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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轩跟着范哲来到了一处荒地附近。这里只有一片废弃的老土坯房,还种着几棵杨树。
“这之前住着的是一户外面来的流浪汉,后来大冬天喝醉冻死在家里了。庄里人觉得晦气,一般不来这。”范哲推开感觉快要碎掉的木门带着陈轩走进了满是灰尘的屋子。
陈轩找了块平整的地方从包里拿出了一张报纸铺在上面,把包放了上去,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密封袋。
“给,你要的《立庄志》。”陈轩把密封袋递了过去,里面装的正是从范哲父亲棺材里找到的小册子,也是宗祠里丢失的那本《立庄志》。
范哲戴上手套轻轻接过,把书从里面拿了出来,摊在手上。
“这本书有几百年历史了,我一路上背着战战兢兢地,感觉一碰就碎。”陈轩问道。
范哲轻轻翻了几页,又把书放了回去:“八百年了吧,范庄是一千两百年左右建的。”
陈轩感觉自己的手有些颤抖:“那现在呢,你要还给宗祠还是?”
“我先带几天,宗祠那里再说吧。”范哲把重新封好的密封袋放在了自己的包里。
“部长那里怎么说,书里内容不多,除了被藏起来的几页我都拍了。”陈轩问道。
范哲将陆游发过来的解析转发给陈轩:“你自己看吧,感觉是一些堂而皇之的东西,想在庄子里找东西还是得从奶奶那里下手。”
陈轩打开手机,看到了一长段密密麻麻的字。
大致内容是:范家先祖范牧,三十岁中进士入朝为官,做了十数年知县,与县中道观来往密切。后致仕入观做了道士。经观主提点,于此处购地建庄,接纳无家可归者。入庄长期定居者皆改姓范,称为旁家,范牧的直系称主家。这么做的原因是那观主说“接纳无家可归者,此为积德;令其改姓与自己建立关系,此为结缘。德与缘皆具,可飞升成仙。”
“有点离谱。”陈轩不知说什么是好。
“是,但这是表面上的事实,至少先祖的确是这么做了。”范哲已经推开了那扇摇摇欲坠的门,“先回去吧,这里比较偏,路上还得走一阵。”
陈轩快步跟上,向范哲问道:“师兄,你找的到底是什么?”
范哲沉吟了一会,说道:“权能之树告诉我,要在今年十月回家找到一颗果实,说是只要看到了就知道是不是。”
“果实吗。”陈轩想起了1权能之树在苏芮身体里种下的那颗果实。会不会是类似的?
“师兄,你是在哪里见到权能之树的?”陈轩想起了自己的经历,想看看有没有相通之处。
“什么在哪?”范哲反问道,“在梦里。”
陈轩表情有些凝固,他忘记了自己是个特例。
“怎么了?”范哲看陈轩的表情不对,疑惑地问道。
“啊,没什么。我是说你在梦中见到权能之树的地方在现实里有没有什么对应的地方。”陈轩解释道,“比如我最初是在我小时候去过的山洞里。”
“啊,就是这里了。”范哲眼神有些复杂,不知道怎么评判这个地方。
“我记得我是在在这里接受了流浪汉招待的一碗饭,当天晚上睡觉就梦见在这里长出了一棵大树,告诉我在今年这个时候回家找一颗果实。我问它为什么不能马上就去,它说太早了。”范哲看着路旁的杨树说道,“当时权能之树的就是在这棵树的位置出现的。”
陈轩当机立断,戴上手套开始刨坑。
“哎不是,你做什么?”范哲吃了一惊,连忙拉住陈轩。
“它既然露过面,这里应该是有什么东西。”陈轩笃定地说道。
范哲摇了摇头:“我早就找过了,这附近都找过了,这棵树都是我父亲后来找人种下的。”
陈轩灰心丧气:“好吧。”
“今天就到这吧,我们先回去。”范哲说道。
二人回到了范忠良的家中,跟范忠良寒暄了一会,范哲起身离开了范忠良家。
范忠良这会的状态明显恢复了往常的样子,虽然从北边屋子出来的时候还是有很明显的低落,但是发生了这种事也应该理解。
“陈轩,你有没有觉得,庄子里的人,都很无情。”范忠良把桌子搬到了院子里,陈轩坐在南侧大快朵颐。
“没有啊,你,还有范哲对我都挺好的。”陈轩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我不是说我们。”范忠良用筷子敲了一下碗沿,“我是说,除了我们之外的其他人。比如,上午站在我们身边的那些观众。”
陈轩沉默了。他早就发现了,之前不说只是担心范忠良的精神状态,担心他太过激动。这次是他自己提出的问题,再装傻充愣就不合适了。
于是陈轩说道:“觉得,大家好像都不在乎生死。”
范忠良不知从哪里搬出来一张躺椅躺在了上面,看着星星,对陈轩说道:“你知道这张椅子怎么来的吗?”
