,“爸爸,爸爸,我们不去逛街了,直接去游乐场好不好?我要玩一晚上,要是去逛街了就没有时间玩了。”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连关南都忍不住笑了。
“好。”盛清让宠溺地摸摸他的脑袋,“我们去游乐场。”
“爸爸爸爸,你都没带我来过游乐场。”
“抱歉,以后爸爸会经常带你来玩的。”
“可是你好忙。”
盛清让无言以对,关南连忙在旁边帮腔,“你爸爸没空你还有陆姨啊,还有姑姑啊,你也可以来找老师啊。”
平平笑眯眯的,“我不要陆姨和姑姑。我只找你。”
盛清让递过来一个微妙的眼神,关南觉得自己逾越了,连忙撇开话题,“平平你在国外都没有去过游乐场吗?”
平平抬头看她,表情委屈,“grandma带我去过一次,可是后来走失了,我在失物招领中心待了一个下午。”
呃......
盛清让又望过来,眉心蹙起。
好吧,是她不会说话。
但所幸小孩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他就被那些设施吸引了注意力,拉着两人东跑西跑。盛清让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平平也从不勉强他,倒是拉着关南玩了十几个项目。
“平平,休息一会。”关南拉住又要去玩碰碰车的平平,“这个你都玩了两遍了。”
平平撇撇嘴,但也没有再坚持。盛清让在后面递上两瓶水,关南接水的时候才发现,她的围巾和帽子什么时候在他手上了。
察觉到她的视线,盛清让将东西递还给她,顺道解释:“刚刚你们落在海盗船那里了。”
关南哦了一声,一边道谢一边接过。路边有人在兜售戴在头上和手上的挂饰,平平的目光被吸引过去,很快就看中了一对荧光羊角,然后还兴致勃勃的给他们两个各选了两个。
盛清让拿着那个对狐狸耳朵,颇为无奈。
兜售的小姑娘嘴很甜,顺势就说:“这几个是卖得最好的,很多家庭都喜欢这样搭配,妈妈是贤良温柔的兔子,爸爸是有责任心的狐狸,孩子是甜甜的绵羊......”
关南觉得自己脸上干巴巴的,“我,我不是他妈妈。”
平平嘟着嘴看她,不知道在想什么,那边盛清让破天荒的没有递来强压视线,而是望着那个卖东西的小姑娘,感兴趣的问:“狐狸怎么有责任心了?”
小姑娘没有料到,愣了几秒才开口:“你没看过《了不起的狐狸爸爸》吗?”
“哦,是这样。”盛清让扬扬眉,若有所思的模样。
平平在旁边拉低她,不由分说的将兔子耳朵挂在她脑袋上,然后打量一眼,摸了摸下巴,点评道:“恩,不错。”然后扯扯他爸,“付钱。”
盛清让没说什么,利落的掏了钱包,只是平平要把狐狸耳朵戴他头上时,他怎么也不从。
第一次看到能让盛清让都避开的东西,关南觉得好笑,又不敢表现出来。
三人转了一圈,已经十点半,盛清让抱着有些困顿了的平平,打算离开,平平却死活不愿意。
“乖,下次再来玩,你看老师都困了。”
平平望过来,关南连忙打了一个呵欠,他有些失望,但仍不死心,“那最后玩一个好不好?”
盛清让最不喜欢他讨价还价,摇摇头表示没有商量的余地。平平可怜兮兮的,“可是今天是我的生日,就最后玩一个好不好?就这一次,我从来没有玩这么开心过,以后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有时间。”
盛清让心软了,“好,你要玩什么?”
平平眼睛一亮,“摩天轮!”
盛清让脸都黑了,“你倒是会选。”
摩天轮转完一圈下来最少也要半个小时吧。
三人往摩天轮走去,这一晚上下来关南都没有什么不对,但是越走近摩天轮,她的心就越痛。
这个游乐场,她和程教授来过多次,但是摩天轮只坐过一次,他们在最高处相拥接吻,那时候她以为自己是最幸运的人,她以为程教授是最爱她的人。
关南觉得痛彻心扉,几乎要不能呼吸。
平平发现她慢下了步子,于是停下来等她,“老师,快点跟上!”
盛清让牵着平平,静静的站在那里,他看得清楚她脸上的痛楚,于是站在那里,不催不促,等她自己缓过劲来。
关南慢慢走过去,深呼吸了几次,刚要挤出一个笑脸,却立刻又被钉在原地,脸上的笑容也僵掉。
二十米开外,就是程教授和他的美娇妻,他抱着他的混血女儿,另一只手还拿着一个糖葫芦,两人说说笑笑,也往摩天轮的方向走过去。
她真没想到这世界还有这么狗血无聊的巧合,这一幕瞬间击溃了她的防线,理智的弦铮的一声绷断了。
那个外国女人发现了她,扯了扯程教授,两人的视线一齐转过来,女人还冲她笑了笑。
关南的情绪完全失控,她转身就走,丝毫没有理会平平在后面的叫嚷。
步子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是跑出了游乐场。
上了出租车才发现围巾都跑掉了,奇怪的是,头上那个奇怪的东西却没有掉。关南将它拿下来,眼泪也一齐落下来。
该痛苦的是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了,但清楚的是,这一刻,对程教授最后的那一点点留恋,也烟消云散了。
几年的感情,原来不过都是雾里看花,如此好笑。
她回了家,那个脏兮兮的宾馆,连同着程教授和他肮脏的感情,她是看都不想再看一眼了。
林静和关山在沙发前看综艺,笑得合不拢嘴,听到声音头也不回,“厨房里有汤,喝一碗再去洗澡。”
关山抽空看了她一眼,眉头皱得老高,“哪里疯去了,头发乱成这样,哪里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说是我和你妈的孩子真丢人。”
关南没有理会他们,本想直接上楼,小阿姨却已经端着汤出来了,她坐在桌前静静的喝完了一碗汤,然后搁下勺子,望着那对夫妻的背影,声音不大不小,“我和程教授分手了。”
她说完也不管那两人是什么反应,转身就上楼回房了。
洗完澡出来看到手机上有一天未读短信,发自盛清让。
——你要是收拾不好自己,就辞职。
关南却想笑,他要说的,没说出口的一定是‘这样对平平影响不好。’
她拿着手机回复。
——已经收拾好了,抱歉独自走掉了,忽然身体有些不舒服。
发出去之后想了想,又写了一条。
——今天很开心,谢谢你和平平。
那边没有回复,会回复才奇怪。
她熄了灯睡觉,但是没什么睡意,过了一会听到房门被打开,专属的林静的香味传来,关南闭着眼,不打算应对她。
林静走到床边,帮她把手机拿开,又整理好被角,然后才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她的脸。
她一直只是不喜欢那个程教授,但是知道他有家室,也是前段时间才发现。虽然这是一个很好的让他们分开的理由,但是临到关头她又舍不得南南难过,甚至不惜施压威胁对方,她做了最大的让步,只要他愿意离婚娶南南,她可以给那母女一辈子衣食无忧的生活,但是对方拒绝了。
两边都在拖,她是不舍得南南伤心,就不知道那个姓程的是什么心态了。
知女莫若母,她回家之前,一定花了很长的时间整理情绪。林静心如刀绞,很想和她说说话,却又不知道面对她时要怎么开口。
最后她只是小声说了一句好梦,然后悄悄走了。
关南却在被窝里湿润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