“怎么?”陈轩吃完嘴里的饭,转头看着躺椅。
“这是我爹讨来的。”范忠良靠在躺椅上,好像在感受什么,“那年我刚刚成年吧。我爸爸跟人去做活,是去帮忙给主家的太爷爷打棺材。”
陈轩已经顾不上碗里剩下的一口饭了,认认真真听范忠良讲。
“那天啊,我爹一个人刷了三块板子,在敲钉子的时候被锤子砸伤了左手,被包扎好送回家了。”范忠良有些怀念的摩挲着躺椅的扶手,“结果主家结账的时候,我爹就不在场,被几个人贪了功,一分钱没拿到。”
“啊?”陈轩觉得很生气,“怎么到处都有这种人。”
“是啊,到处都有。”范忠良笑着说道,“我爹啊,跟范哲的父亲很熟,就直接找上主家辩解去了。范哲的父亲帮他说服了主家其他人,跟着一起找证据,最后把那几个贪功的钱收回来,还勒令他们给我爹打了这张躺椅。”
范忠良扭动了一下屁股调整了一下姿势:“你别说,这张椅子得有个七八年了,还挺结实的,那几个人是长了记性,没敢再动手脚。”
陈轩听完,不知道范忠良是什么意思,沉默着把碗里的饭吃干净了。
“可是,陈轩。”范忠良的眼角蓄积起一滴泪,“以前那个主家已经没了,从一个月前庄主过世时就没了。已经半个月了,这半个月死了多少人你知道吗?”
陈轩不由自主地问道:“多少?”
“整整二十个人啊,算上我爹整整二十个人啊!”范忠良激动起来,“半个月前宗祠失窃的时候,看护宗祠的三个人都被杀了,然后是第二天庄主夫人离开范庄的时候看门的和给夫人打掩护的五个人都被杀了,再然后广场上几个人械斗,死了三个,行凶的五个也被抓起来处死,还有前些天想要出庄的三个人被拦住也是当众处死了!”
范忠良随手抽了张纸在脸上胡乱抹了几下:“主家人为了控制庄子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了!但是庄子里的人还对他们言听计从!我不明白,我不明白!如果是范哲当庄主,这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
陈轩被这一声声呐喊震得耳膜生疼,扶住范忠良把他按回了躺椅上:“你先冷静冷静。庄子里出了问题,咱们是不是得先搞清楚问题在哪······”
“我不不想想那么多!”范忠良声音低了许多,但还是咬牙切齿,“这些都不重要,只要让范哲当上庄主,只要杀了范家奶奶,一切都会好的。”
说罢,范忠良攀住陈轩的胳膊,目光炯炯:“陈轩,你是一个好人,我不想你沾染这些糟心事,但是我有一个请求,希望你能答应。”
“什么?”陈轩问道。
“能不能,帮我,把这一切记录下来。”范忠良说道,“把我起义,到扶持范哲当上庄主这一档子事写下来。”
“当然,不用特地美化我们。做了什么事,杀了什么人,实话实说就行,摆脱,可以吗?”范忠良越靠越近。
“你们。”陈轩有些迟疑,也有些疑惑,“没想过报警吗?”
范忠良眼睛里露出一抹迷茫:“报警?那是什么?”
陈轩的后背传来了刺痛,他知道是荨麻疹犯了。
他硬着头皮,慢慢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